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还是不握, 这是个问题。
裴吟当时看着那只手,心里想的是:“我这样不会太猥琐了吧?”
荆诀的手长的实在好看,是虽然有常年握枪握出来的茧, 却依然细直的程度。
裴吟目测荆诀的手指应该比自己长上一厘米左右, 就是不知道这么好看的手,用起来会不会也……
“哎!”裴吟急叫了一声。
在裴吟胡思乱想的时间里, 荆诀已经当他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将手背已经盖了回去。
裴吟见状,立刻停止臆想, 抬手拉住了荆诀的手。
好吧,猥琐就猥琐, 这便宜谁不占谁是傻逼。
燥热的指尖抵上微凉的指肚,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裴吟偷偷握住了荆诀的手。
“咳。”裴吟还像模像样的捏了一下,说, “好晕。”
裴吟臊了个红脸, 他下意识想把脑袋缩进高领口的大衣里,结果一动才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根本不是荆诀给他的那件高领外套。
荆诀就这么被裴吟握了一站地的手,裴吟中间几次故意用力,但荆诀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裴吟一开始是故意调戏荆诀, 但后来就生出了好胜心,非想看看荆诀变脸是什么模样。
裴吟使了劲去攥荆诀的手,终于把人惹的低了头, 问他:“难受?”
裴吟看着那张不染□□的脸, 彻底放弃了, 他把手从荆诀掌心抽出来, 荆诀又问:“不晕了?”
裴吟苦笑一下,说:“警官,你是不是真没谈过恋爱?”
裴吟看荆诀面露不解,叹了口气,问:“还是你忘了我在追你?我这是占你便宜,你看不出来吗?”
荆诀垂下右手,淡然反问:“握个手叫占便宜?”
裴吟也不装了,直接说:“我听你声音都受不了,你觉得呢?”
荆诀一垂眸,低声道:“那就算还你的。”
“还我?”
荆诀道:“上次你不是在我家脱的精光么。”
裴吟:“……”
“还是你谈过太多次恋爱——”荆诀看着裴吟僵住的脸色,学着他的语气,问,“裸/体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裴吟算是看清了,荆诀就是那种表面上冷淡自持,实际上闷骚的要死的腹黑男。
这种人不开口是不开口,一旦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荆诀眼见裴吟脸上的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脖子,轻笑了一声,说:“裴吟,连这种话都听不了,就别到处瞎撩。”
在裴吟25年的人生里,从来只有他胡言乱语调戏别人,没有自己被人呛到下不了台的时候。
裴吟闭起眼睛,迅速地在荆诀撩人心智的声音下定了定神,他缓缓站起身,而后不着痕迹地拽着大衣下摆挡在腿中间,面有从容道:“警官,这我得解释一句。”
裴吟站在比荆诀高一级的台阶上,说:“我不是什么人都撩的,这是我第一次追人。”
“而且——”裴吟抿抿唇,自动降低分贝道,“没穿衣服那事儿真是个意外,我没那么浪。”
荆诀少见笑成这么开怀的样子,他甚至笑到连肩膀都耸动了一下,仿佛刚才的烦心事全没了。
荆诀看着裴吟故作轻松的神色,说了句:“你下站下吧。”
裴吟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这站下。”荆诀说完,松开了扶在椅背上的手。
“不是想看我么。”荆诀正视着裴吟,说,“让你看够了,这两天消停点。”
“……我操。”裴吟无语地看着荆诀,“警官,我说真的,你再这样我真受不了了。”
裴吟泄气地坐回去,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反正我告诉你,江湖规矩,追人讲究先来后到,我提前排号了,你要是想谈恋爱,必须从我开始考虑。”
荆诀眼睛一弯,含蓄一笑。
这话他听着并不陌生,就在他把裴吟送走的那天晚上,裴吟也说过这么一段话。
当时正值月黑风高风雪夜,裴吟推开门,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对了警官,刚才忘了说,我要追你。”
裴吟两手插兜,一脸潇洒地看着荆诀:“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吧。”
荆诀想到这儿,嘴角又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他确实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
这事他没对别人说过,知道的人就是知道,不知道的他也不会主动去提。不是荆诀怕自己另类,恰恰相反,荆诀是觉得这事太正常了。
这世界不会有人举着大旗吆喝“我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也不会有人逢人就自我介绍“我喜欢异性”,因为那是太过平常的事,原本就无需被刻意提起。
荆诀在公交车缓速进入车站后准备下车,他临走前对裴吟说了一句:“看手机。”
裴吟是等荆诀下了车才收到消息。
他看见亮起的置顶消息,点开后,发现是一笔转账。
裴吟发了个问号过去,过一会儿荆诀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人间理想:任务经费。
裴吟:这么多?
人间理想:任务难度高。
裴吟:就没点儿私心?
荆诀过了一会儿才回:嗯。
裴吟不理解了,“嗯”是什么意思,是有还是没有?
这个可以有啊……
马路上的荆诀笑着收起手机,抬手便叫了返回安发小区的出租车。
在荆诀回案发现场的路上,裴吟只能徒步走回坐过的一站。
其实裴吟原本可以不缺钱的,五亿打底的遗产,就是荆诀也得掂量掂量拿不拿的出来。
但裴吟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罗海鸣的案子查到最后,裴吟的身份在罗家闹了个人尽皆知,但荆诀遵循了裴吟的意见,既没允许罗家的任何人跟他见面,也没让消息流露出去。
裴吟当时不明白,既然罗海鸣想用自己的心脏做手术,为什么还会给自己留一笔不菲的遗产。后来他懂了,那大概是罗海鸣的一张牌。
遗嘱可以随时更改,裴吟的命却只有一条。
罗海鸣想用五亿打一张感情牌,让裴吟主动为一位“悔悟”的父亲献出生命。
罗海鸣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想背一个“教唆杀人犯”的罪名,让宋健动手是下下策,如果顺利,他说不定可以说服善良的儿子自己了结生命。
荆诀没告诉裴吟,但裴吟让小歪从罗海鸣的电脑里调出了更详细的资料。不仅仅是遗产,罗海鸣甚至准备了一份伪造的检查报告,日期是罗海鸣去世的七天后。
上面显示裴吟身患绝症,生命不足半年。是罗海鸣用来说服裴吟的手段之一。
他大概会说:“你已经没有希望了,但爸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再演的像点,老泪纵横,难免不让人生恻隐之心。
罗海鸣还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自己会在手术成功后还清裴吟的所有债务,并厚葬裴军和温尔雅。
裴吟当时看着那些资料,只觉得非常可笑。
他问小歪:“这种傻逼是怎么发家的?”
小歪一句话点醒了他:“不是傻逼,是人之将死,不择手段。”
“最差的结果是让宋健杀了你,所以比起杀人,罗海鸣愿意尝试一切愚蠢的方法。”
裴吟点点头,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但这一切计划的意外是,罗海鸣不知道陈惠对他起了杀心,而陈惠也不知道裴吟的存在。
所以遗嘱没来得及更改,真让裴吟拿到了巨额遗产。
裴吟的身份在罗家曝光后,争议最多的就是遗产分配,陈惠在开庭前几次会见罗锦,为的不是让自己脱罪,而是反复告诉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千万不能让那个野种拿到钱。”
裴吟自然知道罗家对他是什么态度,所以他的做法是——不闻不问。
我不接这钱,但你们也谁都别想拿。
蒋懿打来电话时,裴吟正在小歪家嗑瓜子,他一手搓搓指尖的灰,散漫道:“我说了不要。”
蒋懿说:“那也请您出面解决,其他人没权利处理您所获得的遗产。”
裴吟说:“那我雇你吧。佣金从遗产里出,剩下的捐了。”
裴吟的五亿就是这么回归社会的。
他一朝成为富二代,下一秒就变回穷光蛋。裴吟当时惨兮兮地跟荆诀说:“警官我好可怜。”
本来只是勾引荆诀的一句闲聊,谁知道荆诀没一会儿就转账过来。
裴吟回复:贫者不食嗟来之食。
荆诀回:医药费。
裴吟一看,立刻就给收了。
裴吟当时别提多想跟小歪显摆这事了,要不是连小歪也不知道他还跟荆诀保持联系,裴吟非得把荆诀给他转账的截图打印出来贴小歪脑门上。
可怜小歪还认认真真的思考要给裴吟做个AI,裴吟却在那边跟荆诀暗度陈仓。
裴吟现在想起来,觉得多少有点对不起小歪,于是他坐在倒车的公交站台,给小歪打了个电话。
裴吟开口就说:“我刚才谈恋爱了。”
小歪声音不急不缓,只回答了一个“哦”字。
裴吟教导小歪:“小歪,你这样很不浪漫。”
小歪依然没什么情绪,只问:“能帮我带瓶醋回来吗?”
裴吟叹气摇头,觉得小歪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他挂断电话,拉下口罩,仰头闭眼,深深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气——
然后下一秒,立林就出现在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