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师叔！你醒醒。”
锦枫看着胸腔完全被破开，整个人破碎得几乎不成人样的师叔颤抖着手不敢碰他。
夏风谦越过他，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手指碰到那还带着粘稠血迹的皮肤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坚定地放在他鼻下等待。
“师兄……我们师叔……他走了。”迟迟等不到气息呼出的夏风谦颤声和自己的两个师兄说。
“死了？”锦枫满脸不敢置信。
“死、死了。”夏风谦咽了口口水，点头确定。
锦枫像是不相信他的话一样，伸出双手在紫衣道人身上摸索。但是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更不要说能找出他还活着的迹象。
他像是失了神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杀了我们师叔。”
锦枫赤红着一双眼指着宋悦怒吼，“你杀死了我们师叔。”
“是他自己说要让我的，我哪里知道他连一招都挡不住。”虽然不喜这紫衣道人，但宋悦对于杀死他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她并不喜欢杀人，但是这几天死在她手上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夏风谦看宋悦的目光欲言又止，他想让她快逃，但是又开不了口。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宋悦姐姐而落入进退两难的境界。
一边是对自己有教导养育之恩的师门，一边是救过他们兄弟性命的宋悦姐姐。他不知道自己该偏向哪一边。
宋悦自然注意到了夏风谦复杂的眼神，但是她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我们不会放过你的。”锦枫恶狠狠地放下狠话。
他小心将紫衣道人抱起，踏上自己的飞剑。
“我们走！”
两名师弟也紧随其后，一起离开。
“噗！”
“小鸭！”
宋悦阻止不及，尚未来得及离开的师兄弟三人后背已经焦黑一片，几声哀嚎后，连带着飞剑一起掉了下来。
“嘎嘎！”看到他们掉下来，小鸭兴奋地将自己的一双翅膀抡成了半圆。
“喝、喝、喝……你……你……”锦枫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们暗算了。他急喘着气，手指艰难地抬起，虚弱地指着宋悦，想要说什么。但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
而和他一起的另外两人更惨，连话都没能说一句就晕过去了。
宋悦检查了一下，发现他们只是受了外伤，估计是一时痛晕过去了。
“小鸭，你干什么？”宋悦一把拽下小鸭的翅膀冷着脸质问。
“嘎嘎……”小鸭扑棱着翅膀从她手里挣脱，气呼呼转过身，将自己的屁股对着她。
宋悦揽住它的身子，“我知道你是怕他们回去报信，会引来更多敌人。但也不能这般下手啊。特别是……”宋悦看了夏风谦一眼，“特别是这三人也并不全是敌人。”
这不就伤到自己人了吗？
不过小鸭并不明白宋悦未说完的话，它又不认识夏风谦，只觉得宋悦为了几个陌生人冲它发脾气。一时间更是委屈了。
“嘎——”它恼怒地撞了她一下，将她撞了个后仰，然后不管不顾地飞走了。
“小鸭！”宋悦想叫回它，但是它此时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话。
“啾啾——”一直十分安静的寻宝凤过来啄了啄她的手背，一双精致又美丽的翅膀展开作起飞状。
“你想去找它？”
“啾！”它点点头。
“去吧。”宋悦拍拍它竖起的羽冠。
得到允许，寻宝凤翅膀用力一拍，朝小鸭的方向飞去了。
等它一走，天扶山脚下就只剩她一个站着的人了。周围躺了一地的人，要是正巧有人路过，指不定会以为她是个杀人狂魔。
正当宋悦蹲下身想检查一下他们的情况时，天上传来了划破空气的尖锐声。
她身子一偏，一道红光擦过她的脸颊，在她的脚边炸开。无数土块被高高炸起将她的视线挡住。
随后阻碍视线的黑色泥土如一道幕帘一般纷纷扬扬落下，等余波消散，宋悦终于看到了上方御剑飞下来的五人。
不用想就知道来人肯定是冲她来的。
宋悦的警惕心一下子拉到了最高。
“师弟！”几人一落地，其中一个头戴莲花冠，身着灰白色布衫的中年男人顾不上宋悦，一脸着急地冲到紫衣道人的尸体旁边。
然而等他靠前，发现倒在地上的不仅有他的师弟，还有他的三个徒弟，一时愤怒得眼睛都红了。
“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现场只有宋悦一人，他恶狠狠的目光落到宋悦身上。
“我师弟是不是你杀的。”
宋悦倒不至于敢做不敢当，她一脸平静，“确实是我。”
她这话一出，一同下来的五人脸色都变了。他们身影一闪，再眨眼，已经将她包围了起来。
打了一波又来一波，打了一波又来一波，宋悦已经颇有些厌烦了。
她缓缓站起，双手快速结印，“乾坤借力——震！”
她的话音一落，狂风骤起，席卷地上的碎石落叶带上了天空。
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坚硬的泥地裂开无数条缝隙，刹那间，大地上的枯草树木，巨石河流，统统被大地吞没。
那五人见势不妙，不敢再恋战，急忙驾着飞剑飞上了天。
风越来越大，将半空中的五人吹得摇摇颤颤。宋悦抬起头，原本整齐束起的头发早已经被大风吹乱，她对着他们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对着五人，缓缓收拢五指。
这五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不受控制地往中间撞去。砰地一声撞成了一团。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反抗，但是在那股力量面前，他们那点反抗的力量就像是蜉蝣撼大树一般，根本没用。
他们脚下的飞剑失去了控制，嗖嗖几声，向四面八方吹去。
而那五人也随着宋悦手的收回的动作，被生生拉扯摔到了地面。
这五人修为本就不低，肉身自然够强悍，即使从高处落下，却连皮都没有蹭破。
只是从刚刚落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实力与对方的差距，此时这般近距离地面对宋悦，面对强者的恐惧不受控制地升起。
“你……你是谁？”
“你不要过来。”
“我们都是玄霄派的长老，你要是敢伤我们，我们门派不会放过你的。”
“快通知门派来支援。”
……
这五人越来越害怕，看到宋悦一步步走来，他们忍不住往后挪。
宋悦的头发披散在身前，气质阴森，仿佛入了魔一般。
“宋悦姐姐……不……不要伤我师父……”就在宋悦的手再次举起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声音。
她回过头，见是之前昏迷的夏风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单手趴在地上，试图往宋悦这边爬过来，想要阻止她。
“宋悦姐姐，求求你，你别伤我师父。”如果说夏风谦刚见到宋悦时的眼神是单纯的喜悦的话，现在他看宋悦的眼神就是十足的惧怕。
但是即使害怕，他也没有退缩。
宋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的。”
“不会的，我们不会的。”夏风谦疯狂摇头，急切否认，他哀求地看着他师父，“师父，师父你说句话。我们放宋悦姐姐走好吗？”
太虚真人虽然不明白自己弟子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女魔头，但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面对他的请求，他不敢答应，只能转过头不看他。
“风谦，抱歉。”
他虽然害怕，但——这个承诺不能给。
旁边的几个同门忍不住看向他，虽然他这个决定会掐断他们的生路，但他们脸上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太虚，你……做得好！”
“是我们玄霄派的做派。哈哈哈哈……”
许是被太虚真人这个决定感染到，之前面对宋悦时的恐惧瞬间荡然无存。他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师父！”夏风谦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这样会死的，你们会死的，呜呜……”
“夏风谦，身为我的弟子，你可以流血但不可以流泪。给我把眼泪擦了。”太虚真人看到夏风谦落泪，怒斥了他一句。
“师父，呜呜……师父……”夏风谦的泪水已经蒙住了眼睛，他加快手上的动作，想要爬到他们身边。
太虚真人见他不肯听话，只能看了宋悦一眼，“听我那弟子的话，你们应该是相识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想来你应该是不想取他性命的。是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虚终归还是不忍心让这个弟子跟他一起走。
“宋悦姐姐，不要，不要杀我师父。”
虽然很抱歉，也知道他以后会恨她，但宋悦还是坚定地竖起两指，对着他一点。
一道微弱的白光射来，夏风谦躲无可躲，额头上钝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宋悦看向并排而站的五人。
“来！我等在此奉陪到底。”
……
一刻钟之后，宋悦来到了天扶山上。
这天扶山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山顶高入云端，云雾飘渺，仿若仙境。几只有着雪白羽翼的飞鸟在崖边啄食，看到宋悦上来，惊慌地扑打着翅膀逃开了。
宋悦沿着道路继续往里走，高处不胜寒，山上凛冽的寒风让她下意识拢了拢衣服。
原本这么冷的地方应该很难有绿植生长的，只是宋悦依旧在路旁看到了几株可爱的小白花。
虽然已经有些凋零的迹象了，但这确实是一株鲜活的植物。
她认得出来，这是寻灵花，生长的地方一般灵气浓郁。不过宋悦感觉这山上的灵气浓郁程度并没有达到它生长的条件。也是奇怪得很。
继续往里走，首先入眼的是路边一座巨大的石像。只是这座石像已经被推倒在地上，身子断成了两截。
宋悦走近一看，发现这石像看着有些眼熟。
这石像太胖了，看着很是独特。
她走到石像的头部旁边，蹲下来仔细辨认。
半晌后，她终于认出了这头像雕刻的是谁。正是之前那个矮胖的老人，那个被称为假山灵的老人。
石像断成了两截，但是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得很。
制作这尊石像的人显然对他很熟悉，和蔼中带着单纯的气质和那老人一模一样。这石像的后背正是天扶山，老人的身高和山相等，看着像是倚靠在山上。
只是可惜，这石像上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痕，想来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这石像就会变成一堆碎石了。
人死了，石像也碎了，世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够记得他。
宋悦站起身，继续往里走。
没多久，她又遇到了第二尊石像，正是那被称为“阿贤”的女子。
与老人不同，她的后背正是那一轮光轮。
这尊石像也同样破碎得很，估计也保存不了多久。
这次宋悦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在路边瞟了一眼，就继续赶路了。
很快，宋悦终于在山上看到了人。是两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宋悦。
“来者何人？”他们看到宋悦，不客气地拔出剑指向她。看她的穿着，明显不是他们玄霄派的人。
宋悦脚步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你要是再过来，可别怪我们不客。”其中一人威胁道。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和旁边的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宋悦本想越过他们继续往里走，但是脑中灵光一闪，又退了回来。
她一手拉起一人，将他们拉到了一边。旁边正好有一处半人高的杂草，正好能够给她提供遮掩的地方。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衣修士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易了容的宋悦。
她随手将长剑挂在自己的腰间，不慌不忙地往里面走去。
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看他们身上的穿的并不是玄霄派的服饰，但宋悦还是确定了这些人就是玄霄派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