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开了, 跟没说开一样。

  与原来相比,并无改变。

  只不过,谢云氤的态度,有点点调整, 是那种不自觉的变化。

  他有几分生疏, 也有点下意识的亲近。因为他自己都拿不准,他现在和傅斯隐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秒钟, 他甚至怀疑, 傅斯隐是不是想追求自己?

  可是, 对方没有明确的表示。倘若他这么想了, 岂不是自作多情?

  抱着这样微妙的心态, 谢云氤只得嗯了一声, 表示自己不会过于担心。

  傅斯隐的眸也染上几分笑意。

  路总要一步一步走, 若逼得太急了, 会吓到。

  他指尖那缕黑气消散了, 像从未出现过。男人唇边仍旧是优雅笑意, 起身给予一个安全距离,而后开口:“想出去玩吗?”

  “出去玩?”

  谢云氤果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饶有兴致追问道:“去哪儿玩?”

  “去森源。”

  傅斯隐道:“你也很久没回去了吧?”

  去森源吗?

  谢云氤心中一动。

  森源市是他的老家, 自从姥姥去世后,他的确很久都没回去看过了。

  谢家爸妈又都在国外工作, 每年扫墓祭拜都委托给亲戚。算一算,有十多年了。

  他心头活泛起来, 点点头:“好啊!”

  青年赤脚就跑进了卧室,开始换衣服。不一会儿,又冒出个脑袋来,“那个……我们去多久?”

  傅斯隐不答反问:“你最近有工作吗?”

  “没有哎。”

  谢云氤想了想, “梁哥让我在家休息。”

  其实也是手头没活。谢云氤毕竟之前是舞蹈演员,不可能刚进娱乐圈就很多资源。也因为他的打算,梁成衍心知肚明,没有安排很多通告给他。

  外加出了网络那波舆论,已经完全处于停工状态了。

  正好出去玩、散散心。

  傅斯隐了然,微微笑道:“那就去一晚上,明天回来。”

  “好!”

  谢云氤声音都透着高兴。

  他像只小蜜蜂,嗖地飞进房间里。没多久,提着个小背包就出来了——夏天嘛,带身换洗衣服就行,实在不行,酒店也有洗衣服务,或者当地随便买一身。

  傅斯隐瞧见他的愉悦。他发现了,谢云氤很喜欢出去玩。

  ……是因为外面有好吃的、好看的、和好玩的吧。不知不觉,他似乎也能读懂青年的心思,知道他喜好的侧重点。

  谢云氤穿戴整齐,像阳光下一株漂亮的小树,挺拔又青翠。他照例跟着傅斯隐上了车,一上去,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阿嚏!”

  车内有点冷。

  谢云氤以为是空调开得太低,下意识往前看了眼,却见还是上次那位司机,脸色青白,冷不丁吓了一跳。

  傅斯隐按了一处按钮,把隔板升起来,口中淡淡道:“李司机身体不好,怕热。”

  原来是这样。

  谢云氤点点头,表明自己能理解。隔板升起来后,后面温度就变回比较正常的低温——反正是夏天嘛,不可能一点不开空调。

  柏京到森源有几百公里,开车要好几个小时,所以他们选择坐飞机。大概是傅斯隐大佬属性发作,从到达机场、到坐上飞机、飞机启动、飞机落地……一路顺畅无比。

  谢云氤打了个盹,就已经回到了家乡。

  机场也有车来接,他迷迷糊糊跟着上车下车、上飞机下飞机、再上车……最后下车时,面前就是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这么多年过去,城市改造、拆迁,好多东西变了又变。连谢云氤都有点认不出这里。

  “我记得老房子是在……幸福南街?”

  谢家的老房子已经卖掉了,但镇上姥姥的房子倒是还在。并且,就在森林公园的外沿,风景好,空气也好。

  谢云氤踮起脚尖,自门上挂牌后摸出钥匙,蹭了一手灰尘。

  他毫无所觉,喜滋滋开了门,进入房间。

  “哇……”

  里面果然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家具上都蒙了布,地板上一踩一个脚印,谢云氤走到窗边,还没打开窗户,先被簌簌落下的灰尘弄得狼狈。

  “……阿嚏!”

  他打出今天第二个喷嚏。

  “算了算了,住酒店吧。”

  就回来一晚,也没必要收拾——谢云氤这么想着,放弃开窗透风的打算,溜进小时住的卧室,自床头下面,摸出一个铁盒。

  是那种原本装点心的盒子铁皮盒,好多人家买回去,另作他途。谢云氤则放小时候的一些小玩意儿。

  东西自然都还在。

  他兴致勃勃,挨个拿起来看。

  “这是我三岁去医院打针,护士阿姨给我的糖,我把糖纸留下来了。”

  “这是姥姥给我买的玩具小人,原来我也放在这里了。”

  “啊啊,快看,还有这个!”

  谢云氤指尖捏着一个小玩意儿,像展示什么珍贵珠宝似得,显摆给傅斯隐看。

  “这东西哪来的我也忘了……听家里人说,是小时候认识的朋友送的。”

  “我很喜欢的。”

  那是个椭圆形的小饰品,像是某种挂坠,中间是圆鼓鼓的宝石,周边有金色花边,大约三厘米长、两厘米宽,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谢云氤捏住银链的一头,晃晃悠悠,“我总觉得,这东西像是真的。”

  傅斯隐看了过来。

  在见到这东西的同时,他眼眸陡然暗沉下去,忽然开口说道:“这是真的。”

  “……啊?”

  谢云氤眨眨眼,惊讶道:“那岂不是很值钱?”

  “……”

  傅斯隐哑然失笑。

  “周边是真金的吗?上面也是真的宝石?”谢云氤一下子来了兴趣,连忙递给傅斯隐,期待他眼光能看出什么。

  傅斯隐把那东西放在手上,定定注视了一秒。

  这一秒,不太寻常。

  谢云氤陡然想到一个奇异方向,不由喃喃出声:“这东西是不是……”

  “是我送你的。”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傅斯隐微微笑道:“没想到,你还留着。”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想起自己刚才说很喜欢这东西,还很宝贝地收藏了这么多年,谢云氤脸上一红,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他小小声道:“不然,我就好好收着了。”

  好歹也是宝石与黄金呐——这种时候,他想法可单纯了。

  傅斯隐看出来了。

  男人静默片刻,似笑非笑道:“这里面有东西。”

  他伸出手指,稍一摸索椭圆形的外沿,不知哪里有个小巧机关,椭圆形向上打开,露出里面一张照片。

  谢云氤以为,会是傅斯隐的照片,但没想到,是一位女士。

  ……还很漂亮。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男人声音很轻,很平静。好似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毫无情绪。

  谢云氤心中嘀嗒一下,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傅斯隐的手一向很凉。

  他似乎体温比别人都低一些,每次谢云氤靠近都能清楚察觉这点——此时也不例外,青年温暖的体温传导过来,不多时竟有些渲染。傅斯隐唇边笑意停顿,目光凝滞在他脸上。

  谢云氤抿了抿唇,“……阿姨真好看。”

  的确是位美人。

  即使是许久之前的老照片,清晰度不足,也能看出那种极致的风情。长发温婉,气质出众。

  怪不得……

  谢云氤偷偷看一眼傅斯隐。

  怪不得,傅斯隐也很好看。

  就是眼睛不太像。不过说起来,这样的眼睛,其实最衬傅斯隐。

  放在别人脸上,都觉得不合适。

  他踟躇片刻,忍不住开口:“傅先生,这么珍贵的东西,要不……”

  要不还是还回去吧?

  母亲遗物、还有照片,他拿在手上,愈发发烫,又愈发沉重。

  傅斯隐却淡淡道:“已经送给你了。”

  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没必要还回来。更何况……

  那不过是个人类。

  生下他就去世的人类女性,被利用致死,与他连面都没见过,只偶然留下这挂坠。

  他当时送出这东西,也只是随手。

  并没有特别意义。

  可是……

  谢云氤想得很深。

  青年认认真真端详那张照片,重新关闭小机关,把挂坠恢复原样。

  然后,他极郑重自口袋里掏出常带的湿巾,轻柔把挂坠擦拭一遍,擦得整洁干净、焕然一新,还不忘用干纸巾再度吸去多余水分。

  挂坠现在金灿灿的、一圈金边衬着中间镶的宝石,灿烂又夺目,瞧着就是件艺术品。

  擦完了,谢云氤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笑眯眯摆在手上,对傅斯隐说道:“傅先生。”

  傅斯隐回以平静目光。

  “谢谢你送我这件礼物。”

  “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他说得如此正经,彷佛是什么关于命运的重要礼物,傅斯隐一时啼笑皆非,微微开启的唇没说出任何话。

  东西看完了,谢云氤带走了一些旧照片,打算拿到谢家那边摆上,就离开了。

  时间还早,两个人顺着镇上的小路,似是漫无目的,走到了商业街。

  这边已和从前大为不同。谢云氤分辨许久,才从几张新换的招牌上,找到曾经的一些印象。

  他余光瞥一眼身边的男人,干咳一声,“傅先生,咱们晚上吃什么?”

  “要不要去吃烧烤?”

  夜市、烧烤,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当地的烧烤也挺有特色。

  傅斯隐自无不可。

  于是几分钟后,谢云氤痛快吃了一顿小烧烤,又浅浅抿了杯酒。

  酒量很差嘛,所以只敢喝这么一点点。

  他喝过酒,有点迷糊,但还记着要做的事。青年晃了一下,站起身,冲傅斯隐笑了下,径自往旁边一家店走。

  男人抬头看了眼招牌,微微一怔。

  店对着街道是玻璃门,虽说没有擦得很干净,但里外一览无余,看得清清楚楚。

  漂亮青年站在柜台前,掏出那挂坠,递给老板,来回交流几句,又耐心等了片刻。

  并不久。

  当下技术很发达,几分钟就好。

  而后,他付了款,走出来,把一张清楚些的、放大的正常5寸照片,连带着白色相框,装好了,一起递过来。

  “你送了我礼物。”

  谢云氤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回礼。”

  是回礼。

  放大之后,照片上女人的相貌清晰许多。

  ……她是笑着的。

  傅斯隐没有接过相框。

  也没有动。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34章发错了,发成了35,如果看过的话可以跳过。都购买了也不影响什么,购买点数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