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氤挂断电话,梁成衍紧张道:“怎么样?”

  “他帮过我两次了,这次应该也没问题。”

  电话里,谢云氤暂时没提具体帮忙内容,只是和傅斯隐约好一会儿在谢家见面。

  梁成衍不由问道:“但是这位傅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董晓见过他。”

  谢云氤道:“就是最近认识的……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

  按照傅斯隐的说法、谢家爸妈的印证……应该是这样没错吧?四舍五入,外加帮过他,那就是朋友了。

  梁成衍这才稍稍放心,“那好,我去联系狗仔,和他们要全部照片,先拖住他们。”

  几分钟后,车停在谢家门口,谢云氤下了车,瞧见路边不远处有辆黑色宾利。

  显然,那是傅斯隐。

  有点距离,谢云氤也看不清楚。只是他下车以后,那边傅斯隐也从后车座下来了,走到他面前。

  男人气度优雅,令第一次看到他的梁成衍一怔。

  这人……

  可不像寻常的童年邻家孩子。

  心下盘过百种念头,都压下去,梁成衍低声叮嘱谢云氤:“你们好好商量吧。要是不行也没事,咱们就找张律师。”

  张律师帮他们解决过一次类似事件——不过,那次没这次这么“板上钉钉”。

  若不得已,这是最后的办法。

  “我知道的。”

  谢云氤应了声,冲着傅斯隐露出灿烂笑容,“傅先生!”

  傅斯隐含笑看着他,那笑意虚浮着,黑眸中幽幽的,瞧不出半点喜怒。

  梁成衍先去干活了,董晓也被安排做事。谢云氤打开自家门,请傅斯隐进去。

  他先去厨房倒水。

  还记得的,傅先生说水就行。

  不过,光是水也不太可,他想了想,端了杯自己爱喝的鲜榨桃汁。

  一边倒,一边还哼着歌,心情还不错。

  客厅里,傅斯隐并没看他,只是垂眸。

  人类总是喜欢走捷径——譬如向更强大的存在祈求恩赐。

  起初是一点小小的请求,而后是进一步试探,最后变成索求无度的贪婪。

  自起始之日、直到今天。

  从未有过改变。

  男人幽深的眼眸挪开些许,看向自己的手掌。

  ……不知修长又漂亮的脖颈断掉时,声音会不会与旁人不同?

  他神色漠然又冷酷,眉宇间带着隐隐的残忍。恰在此时,谢云氤端着果汁与水杯,走了出来。

  “傅先生。”

  青年笑吟吟的,眉宇间像铺满了明媚的阳光。他将果汁放在茶几上,也在旁边坐下,踟躇片刻,把狗仔偷拍的事说了一遍。

  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照片在电视的大屏幕上投影打开。

  照片放大了。

  梁成衍正好也把剩下的全部发了过来。

  狗仔那边有保留备份,所以并没拒绝他们要所有照片查看的要求。实际上,这也算是估算价格的常例。

  ……不看看对方的筹码多大,怎么知道报价合理与否?

  照片一张张自大屏幕掠过,每一张谢云氤都看得很仔细。看完了,他侧过头来,微微歪头一笑,“傅先生,还好,这上面没有拍到你。”

  不可能拍到他的。

  傅斯隐唇边笑意不改,像凝固在脸上。

  谢云氤专注盯着屏幕,看完了,长舒一口气,“这样的话,应该可行。”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耳根微红。

  青年侧脸也精致漂亮,轮廓优美。这样稍稍倾斜、歪着脑袋的模样,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他看了傅斯隐一眼,又飞快挪开,一只手垂在身边,手指略略收紧,彷佛接下来的话很艰难,很难说出口。

  傅斯隐眼眸沉了沉。

  “傅先生……”

  谢云氤脸颊浮起两抹红云,咬了咬牙,抬头与他对视,“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房间内的温度降低了。

  但谢云氤并未察觉,他很不好意思道:“能不能请你……”

  “请你继续当一下,我那个……那个老公?”

  “……”

  屋内静默了一瞬。

  谢云氤以为自己太小声,等了片刻就喊了一声,“傅先生?”

  良久,傅斯隐道:“你说的借用,就是借用我的名义吗?”

  “是啊。”

  谢云氤道:“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你……也幸好,照片里没拍到你。”

  “……”

  傅斯隐没有说话。

  谢云氤以为他不高兴,语气更委婉道:“……我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狗仔他们自己退步。之前两次死……咳,去世老公的名义还挺好用的,连宣文宾都被吓住了。”

  “所以,我想能不能……这次我也对狗仔那边这样假装一下?”

  三个人的现场,只拍到两个人的照片。

  谢云氤要做的,就是和上次、上上次一样,让狗仔那边自己先误会,心生怯意。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神色正了正,郑重说道:“我是打算交傅先生这个朋友的,当然不能让朋友误会我,也不能给朋友添麻烦。”

  “这样吧,如果傅先生你不方便,那我还是让律师去处理。”

  要“利用”傅斯隐,起码也要让他知晓——谢云氤只是很单纯这么想。

  因为他们之间,毕竟还只是普通的朋友。不能随意没有分寸。

  “……”

  傅斯隐还在沉默。

  第二次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

  并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语言陷阱,而是那个人,确确实实没有想要得到什么的念头。

  ……不,对方唯一的、一直以来的念头,始终是“死鬼老公”。

  很难以置信。

  这也是第二次……不,并不是第二次,这个人对他,当真别无所求?还是说,不过误会一场?

  停顿了好一会儿,傅斯隐才道:“他们会相信吗?”

  谢云氤犹豫一秒钟,实话实说:“不相信那就公开照片好了……我的‘绯闻’那么多,我也习惯了。”

  虽然这么说,青年的语气仍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无奈。

  他本人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上热搜。

  也不喜欢。

  傅斯隐不置可否,忽然淡淡说道:“这并不能算帮忙。”

  “算的。”

  谢云氤却勾了勾唇角,笑容明媚道:“人情要有来有往,朋友要互相帮助。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我这里,就可以算帮忙。”

  他不愿意欠人情,也不想一味请托别人。给别人造成的困扰,也必须要早日解决。

  这样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何况目前为止,都是傅斯隐在帮他。他要是还不知深浅,让对方反感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谢云氤抿了抿唇,略感忐忑。

  前两次都是巧合,这次却是自己主动提出。谢云氤拿不定主意,担心傅斯隐不同意,又担心他同意。

  太……难为情了。

  主动请别人担任自己死鬼老公什么的。就算是做戏,也很羞窘。

  他眼巴巴盯着对方,期待尽快得到回应。傅斯隐却好久没有说话,像是沉吟。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在微妙的安静里,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幽深的眼眸看过来,如深海般深邃而晦暗。在谢云氤屏气凝神的注视中,傅斯隐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诶???

  这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谢云氤一头雾水。

  他张了张口,想问清楚。可下一秒,男人径自起身,同他告别。

  ……走了出去。

  ***

  直到前往清河自然保护区的前一天晚上,谢云氤都没得到傅斯隐的回复。

  梁成衍倒是没说什么,“没事,咱们找张律师来处理……情况好的话,他们不会爆照片的。”

  又不是那种内容,只是日常交往被拍到。退一万步说,宣文宾也好、顾应礼也好,与谢云氤之间都清清白白,没什么不可对大众提及的。

  简单来说,就是这瓜石锤不够啊!

  谢云氤恹恹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天以后,傅斯隐就“失联”了。

  他反复想过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傅先生的反应也很奇怪,哪有没有回答,直接走人的。

  这几天,因为狗仔事件,梁成衍也不让他出门,喊董晓干脆住在他家,连外卖和快递都是小助理去拿。

  谢云氤闷得发慌,连最喜欢吃的果酱都只吃两口就放下。

  无精打采。

  算算时间,明天就要去清河自然保护区了。可傅斯隐忽然变成这样,那……那还去不去啊?

  想了想,他干脆摸出手机,指尖在傅斯隐的联系方式上,迟迟按不下去。

  他是拜托人家帮忙,还是帮那种忙,实在是……脸皮薄,不好再开口。

  谢云氤犹豫再三,手机又放下了。

  只是,他刚把手机放下,“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来,屏幕上显出一个陌生号码。

  他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梁成衍,按下接听键。

  “……你好?”

  “谢先生!”

  电话那头,鬼哭狼嚎似得尖叫道:“求求您了!谢先生!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偷拍您!”

  “您大人有大量,让……让您家那位放了我们吧!”

  “求你了!我们这就删掉照片!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云氤:???

  他重新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确实是连起来陌生的数字,来电地址是柏京本市。

  但是、但是他们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所以……

  谢云氤:你说说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