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 宴蓝好好地休息了两天,期间跟周鸣打电话说开了旧事,也说好了以后就像最初认识时那样。

  他邀请周鸣来家里吃饭, 周鸣一口答应, 带着自己准备的新生儿礼物,高高兴兴地去了。

  上午十点半, 宴蓝在门口微笑摇手迎接, 周鸣换了鞋递上礼品,宴蓝顺势回头喊:“庄总。”

  穿着居家服的庄云流从厨房出来,非常正常地扫了一眼站在玄关的两人, 更加默契地从宴蓝手上接过礼品,转身去客厅存放。

  全程对周鸣好像看见了, 又好像没看见。

  就是那种……

  夫夫间一方有朋友来做客,另一方与客人不相识, 便也不多嘴打扰的既疏冷又礼貌的表现。

  周鸣也很淡很淡地瞥了庄云流一眼——

  虽说他想开了, 但与庄云流之间还是不能立刻做到完全坦荡,眼下这样最好。

  二人往客厅走, 厨房里庄云流又喊:“蓝蓝, 客人喝什么?”

  宴蓝一愣,先大声说:“我问问啊。”然后看向周鸣。

  周鸣非常诚实地说了随便。

  宴蓝也不追问,继续大声对庄云流说:“喝茶吧。”

  “什么茶?茉莉花茶可以吗?”

  宴蓝又看周鸣,周鸣自然不想麻烦主人家, 连忙点头大声说可以,心里却犯嘀咕。

  ……庄云流这是故意给他显摆呢?

  宴蓝请周鸣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 话还没说几句, 庄云流就端着大托盘出来了, 其中有给宴蓝的热牛奶, 给周鸣的茶,还有切好的果盘。

  “阿姨十一点上门,中午的菜谱已经定好了,你问问客人有没有要改的,还有忌口,有的话提前告诉阿姨。”

  “我知道了。”宴蓝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你们聊,我去公司了。”

  “好,路上慢点儿,小心你的腿。”

  “别担心。”庄云流顺势摸了下宴蓝的脑袋,“你也注意别吃太饱。”

  “知道啦。”宴蓝故作不耐烦地说。

  庄云流一笑,“那我去换衣服。”

  三分钟后。

  西装革履的庄云流从卧室区的走廊里出来,经过客厅时没有专门再来茶几这边,而是顺着边缘一路往玄关去。

  接着是换鞋的声音、拿钥匙的声音、开门的声音。

  “蓝蓝我走了!”

  “好!拜拜!”

  “嘭”。

  门锁上了。

  周鸣终于松了口气。

  他蹙眉看着宴蓝,假意声讨道:“做给我看呐?”

  宴蓝无奈地低头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代他向你道歉,他不是真有那个意思,就是下意识,等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宴蓝很护短。

  谁让人家是夫夫俩呢?

  周鸣认命地撇了撇嘴。

  两人聊了聊各自的工作,又聊了一些圈里的动态,正常轻松的话题说完,宴蓝认真地问了周鸣家里的情况,尤其是他和周禹润的关系,周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没事啦!父子俩哪儿有隔夜仇啊,何况……”

  话到嘴边他及时打住,脸色稍稍尴尬。

  宴蓝明白,“何况”后面的句子是“你离开了盛鸣,我也放弃了你”。

  对于周禹润来说,只要他不嚯嚯他的宝贝儿子,一切都好说。

  周鸣一时嘴快,差点儿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像大多数时候那样大大咧咧,毫无防备毫不隐藏,完全不再是因为感情导致心态失衡的那段时间里时而阴阳怪气、时而冷言冷语、时而剑走偏锋的状态。

  他真地恢复了。

  宴蓝由衷地感到高兴。

  两人越聊越放松,宴蓝身上却无法放松,隔三差五调整坐姿,周鸣看出来了,忧心忡忡地说:“你肚子大了好多啊,跟上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才一个多月。”

  宴蓝无奈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孕晚期。”

  “是不是特别难受啊?”

  “也不算特别吧,不过确实不好受,从头到脚都不好受。”宴蓝一脸为难,“小家伙的存在感太强了。”

  周鸣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宴蓝却感慨地笑了,补充道:“不过好在有他陪我。”

  周鸣一愣,一个“谁”字差点儿脱口而出。

  宴蓝看出了他的意图,陡然想起和周鸣认识的那天晚上,他俩也有过类似的对话。

  那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简直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的又一个转折点。

  而周鸣被他这句话震动到了,眼神变得深挚,说:“你和庄云流……你们真地……你很爱他?”

  宴蓝肃起脸色点了点头。

  像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追逐彻底地画上了句号,周鸣的眼里露出了释怀,唯余一些好奇,忍不住问:“为什么呢?你到底爱他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想不通这一点。

  宴蓝坐得端正,突然有点像谈判,又比这世上所有的谈判多了许多真诚。

  “我爱他的外表,爱他过往的经历、所有的能力、内敛的才华,我爱他丰富、深沉而有趣的灵魂;爱他毫不刻意就能平等而包容地对我,让我不再胡思乱想与患得患失;我也爱……因为他才存在的那个我,那个抛却了所有束缚,最最真实、自由、洒脱的我。”

  周鸣一脸茫然,宴蓝笑了,说:“等你找到那个对的人就会明白,由此可见我对你来说绝非对的人,因为我带给你的都是消极和负面。”

  “可你和庄云流之前也……”

  “不一样。”宴蓝斩钉截铁地说,“我给你的是单方面的消极和负面,但我和庄云流是……互相怨恨,那种很单纯的怨恨恰恰说明我们在内心深处互相爱着。离婚……就是两个迷茫幼稚的家伙之间的巨型争吵。”

  周鸣:!!!

  “你……是什么时候想通这些的?”

  这才过了多久,简直是火箭般的速度。

  然而唯有宴蓝和庄云流知道,火箭升空之前的研发过程漫长而艰难,更伴随了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失败。

  宴蓝灿烂一笑,淡淡地说:“在他想通之后。”

  -

  午饭后,周鸣又坐了一个来小时就礼貌地告辞了。

  宴蓝没有多留他,一则他和周鸣刚刚恢复友情,不能一步跨得太猛;二则招待客人令现在的他有点儿累;三则……

  他答应了要给庄云流送礼物呢,得留够时间。

  侧躺在沙发里,他捧着手机慢慢悠悠地发信息——

  [庄总,我来兑现承诺了。]

  [哦?]庄云流秒回。

  宴蓝甜蜜地笑着,传过去一个录音文件。

  是刚才他回答周鸣“爱庄云流什么”的音频。

  这是计划之外的礼物。

  当周鸣问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要把即将说的话录下来,然后发给最应该听到的人听。

  否则无异于白说。

  音频发出后,庄云流久久没有回复,宴蓝深信他不是突然去忙,而是被震撼了。

  他幸福地勾起嘴角,继续打下——

  [接下来请庄总打开微博。]

  庄云流打开微博,看到了无法忽视的热搜第一。

  词条非常简洁,只有#宴蓝#二字,他好奇地点进去,视线向下一扫,胸口“轰”地一动。

  宴蓝用个人账号@了他的个人账号,配文:忙吗?

  庄云流当即明白了。

  紧接着,掌控娱乐圈半壁江山的寰行总裁庄云流和他的大明星情人宴蓝开始又沙雕又甜蜜地用@的方式公开聊天,直播恋爱,大肆撒粮——

  @宴蓝:宴、蓝、小、朋、友。//@庄云流:我偏要为难你。//@宴蓝:你这是为难我庄总。//@庄云流:为什么不是给我做?//@宴蓝:请随意骄傲,我允许的。对了,晚上想吃什么?给你买。//@庄云流:你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宴蓝:哈哈哈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庄云流:……大意了。//@宴蓝:跟你聊天啊[得意]//@庄云流:庄总在干什么?//@宴蓝:[擦汗][擦汗][擦汗]//@庄云流:跟你聊天啊。//@宴蓝:你现在在干什么?//@庄云流:谢谢庄总,我很高兴。//@宴蓝:一样。//@庄云流:如果只是废话闲聊呢?//@宴蓝:是你找我的话,随时都不忙。//@庄云流:忙吗?

  所有人:……

  所有人:…………

  所有人:………………

  原来有钱人谈恋爱也这么无聊啊。

  而且也这么酸臭!

  但是又很想继续看是怎么回事?!!!

  ……

  网友们此起彼伏地讨论,此时此刻,宴蓝的礼物已经送到了第三项。

  他私发了一张手机通讯录截图给庄云流,图上所有联系人都是全名,唯独一个遗世独立,写着“云流”。

  [你打破了我多年来的做事习惯。]

  [我将随着心情随时修改,希望不要有改成“杀千刀的”的那一天。]

  屏幕另一边,庄云流对着手机笑了出来,但紧接着又湿了眼眶。

  不是只为这一句话,而是为刚才、今日、过去的种种。

  他的蓝蓝他很爱。

  他的蓝蓝……

  也很爱他。

  晚上七点,十月中旬的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庄云流踏着城市的流光溢彩,带着满身烟火气回到家,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也是黑暗。

  宴蓝不在?

  不可能啊。

  “蓝蓝。”

  他一边叫一边加快了脱外套和鞋的速度,甚至没顾上穿拖鞋,直接用袜子踩着地就进了客厅。

  “蓝蓝你在吗?蓝……”

  声音戛然而止,脚步也停下了,庄云流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见前方大落地窗处,外界的灯光向内投射,映照出一个穿着长睡袍的高挑侧影,每一处的线条都极其流畅而恰到好处,包括怀孕八个多月的肚子。

  庄云流咽了下口水。

  紧接着,侧后方亮起了一束光,回头看去,是餐厅的顶灯开了,灯光之下,餐桌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红酒、玫瑰、牛排、鱼肉、薄饼和沙拉;

  他尚未回神,又一束光起,这次是客厅的灯带,温暖的一圈黄光营造出温馨静谧的氛围,李斯特的《爱之梦》从音箱中缓缓流响,落地窗前的人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向他。

  庄云流这才渐渐看清。

  宴蓝明显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清透的水汽;

  穿的是平时几乎不穿的黑色真丝薄睡袍,光着脚,胸口的V领令人想入非非。

  他居然专门做了发型,甚至画了个淡烟熏妆,勾勒出他平时惯于隐藏的锋锐和深邃,搭配上直勾勾看过来的笑眼和意味深长的骄傲表情,就算、就算说一万句性感也完全不敌。

  庄云流口干舌燥:“你……”

  “前面都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重头戏,庄总喜欢吗?”

  庄云流深深地吸了口气,搂上宴蓝的肩,低头就要吻。

  宴蓝却“哎”了一声,双手对抗起来,十分醉人地一笑。

  “庄总,咱们今天玩个游戏好不好?”

  庄云流茫然:???

  “你站在那里不许动,不许碰我,也不许碰你自己,只能让我碰你,我看看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庄云流:……

  “宴蓝小朋友,你很恶劣。”

  “你不答应今天就到此为止,我现在就去睡觉,分床睡。”

  庄云流:…………

  很好,被死死地拿捏了。

  最后,一改往日霸道总裁壁咚情人的套路,堂堂庄总靠在了墙上,像个木头人,任由宴蓝玩耍。

  正如庄云流曾经发现的那样,宴蓝的灵魂深处全是小孩子心性,他玩一玩停一停,给甜枣也只是让对方舔个味儿就收回,又并非完全收回,而是似挨非挨地摆在眼前,看得着却吃不了。

  尊贵的庄总很快就疯了。

  他一脸宠溺而又十足无奈,沉沉地喘气,在宴蓝用食指指尖慢慢悠悠地捻他的嘴唇、喉结、那里、小腹和那里的时候突然破防,猛地上前把宴蓝打横一抱,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冲进卧室——

  他不喜欢沙发了,沙发不够大,还是床好。

  他要在那无边无际的大床上把宴蓝翻来覆去。

  宴蓝猝不及防又带着笑意叫了一声,顽强地警告道:“你要干什么?你破坏规则就分床睡!”

  “那也得干完这次再分!”庄云流进入完全野兽形态,跪在宴蓝身体两侧,拼命地用嘴唇碾压他。

  ……

  最终宴蓝流下了眼泪,他浑身发软,有气无力地说:“庄总,你很讨厌。”

  庄云流搂住他,事不关己道:“是你先讨厌的。”

  片刻后。

  “庄总。”

  “嗯?”

  宴蓝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爱你。”

  ……

  …………

  ………………

  庄云流像是傻了。

  半天都没有反应,浑身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

  直到许久之后,激动的热泪“唰”地从眼眶里涌出。

  他更加激动地把宴蓝圈住,迷狂地、毫无章法地吻了起来,亦迷狂地、毫无章法地说个不停。

  “蓝蓝我也爱你!我好爱你!非常爱你!非常非常非常爱你!我爱你蓝蓝!”

  “但我就算说得再多,也根本说不尽……根本比不上我想对你做的。”

  “我又觉得我就算使尽了全力,也、也不能完全表达我……”

  “我好想宝宝快点儿出生,那样我就能……彻底地肆无忌惮地爱你,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

  沐浴在爱情里的日子充满了梦幻的幸福,庄云流工作更加有动力,宴蓝虽然暂时停工待产,但实际上也没闲着——

  读书、看电影、练琴、听新专辑demo、和同事们讨论修改意见、讨论产后的工作安排、继续尝试写词和写曲。

  这是他最喜欢、最想要的生活。

  孕期最后一个月,二人谨慎地禁了欲,宝宝继续长大,胎位不断向下,宴蓝胸闷气短的症状好了,胃口也好了,腰胯的负担却攀上了巅峰,心理压力也不受控制地变大。

  终于终于,在小心翼翼的期待与忐忑中,预产期前夜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