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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乔，在拍你。”
温凉用胳膊碰了碰乔烁示意他往那边看，然后自己躲开镜头藏在乔烁的身侧了。
乔烁扭头，果然看到有人举着相机。看那相机应该不便宜，除了拍照的人，旁边还有人帮忙。
“来嘛熊哥，留个纪念。”
乔烁稍微用了点力，把身旁的温凉捞过来面对镜头，他胳膊搭在温凉肩上，另一只手对镜头比剪刀手。
温凉有点诧异，但是对面的相机已经在拍了，他不想影响乔烁的兴致，于是抿着嘴对镜头露出笑容。
对面拍照的人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戴着红色的鸭舌帽，拿相机的动作看起来有模有样。
运动会期间能进入操场拍摄的，温凉猜他们要不就是哪个社团，要不就是学生会的。
他们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往这边走过来，温凉忽然想起上学期在南院图书馆，他跟乔烁正在看书，就遇见了摄影社去拍照。
果然，红帽子的学生们走过来，自我介绍说是校报的记者，然后拿着相机给乔烁看刚才的照片，问他能不能发在校报的公众号。
“好啊好啊，我没问题。”乔烁笑着看了温凉一眼，然后用大拇指指着温凉补充道，“我替他答应了，他全听我的。”
对面的红帽子们被乔烁这调皮的样子给逗乐了，温凉也是没忍住笑，朝他们点点头表示同意乔烁。
校报的女记者看着乔烁胸前的那枚金牌问道：“可以采访一下吗？”
“啊，采访，”乔烁挑眉愣了一下，然后又笑，“那问点简单的。”
女记者答应下来，跟录像的人确定了一下设备，对着镜头进行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把麦克风转向乔烁。
“这位同学在刚刚结束的400m比赛中获得金牌，赛前有想过自己会拿金牌吗？”
“没有，”乔烁看着镜头，坦率地回答，“我压力很大。”
“有参加其他运动项目吗？结果满意吗？”
……
温凉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乔烁的笑容，心里有一种久违到几乎陌生的东西倾泻而出。
他见惯了乔烁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马马虎虎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乐天派一样没有烦恼。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乔烁。
那个耗尽力气跑完400m后大喘气仰躺在跑道上的乔烁，还有被人恶意打压后委屈得扎在他怀里大哭的乔烁。
总表现得那么轻松和满不在乎，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每天是如何坚持着克服赖床、跑到操场上实打实地训练。
其实是努力到让人看起来毫不费力的程度罢了，没有人能不劳而获。
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在他还没开始堕落的时候，他总被家长们拿来比较。
“你家孩子成绩真好，我家孩子要是有你家一半努力就好了。”
“哪有哪有，小凉平时挺爱玩的，期末考试前一天还玩琴，我们也管不住。你看，每次考试总是99分、总是第二名，唉，要是能努努力就好了……”
那时候温凉分不清他们的客套和假笑，他听了母亲说的话心里就只有委屈。
什么叫不努力呢？那他被补课班填满的假期算什么，被晚课推迟到十点才能吃的晚饭算什么。
那时候他才小学。如果这不叫努力，那什么是努力，只因为他故作轻松就被全盘否定吗？
他有时候真羡慕自己的妹妹温妤，她只要在家哭闹就能赖着不去补课班，可是他做不到。
他没有童年，也没有远方——以前他们说好好学习以后想去哪就去哪，后来他们说留在家乡好找工作不要再吃前人吃过的亏。
童年和远方他都一并失去了，原来人这一生，活着只是为了复刻轨迹、向死而生。
温凉一时间觉得有点窒息。
脑袋上无端地升起一种眩晕感，温凉及时调整站姿稳住身形，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晃了晃脑袋。
校报的记者还在采访乔烁，温凉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
“这次的比赛你表现的很好，有没有很想感谢的人？”
“我想感谢我教练老……罗老师，感谢他对我的教导和帮助。”乔烁抿嘴笑笑，低头沉默了两秒，再抬头时目光坚定而诚恳，“从我入队开始到现在，也发生过让我动摇的事，但我会坚持下去。”
温凉听着乔烁所说的这些话，不自觉地笑了，目光里是喜出望外的神色——如果他猜得没错，乔烁是准备继续练下去。
“那你此时此刻最想把拿金牌的事情分享给谁？”
“我想分享给我爸，因为我一直很佩服他，要是他能夸我，我就特别高兴。”
乔烁笑得调皮，温凉竟然听不出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在宿舍里乔烁极少提及自己的家人，就连跟家里打电话都少见，如今他提起佩服自己的爸爸，温凉还真有点好奇。
采访很快地结束了，乔烁特意关注了校报的公众号，还加了摄影师，为的是要几张好看的照片留念。
乔烁一路上走着，觉得金牌挂在脖子上有点晃荡，特意把金牌从领口塞进外套里面。
乔烁的运动项目全都比完了，也就要回归到观众席上自己班的位置了，他跟着温凉上了台阶，穿过拥挤喧闹的过道。
走到大片的荧光黄中间时，乔烁身上蓝白的田径队队服特别显眼，观众中间传来零落的掌声。
乔烁继续往前走，走到自己班的位置，不知道是谁带了头，掌声愈加热烈，把乔烁包围起来。
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掠过那些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转向温凉，惊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在喧闹声中，温凉看到他的口型：“是在给我鼓掌吗？”
温凉笑着点头，然后也鼓起掌来。
乔烁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
他摁住温凉的手制止了他，然后在一片掌声中猫着腰，拉着温凉找了个最低调的角落坐下。
温凉看得出来乔烁是郑重其事想要说点什么，无奈周围实在太吵了，他只能勉强看着乔烁的嘴型来猜他在说什么。
交流格外的困难，乔烁无奈地仰头长叹一声，他又拉着温凉准备从最近处的那个台阶口直接出去。
乔烁和温凉俩人猫着腰低头走，迎面来了个个子不高的人堵着他们。
“哎，你俩偷偷摸摸想溜啊！”
乔烁“呵”了一声，不用看也知道这咋咋呼呼的家伙是谁，他站直身子，甚至嚣张地挺起胸膛，一把揽住李萌的脖子。
“哟哟哟，是萌啊，爸爸出去浪一圈，你有意见还是怎么？”
“嘿你这人！上来就动手！”李萌在乔烁手臂上拍了两下，笑骂道，“得了金牌还不快给你爷爷看看！”
“注意你的措辞。”乔烁挑眉，带着点警告意味睨着李萌。
“得，别那么小气，让哥们看看金牌。”李萌屈服了。
“这还差不多。”乔烁满意地松开手，从领口揪出明晃晃的金牌拿给李萌看。
那金牌几乎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着学校的校徽、今年的年份，以及运动项目的名称。
李萌兴奋又好奇，把那金牌对着阳光照，又用手指弹声音听。
“是纯金的吗？”李萌问。
真是不可理喻，乔烁简直想好好敲打他的头——有没有常识？连奥运会的金牌都不可能是纯金好吗！
“是的呢，特别纯，我明天就把它捐出去建设美丽新校区！”乔烁凶巴巴地嘲讽他。
李萌注意力全在奖牌精致的刻纹上，乔烁说的话他压根没过脑子。
“哎哟别介，你这也太慷慨了，卖掉补贴补贴自己不好吗？”
乔烁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旁边的温凉笑了半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趁乔烁怒怼李萌之前，拉着他就从观众席的台阶出去了。
操场外围与观众席上的人声鼎沸完全不同，很安静。乔烁闲散地倚着乒乓球桌，双臂向斜后方撑着，温凉与他并肩而立。
“熊哥，我想明白了，我之所以抗拒和敏感，是因为我的自卑在作祟。我太想被人认可了，其实……”乔烁抿着嘴微微摇了一下头，然后笑着看向温凉，他眸子里盛满熠熠的阳光，“我不退队了。”
“嗯，我知道。”温凉望着乔烁的眼睛，像看着令人着迷的宝藏，“我会站在你这边。”
温凉语气低缓，可这句话说出来却分外的让人心里踏实。
我会站在你这边。乔烁把这句话默念了很多遍，心里莫名的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就好像被人信任和理解，被人坚定不移地选择。
这种喜悦里带着不经意的苦楚，让人情不自禁想溺在里面，给所有的脆弱都找到退路。
“你肯定想不到吧，我以前是个谁见了都想欺负一下的小废物。”乔烁释怀般地叹了口气，笑得有些自嘲。
温凉闻言诧异地扭过头来，仔细看着乔烁的神色，再三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就连跨栏比赛那个犯规的运动员嘴角都被揍伤了，他还是个高年级的……这谁敢欺负乔烁？
然而乔烁脸上是平日里少有的认真，甚至还掺了些许倔强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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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告急了呀，更新不太规律（但会尽力更），宝子们如果懒得经常来转悠，可以攒起来看嗷，这一册大概已经写了三分之二了，下一册俺一定早早早早存稿！呜呜呜，有天做梦梦到有读者发评论，说写得不如第一册 认真了，俺哭的好大声。写第一册的时候俺还在上大学，时间比较充沛，是全文存稿之后再发的，所以有很多时间去修改。写第二册的时候成了打工人，属于是凭着一腔热爱挤时间写小说了。焦虑，太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