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这声“大侄儿”的称呼，其实也就根本没当柳大山为亲戚的。
否则，应该称呼为“孩子他大舅”。
柳大山的脸色更黑了。
见老娘开始发威了，苏三叔立刻接口：“是啊，亲家母病的这样重，怎不见大哥派人去苏家庄知会一声我二嫂二哥？”
这声“大哥”也很妙了。
“可请了大夫，吃了药？”苏四叔继续问道。
这母子三人的问题接踵而至，柳大山夫妻再奸猾，此刻的脸色也撑不住了。
陈氏终于冷静了下来，伸手摸着眼泪道：“婶娘人老了，这几年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前儿又着了凉，就躺着了……
我当家的也正在和公爹婆母商量，要给婶娘请郎中呢，不想妹子就带着亲家们来了！”
“哟？是我听错了还是咋地？大侄媳妇的公爹不是早就走了吗？”苏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盯着陈氏。
陈氏脸一红。
她平时这样喊惯了，一时没有改过口来。
柳大山的脸则如锅底黑了。
他当年被过继的时候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真的将四叔四婶当他爹娘？
不过是在人前做个样子，私底下还是喊他自己的爹娘为“爹娘”。
不过也没料到他这老妻如此蠢，当着外人的面就喊错了。
“这样看，大哥夫妻也是没当我阿娘为母亲的，是这样吧？”苏阿娘恨恨的盯着柳大山夫妻，冷声质问。
“灵娘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呢？着实是误会你大哥大嫂了！”
众人闻声看了过去，一个年约六十，容长脸，吊梢眉的老妇拄着一根半新的精致鹤头拐杖走了进来。
苏老太太打量过去，呵！
这老妇穿着崭新的细布棉袄，梳着光滑的圆髻，发髻上插了一根银灿灿的粗银簪子。
两只手腕上也套着一对沉甸甸的素银手镯。
反观柳老太太，单薄的陈旧棉被，上面打满了各色补丁。
一眼就望得到头的区别。
这，当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这来的老妇就是苏阿娘的大伯母曹氏。
见苏家人没人搭理她，曹氏老脸就拉下来了。
还是陈氏赶紧上去扶着她的胳膊，喊了一声，然后看着苏老太太道：“阿娘，这位是灵娘的……”
“敢问这位老姐姐是大侄媳妇的什么人？”苏老太太淡淡的打断了陈氏的介绍。
陈氏脸色再次一红。
而这曹氏老妇老脸上已经有了恼意。
“亲家母，我是灵娘的大伯母！”
苏老太太点点头，只看着陈氏道：“那大侄媳妇应该喊大伯母，你婆母不是在床上躺着吗？”
苏老太太客气的话可以喊陈氏为孩子他舅母。
可喊“大侄媳妇”也没错。
苏老太太毕竟是亲戚，非得这样喊，陈氏也只能应着，难道还要和亲戚长辈为了一个称呼吵架吗？
最多是心里不高兴罢了。
苏老太太也就拿捏死了这点。
所以陈氏婆媳包括柳大山就算想反击苏老太太也没法子。
毕竟陈氏的称呼被传出去，只能是她自己的不对。
曹氏就更没立场，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了。
“是啊，老大媳妇，你婆母还在床上躺着呢。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大伯母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
这假惺惺的，听着都想吐。
“郎中来了！”
这是苏五叔的声音。
但和苏五叔一起进来的除了苏五叔外还有苏阿爹，苏茵茵还有苏三哥，以及苏三叔家的小儿子苏群。
还有几个妇人都是柳家湾的村民，是苏五叔请来的。
原来苏阿娘一行人去了柳家湾后，苏茵茵在家里越想越担心。
便在三叔家小儿子苏群的陪同下去了食肆找了苏阿爹。
苏阿爹也很担忧。
他是柳家的女婿，他更该陪着妻子去娘家看看。
苏茵茵猜测柳家那边肯定要出事，也可能要来一场扯皮，让三哥也跟着去最好。
二哥在县学就不去打扰他了，三哥也是要去县学读书的人，至少在面对柳家宗族的时候，可以镇一下。
四哥和阿阳倒也想过来，但食肆里生意还是很忙的，总要留人在食肆。
食客太多，提前打烊也不合适。
说起来，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也不必一大家子都去柳家湾。
和苏五叔一起，就是巧合了，正好在柳家大门口碰到了，就一起进来了。
柳大山见苏阿爹也来了，跟着一起来的有郎中还有柳家湾的几个村妇，脸色就更难看了。
“妹夫也来了？”柳大山忍着火气，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夫这一大家子怎么都来了？”
苏阿爹在路上听了小闺女分析和叮嘱，心里已经有了谱。
闻言便毫不客气的顶了过去，“岳母病重，我这做女婿的若不来，岂不是被人嚼舌根？”
柳大山恼怒的咬了咬牙。
“哟，你们几个怎么也来了？”曹氏看着那几个平时和柳老太太交好的村妇，也不高兴的咬了咬仅剩的后槽牙。
“郎中，先给我岳母看诊吧。”苏阿爹懒得看曹氏，伸手对郎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郎中点点头。
苏阿娘让开了位置，让郎中给柳老太太看诊。
郎中在诊脉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阿娘心里越发的焦灼和难过，眼泪又下来了。
“这位病人最近几日是落水过吧？”郎中突然来了一句。
众人一惊。
柳大山夫妻脸皮也跟着一颤。
倒是曹氏，还算沉得住气，眼皮一撩，“哎哟，郎中啊，她一把年纪了，谁还敢让她往水边走啊？”
听着曹氏这话，和柳老太太交好的林婶就怒了。
“好你个柳曹氏！你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不是你前儿逼着柳四婶洗你一大家子脏衣服的吗？
她年纪大了，平时又吃不饱，还洗又脏又厚的冬衣，一个脚滑就跌到河里了！”
骂完曹氏，林婶又恨恨的伸手指着柳大山。
“还有柳大山你这个不孝子！你的狼心都给狗吃了！
我昨儿来看柳四婶时，她就在发热，我是不是让你去请郎中的？你请了吗？你是怎么说的？”
“哎呀哎呀……这可是误会了，林婶，你当着灵娘的婆家人面前可别乱说话啊！”看書溂
柳大山气的直跺脚，“我们对阿娘这样好，她都是在家享福的，怎么可能让她去洗衣服……”
“我乱说话？蒋婶子，何婶子，还有王婶子，你们说说，我有没有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