方明镜和往常一样,准备去小树林里练习剑法,刚抽出剑,就看到一个少女躺在草地上出神。

  秋风拂过她的面庞,勾起她耳边的碎发,她似乎没有察觉,依然睁着一双可爱的杏眼直直地看着天空。

  一切看起来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后下一秒,方明镜的想法破碎了,少女发现他在偷窥,一改平静的模样,冷漠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剑,然后说:“这里是你练剑的地方?抱歉打扰了,我这就走。”

  胖乎乎的小少年刚想说自己不介意,少女就转身离开了。

  赵娴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有多么唬人,她只觉得自己非常烦躁,连个安生的休息地方也没有。

  自从,熟悉的管事一一离开昆仑宗后,她没了熟悉的师兄,突然觉得偌大的昆仑宗很陌生,别说昆仑宗,她就连清源峰都觉得很陌生。

  于是,赵娴随便在清源峰内闲逛,最终走到了演武场,抬头看去,场内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似乎有什么事情。

  她踮起脚尖朝里看,只看见最中间的两个少女,一个贵气逼人,另一个玲珑娇小,正是当初质问同伴的那名少女。

  少女手持一把锋利的短剑指着江诗環,对她恶狠狠地说道:“我要和你决斗!”

  江诗環抿嘴一笑,并没有把眼前这个人当做自己的对手。

  “我同意,当然,我不会用那柄仙器,会用最简单的招式告诉你,我就是比你强!”

  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哇,她不要命了吗?”

  “又是她,想在外门哗众取宠吗?好引起尊者们的注意吗?”

  外门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带着各色的神情,把演武场团团围住,赵娴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江诗環必胜”后,无数加油的话语随之响起,赵娴侧耳倾听,竟没有一人为少女加油鼓劲。

  赵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或许是她有点玻璃心,她并不想亲眼看到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少女惨败。

  还没等赵娴离开演武场,事情却发生了转变。

  两人刚走上比试台,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直直地砸在比试台特制的灰色石头上。

  受到惊吓的众人纷纷往后退,镇定下来等尘土烟雾散去,发现台上只有江诗環傲然屹立的身影,而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人群一时摸不准头脑,少女是受伤了还是被打死了。

  就在谁也不敢动弹的时候,江诗環缓缓走了下来,用手撩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不屑地说:“看来老天都在帮我,当然我可不会屠戮同门,她被我打晕了而已。”

  说完这话,众人才回过神来,或是惊惧或是敬畏地望着江诗環的白衣背影,但无人理睬躺在地上的少女。

  面面相觑后,他们纷纷离开,似乎遗忘了还有一位当事人。赵娴慢慢靠近她,在她身旁蹲下,用手戳戳她的胳膊,少女并没有反应。

  看来江诗環下手有点猛,赵娴一边想着一边疑惑平时冷静的自己为什么管这事。

  看其他人如同躲避灾祸一样躲避少女,赵娴的心里越发郁闷。

  半个时辰后,少女醒了过来,迷茫地环顾四周,只发现赵娴在发呆。

  然后,她咬牙切齿地问赵娴:“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赵娴一愣,真诚地回答:“当然不是,我羡慕你,你有一颗真挚之心,你做到了我不敢做的。”

  早就被现实磨圆了棱角的赵娴,看到这光明正大的作弊手段,她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不得不同流合污。

  听到赵娴的话,少女立刻低落了下来,抬头看向苍天,不解地喃喃自语:“我明明只想争取自己该得的,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内心?”看書喇

  这话,赵娴没法直说,她只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其中原因太多,有的人慕强不在乎公平,有的人无主见随波逐流,有的人满心算计只为利益,有的人清楚是非却不敢出头。

  “算了,至少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我叫颜铃,你呢?”

  “赵娴。”

  她伸出手把颜铃从地上拉起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竟意外发觉对方的想法和自己极为契合。

  这次意外接触,让赵娴收获了一个好友,分开时赵娴把一直留着的传音镜送给了颜铃。

  回到住处的赵娴嘴角带着笑意,轻快地走到床边,开始每日的修炼。

  赵娴似乎重新找回了热情,每日和颜铃同吃同行。她俩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日子过得要比别人潇洒多了。

  这天,颜铃偷偷摸摸地拉着赵娴乘坐飞舟到天极峰下,她找了一个位置躲藏起来,并用神秘兮兮的语气和赵娴说:“我算是开了眼界,剑君瞒着外门收了一个女弟子,连收徒大典都没办,宝贝得很。”

  赵娴还在纳闷,这么隐晦的事她是如何知晓的,只见一个穿着淡淡黄粉相间长裙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后,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蛋。

  这不是她前世修完图后的长相吗?也就是说,这张脸是她前世的高配版。

  “师兄,我今后也要学剑法吗?是师傅亲自教导吗?可我又笨又懒,学不会怎么办?”

  娇俏的她侧着身,看向儒雅的男人,长又浓密的睫毛让她看起来像是林间的小鹿。

  “师尊会悉心教导的,师妹不必担心。”

  说完,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赵娴的藏身之处。很快转过头去继续安慰少女,并走远了。

  颜铃一改看八卦的兴奋之色,立刻拉着赵娴走远了。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男人绝对发现她们了,而且他应该就是下一任剑君万长行。

  “完了完了,是万长行,被他发现,我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擅闯天极峰,这个罪名该怎么算?”

  已经急得原地转圈的颜铃后悔不已。

  “早知道会遇上他,我就不拉你了。”

  赵娴疑惑地看着颜铃的迷惑行为,问:“万长行很坏吗?”

  一说到这个,颜铃又拉着赵娴离天极峰远了一点,环顾四周后确定没人,才说:“你不看三洲榜的吗?上面说了,万长行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虚伪至极,黑心肠,残暴不仁!”

  要是问号能具现化,赵娴已经是满头问号了。先不说那个什么三洲榜靠不靠谱,就说咱在人家的地盘上说人家坏话,没被揍就很不错了。

  但是一想到颜铃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女,只是想看八卦。

  赵娴瞬间就理解了,她在那个年纪也是这么天真,并且对八卦杂志上的内容深信不疑。

  谁说了一句反话,小杠精赵娴一定回他十句。

  “不要着急,我们去跟他认个错,说不定就过去了。”

  这不是她吹牛逼,以万长行的身份地位年龄还要跟她们计较,那……只能自认倒霉。

  “你们只要对刚刚的所见所闻闭口不言,就放过你们。至于说了什么,我就当没有听过。”

  清朗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对于心虚的两个人来说不亚于魔鬼的低语,赵娴握紧颜铃的手,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没敢抬头看对方的脸色。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

  作为主要人员的颜铃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企图装乖来蒙混过关。

  “哦,但是我心情不太愉快,要么自己去黑崖面壁思过一天,要么留在天极峰给我当一个月的小丫鬟。”

  赵娴和颜铃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黑崖!”

  男人似乎没有想过这个回答,过了一会轻笑一声说:“那就乖乖去黑崖,别偷懒。”

  说完,赵娴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脚步,不禁吐出一口气,和颜铃火速离开了天极峰。

  哪怕两人听说过黑崖的恐怖,但那只是呆一天,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呆一个月好吧。

  黑崖,在一个寸草不生、狂风肆虐的犄角旮旯里。宗门特地布下阵法,用来惩罚那些犯错的弟子。

  自然也有修炼狂魔为了锻炼自己,专门跑去黑崖修炼。看守黑崖的弟子误以为赵娴两人是这一类人,瞧了她们一眼就放她俩进去了。

  起初的两人还一脸劫后余生地笑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光线越来越少,空中的灵气也渐渐消失,最后两人身处一片漆黑中。

  要不是赵娴握着颜铃,她几乎要逃离这里。她不怕黑,怕的是没有灵气的地方,没有灵气什么都做不了。

  她已经离不开灵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赵娴露出苦涩的笑,摸索着,试图找一块墙壁倚靠,或者坐下靠着墙。

  “黑崖名不虚传,应该和水滴刑异曲同工之妙,可惜了,我不怕黑,也不怕没有灵气。”

  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颜铃能感觉到赵娴的手心在冒汗,说了这么一句安慰的话。

  “为什么?”

  “我有想过我真的得罪了内门,被废除修为变成一介俗人后,我该如何活着。”

  原本沉重的语气陡然欢快起来,赵娴似乎能看见她嘴角上扬。

  “后来,我又想俗人也挺好的,活着清醒太累了。”

  赵娴被这番话点悟了,她静下心来,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感受周围的环境。

  风声盘旋在洞口里,像是婴儿啼哭,声音不大但让人无法忽视,听多了难免有一股燥郁之气笼罩在心头。

  渐渐地,风声中多了一分草木的“簌簌”声,眼前似乎不再是黑漆漆的洞穴。

  赵娴猛然睁开双眼,她刚刚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这时,场景突然转变,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穿越前的大学。

  漂浮在半空中的赵娴,低头凝视着人来人往,她怎么也动不了。

  忽然,她听到一声“咸鱼”,身体就能动弹了。赵娴顺着这道声音飘去,心中按捺不住的喜悦快要把她淹没,这是她好友朱雁对她的爱称。

  天气恰好,二十度,晴天,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校园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卫衣,依靠着另一个白衬衫短裙的女生肩膀上。

  白衬衫短裙正是朱雁,她用手机镜面仔细观察自己的脸,试图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咸鱼,你一副肾虚的模样,昨晚和哪个野男人搞一块了?”

  朱雁的嘴和她长相完全不匹配,面若桃花,口出诳语。

  “我?我也想要野男人。昨晚又做梦了,梦见无数火焰烧毁一座山。”

  赵娴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梦,但是她记性不太好,做过的梦没过多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你还挺有防火意识的,走吧,姐今天带你去吃顿好的。”

  话音刚落,赵娴眼前的画面消失,回到了黑崖。

  此时,黑崖不再黑漆漆一片,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她们竟是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上。

  真是奇特的阵法。

  “咱们走吧,过了这个时候,黑崖又要变黑了。”

  黑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运行着阵法,会留有一个时辰让弟子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