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两个狗仔记者硬是憋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得到对方脸上的惊恐。左边那个喃喃说道:“是我们看错了,还是……”

  后面那个字不必说出,右边那个转了转念头,找了个解释:“搞不好是角度问题。刚才我们着急偷拍,光顾着按快门,没注意也有可能。”

  “可要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富贵险中求,你的房贷不想还了?孩子不上学了?就算有那种东西,还有比没钱更吓人的?”

  左边那个:……

  这话就很有道理。

  老话也说了,有钱能让鬼推磨。可见,穷才是天下第一难,连鬼都不想要。

  心思一起,什么也不能阻碍他们。

  ……另一边,谢云氤已经回到了家。

  梁成衍已经回去了,董晓开车把他送回,看他神色疲惫,心领神会,没停留赶紧走了。

  谢云氤匆忙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舒舒服服躺进被窝里。不多时,他喝了口水,关掉台灯,闭上眼睛。

  ……他睡着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突然悄无声息打开,走进一道黑色人影。

  像是极熟稔他房间的布置,合影并无停顿,径自走到他的床边,站在床头位置,看着熟睡中的他。

  夜色之中,瞧不见对方面容,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高大的男人。

  良久,男人视线向下,停留在唇角一点水渍。

  水渍沾染在薄红的唇,衬得面容愈发鲜活明艳。不知是否睡梦无忧,谢云氤眉宇平和,毫无防备。

  是最自然、最舒心的状态。

  所以,他对床边的男人一无所觉。

  青年呼吸绵长平稳,睡了一会儿,屋内太热,脸颊渐渐浮起红晕。好似一瓣桃花飘落,晕染在柔嫩的肌肤上。

  男人幽深的目光,便在桃花晕染的地方,再次摩挲。

  很柔软。

  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脆弱、娇嫩,只要轻轻扭断脖颈,就会死去。

  睡梦之中,或许是有所察觉,谢云氤无意识蹬开被子,低声嘀咕一句:“……别碰我,我有老公的。”

  男人:“……”

  他眸光微动,指尖转而在谢云氤额前一点。

  谢云氤的眼珠在眼皮下左右动了动,像是进入了某个梦境。不一会儿,他偏了偏头,头发凌乱搭在耳畔,愈发显得轮廓精致,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

  不知梦见了什么,他翻身侧卧,却睡得更沉了。

  随着侧卧的姿势,谢云氤露出了右手手腕,以及手腕上那颗红痣。

  男人也看到了这颗红痣。

  正如之前董晓所感觉到的,这颗红痣放在谢云氤的腕上,真的太好看了。

  不光好看,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叫人恨不得捏起白皙如玉的腕,俯身细细亲吻,怎么描绘都不够。

  男人却收回手指,神色漠然,只是看。

  ……传闻中,与祂产生羁绊的人类,会被无意中打上标记。

  但这并非什么好事,不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开端。

  “叮铃铃……”

  床头柜上,谢云氤的手机此时响了。

  床边的黑影顿时消失无踪,又响了几下,谢云氤才从梦中惊醒,艰难按下接听键。

  眼睛都没睁开。

  电话那头,宣文宾自我介绍,颇为主动道:“谢云氤吗?明天出来吃饭吧,我请你呀。”

  谢云氤:……

  今晚真的太累了。

  他完全不想和宣文宾有任何瓜葛。不知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谢云氤张了张口,只道出一句,“没必要。”

  “怎么会?”

  宣文宾酒意未去,志得意满道:“我是单身,你也是单身,不如认识一下?”

  “我有喜欢的人。”

  节奏开始走向惯例。谢云氤直接道:“所以没有必要。”

  宣文宾不在意道:“他不是死了吗?”

  ……谢云氤几乎要气笑了。

  屋内没开灯,唯有窗帘缝隙中透进来一丝冷白月光,照得他眉宇间一抹冷意,四下无人,谢云氤终于低声道:“所以你觉得,他死了,你就能追到我了?”

  宣文宾愣了下,呆呆反问:“难道不能吗?”

  谢云氤还没回答,他回过神来,口气理所当然道:“我这么优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难道不能吗?”

  他是腾安集团的大公子,现在又是总裁。放哪里都是优质对象。

  而且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向来只有别人倒贴,从来没有自己费过心思追人。

  卞卡今天和他提起谢云氤,他只看了一眼,当即就心动了——以至于,连卞卡后来说什么,都没听进去。

  只想着,早一点、快一点,结束晚宴的最后致辞后,也没管现在几点,立刻就找人要到了电话号码,打了过来。

  然而,这话对于谢云氤只起反作用。

  在宣文宾视野中,穿着修身礼服的谢云氤光彩夺目,一根头发丝都好看到了极致,牢牢吸引他所有目光。

  他情不自禁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谢云氤轻飘飘问道:“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是啊。”

  宣文宾回答得极为干脆,心道他这么有钱,什么不能给?珠宝首饰、豪车豪宅……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帮谢云氤预约个宇航员名额。

  然而,宣文宾屏气凝神,集中全部注意力,只听谢云氤道:“好啊,你先试试让我老公回来?”

  宣文宾:???

  不是?这什么意思?

  他一愣神,再看手机,谢云氤已经挂了。

  丢开手机,谢云氤当即蒙上自家小凉被,昏头昏脑重新入睡。

  方才还有点热,这会儿又有点冷。

  许久,黑影重新现出身形来,身形微动,幽眸中细碎流光。

  ……竟是在笑。

  ***

  谢云氤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董晓给他送来两屉小笼包作为早餐,谢云氤吮了一口汤汁,靠在沙发上。

  “云哥,梁哥让我告诉你,他给你打电话没打通,让你给他回一个。”

  没打通?

  谢云氤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回到卧室又出来,到处找充电的数据线。

  最后,他想起来了——数据线掉在沙发下面,他昨晚太困,忘了捡就上床睡觉了。

  他趴在地上,艰难伸手,在昏暗的沙发底来回摸索,碰到数据线的同时,指尖也触碰到什么东西。

  嗯???

  谢云氤把两样东西都拉出来——数据线,还有一张请柬。

  请柬的样式很熟悉,他翻开一看,瞧见傅斯隐三个字。

  这不是那天那张……

  谢云氤拿着请柬走出去,先把手机插上电,而后递给董晓,“这东西怎么在床底下?”

  “啊?”董晓也愣了,“……我记得我扔了啊?”

  “难不成……”他喃喃自语,“难不成是我忘了扔?还是碰掉了没发现?”

  董晓想了片刻,也想不出怎么回事,挠挠头道:“那我再帮你扔掉?”

  “……算了。”谢云氤想起昨夜认识的傅斯隐,觉得还是不要扔了。他随手把请柬收进茶几下的抽屉,口中说道:“梁哥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可能是问昨晚宴会的情况。”董晓自己也叼着一个小笼包,吸溜吸溜的,差点滴到地上,“啊对了,还有你妈妈,她是早上打你电话,没打通。”

  谢家父母如今都在国外工作,常年不归。因为有时差,常常大清早打电话。他们平时没什么事,也就是家人之间互相报个平安、聊聊现状。

  手机可以开机了。谢云氤先在威信上给梁成衍发信息,告诉他昨晚很顺利,把Penhaligon的艺术总监与他约定的时间地点发过去。

  然后,他给谢妈妈打了个日常电话。

  谢云氤照例汇报一通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而后心念一动,随口问道:“妈,咱们家认识一个叫傅斯隐的人吗?男的,比我大不了几岁。”

  “傅斯隐?”

  谢妈妈想了想,迟疑说道:“你等会儿,我问问你爸。”

  谢爸爸在忙活做饭,好一会儿才回应,“姓傅的吗?我想想……诶,好像认识几个。”

  “就是咱们老家那边,以前有不少姓傅的,你记得吗?”

  谢爸爸和谢妈妈都是森源市的人,只不过谢爸爸是城里的,谢妈妈是乡镇的。

  他们那一带古时曾出过一位傅姓的著名大官,后辈在此繁衍至今,还有宗祠祖庙。每年清明、过年时祭祖的活动,都搞得很大。

  谢云氤只有上学之前那几年在乡下姥姥家住过,就算见过傅姓人士,这么多年过去,也记不清了。

  谢妈妈也想起来一点,笑着说道:“姓傅的确实有,但具体名字我是不知道的……可能是哪个街坊邻居家的孩子吧。”

  “不过说来也怪,后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搬走了。”

  “云氤,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谢云氤道:“……没什么,就是认识了一个人,随便问问。”

  “是吗。”谢妈妈不以为意,忽然又道:“哎,等会儿,我想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你小的时候,你姥姥给你弄的那个结婚对象,好像也是姓傅的呢!”

  谢云氤:???

  不是,还真的有这么门亲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云氤:包办婚姻达咩。

  作者:,孩子,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