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蓝这次拍摄的杂志是时尚圈首席大刊下的准一线刊物, 顺理成章地,他收到了大刊举办的时尚庆典邀请,与此同时又与奢牌敲定了品牌挚友tittle, 可以说正式走入了时尚界。

  当天下午六点半, 庆典红毯开始,各路明星争奇斗艳, 一时星光熠熠。

  宴蓝本想拒绝红毯, 毕竟他刚刚公布怀孕,恐怕镜头只会盯着肚子拍,多少有些尴尬。

  但转念一想, 今天品牌为他准备了新款秋装,一套设计飘逸、剪裁潇洒的白色西装, 领口和袖口特意露肤,内搭是透光蕾丝, 时尚度与性感度拉满;

  而且今天是这套衣服在大秀之后第一次借给明星, 品牌还专门搭配了项链、戒指和鞋,可见重视, 不走红毯实在说不过去。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宴蓝这么想着, 一路微笑挥手,认真地摆pose供记者拍照,听到远处粉丝的热情欢呼,紧张感渐渐消除。

  红毯最后的采访提前对过内容, 没有敏感问题,他顺利通过, 进入暗灯的会场, 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今天的流程也已经提前对过, 他有一个“时尚潜力新人”的奖项需要上台领奖发言, 获奖者一共三人,平均分一下,每人大约说三四句话,又因为是和别人一起发言,不能过于突显自己,所说内容应力求简单稳妥;

  他默默地想了几句词,微笑着与持续进场的人打招呼——

  他今天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虽然已经积攒了一定的人气,说句“炙手可热的新星”毫不过分,但他在圈里几乎没什么社交,又因为曾经和庄云流的婚姻以及参加《第二舞台》的种种,与寰行艺人的关系略有紧张,从长远讲,这些都是他未来发展的不利因素。

  他得破冰。

  借参加活动的机会做出友善的姿态,和大家聊一聊,至少混个点头交情。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一个熟面孔进来了。

  “哇塞!宴蓝今天又好帅!”

  “明姐。”宴蓝连忙站起来。

  明莎莎提着裙子和两个女明星一个男明星来到宴蓝前排,转过身向后,隔着座椅聊。

  “看我跟你们说得怎么样,真人是不是比照片上帅多了?”明莎莎眉飞色舞,“而且今天又换风格啦,好性感啊,还有这湿发造型,发梢卷得也太漂亮了吧!”

  明莎莎是真地没心没肺,宴蓝挺无奈的,同时又真心感激她这份赞美,便说:“明姐也很漂亮,不是谁都能把这条裙子穿出这种效果的。”

  明莎莎哈哈大笑,另外几个人吐槽他俩商业互吹,宴蓝便笑了,说:“还是恰如其分的,否则马屁拍到马腿上,适得其反更加不好,而且我也是因为跟明姐早就认识才敢这么说,不像见到几位前辈,其实心里也很高兴,但害怕唐突,一直不敢倾诉崇拜之情。”

  “天哪!学霸不愧是学霸!好会说话!”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我见到你也很开心呀。”

  “那当然啦,谁见了帅哥会不开心呢?”

  几人顺势捧起来,明莎莎更上道,招呼着说:“想说话还不容易,赶紧加个好友!”

  一群人拿出手机互扫。

  进场的明星越来越多,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宴蓝这边因为明莎莎能吆喝、人缘好,自己又正处于八卦中心,就算不能当面问隐私,聊几句也算满足好奇,一时人越聚越多。

  眼看九点将至,红毯已经结束,宴蓝左右两边一共三个位子却还空着。

  明莎莎奇怪地说:“他们怎么还没来。”

  宴蓝向左看了一眼,名牌上写着的是两个寰行的男艺人,再看一眼右边:成君羽。

  行吧,都挺会安排挺能搞事的。

  “小羽也没来?”明莎莎更奇怪了,“我早上还见他了,他说他会来呢,堵车了?不应该吧。”

  说话间,空气中产生了一丝异样。

  许多人开始扭头往走廊上看,宴蓝也随大流跟着看,但是场内很暗,周围站着的人也很多,他看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就把头扭了回来。

  然后,明莎莎突然猛一捂嘴,很大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低下头紧张兮兮地用嘘声说:“庄总?他怎么来了?!”

  几乎同时,颇像电影里的□□老大出场,围着的人群自动向两旁撤开,西装革履的庄云流顺着这排椅子前的通道走过来,直勾勾的眼神落点正是宴蓝。

  宴蓝顿时屏住呼吸,心里开始发慌。

  原本正在意外侧目的其他人也不敢再看了,尤其寰行的艺人,连忙各自坐回位置,或低头看手机或抬头看别处,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然而实际上,大家的心里都打满了鸡血。

  宴蓝公布怀孕至今快一周了,期间庄云流就跟消失了似的,倒是周鸣搞了不少事,大家一度以为他和宴蓝是真的了,公布恋情和婚讯恐怕就在眼前,心说宴蓝果然不愧“总裁杀手”的称号,不到一年就拿下了两个富豪,还有营销号和博主开始分析庄云流和周鸣究竟谁更适合结婚,庄云流为什么会在这场角逐里退出,究竟是他不要宴蓝还是宴蓝不要他等等。

  结果这下好了,庄云流亲自来打脸了。

  退出什么?

  谁退出了?

  他堂堂庄总还相当生龙活虎、斗志满满呢。

  老生常谈的问题再次冲进众人的脑海——

  孩子究竟是谁的。

  庄云流也在内心疯狂地发问。

  他疯狂地想知道,又疯狂地感到害怕。

  或许在别人看来,现在的他跟往常一样有派头有气场,但事实上他是外强中干。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怂和卑微,他不得不努力表现得趾高气昂目空一切,来到宴蓝面前,只是极轻极淡地瞥了一眼就转身坐下,坐的时候单手扶了下衣襟,十足优雅。

  宴蓝:???

  他旁边的人不是……

  看来庄总又动用特权了。

  所以成君羽也是被迫不来了。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坐下了,唯独宴蓝还站着。

  他瞬间尴尬。

  明星们各个是人精,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早把他和庄云流八卦过一万遍了。

  他觉得脸上很烫。

  所以庄云流是故意过来让他难堪的吗?

  因为自己公布怀孕,还和周鸣放烟雾弹,庄云流觉得脸上无光,不挑衅一下就不舒服?

  宴蓝非常郁闷。

  庆典准时开始,主持人一个个地推流程,时而开个玩笑,时而嘉宾上台颁奖领奖,时而穿插演出,宴蓝正视前方目不转睛,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芒刺在……侧。

  与庄云流相邻的半个身子都出了汗。

  虽然庄云流也一直看着前方,但他知道,他意在自己;

  还有前排后排的各路艺人,后排可以堂而皇之地看他俩,前排可以想象,再加上现场这么多镜头一通拍摄……

  他和庄云流挨着坐,两侧特意各留一个空位,这是什么好笑的西洋景?

  庄云流怎么想的?!

  正在这时,肚子里轻轻一推,胎动突然来了。

  相较以往,这次胎动持续而绵长,明明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身体的变化,就算是身边的庄云流也不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紧张了。

  紧张之中又有少许委屈。

  和他一起孕育了这个孩子的人就是身边,大庭广众之下,他却想起了情人节那夜的混乱与第二天清晨的争吵,他……

  受不了了。

  坚决地闭了下眼睛,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迅速打字。

  几秒钟后,庄云流的裤兜轻轻震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

  宴蓝:[你能不能不要坐在这儿?]

  庄云流:???

  扭头一看,宴蓝目视前方表情克制,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庄云流心说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传纸条”吧。

  又几秒钟后。

  宴蓝按亮手机。

  庄云流:[别担心,没人敢传出去。稍后找个地方,我想跟你聊聊。]

  宴蓝:……

  什么叫鸡同鸭讲啊!

  他又迅速打字,暗灯的浮华大厅里,坐在一起的两人开始了无声的对话。

  宴蓝:[稍后我要社交。]

  庄云流:[你想认识谁?想拿哪个资源?我帮你联系。]

  宴蓝:[多谢美意,不过不必,我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

  庄云流:[你没必要这么辛苦,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虚假的社交,这些交给我就好。]

  宴蓝:[???]

  宴蓝:[庄总,你听不出来我在拒绝吗?]

  庄云流:……

  他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继续打字发起攻击。

  庄云流:[我当然知道,但我说这些也是认真的,宴蓝,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宴蓝:[不需要。我想周鸣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庄云流:!!!

  庄云流:[我不信,他在胡说八道,他故意挑拨离间,我绝对不信。]

  宴蓝:[你爱信不信,总之我不奉陪了。]

  宴蓝收起手机起身,按照流程,快到他上台领奖了,他得去准备。

  庆典结束后主办方安排了会所聚会,相比现场短暂的交流,那才是社交重头戏,但现在宴蓝有点不想去了。

  他想领完奖就直接离开,彻底躲过庄云流。

  但……如果离开,庄云流很可能会在外面堵他,私下的环境里他反而更加孤立无援,相反如果在会所,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庄云流自顾身份,总不至于当众行凶。

  宴蓝把离开的念头压了下去。

  要不要告诉周鸣呢?

  犹豫片刻,他决定算了。

  庄云流和周鸣都容易上头,还是尽量别碰面的好。

  颁奖的时候,宴蓝站在一排人中,高挑闪耀,十分出众,令人根本挪不开眼。

  庄云流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在远处,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轻而认真地描摹舞台上宴蓝的轮廓。

  仿佛这样就是触碰到他了。

  庄云流的内心强烈震颤。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过宴蓝了。

  他记得他很柔软、也很温暖,不知现在是否有变。

  ……

  领完奖后,宴蓝虽然不打算离开,但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回去庄云流身边坐,他呆在后台,一直等到庆典结束,略忐忑地跟大家前往会场旁边的会所,路上小心观察,始终没有发现庄云流的踪迹,便稍稍松了口气。

  会所足以用纸醉金迷来形容,宴蓝此前从未去过这种地方,却是看过不少。

  仍然是暗场,曲里拐弯的道路分出各个区域,各色灯带闪烁,再用玻璃镜面造成折射,十分令人眼晕。

  穿着打扮无比金贵、妆容造型相当精致的男男女女你来我往,端着美酒互饮,说着恭维的、玩笑的漂亮话,好像自己已然处于世界的顶端。

  这种环境非常容易令人迷失,宴蓝和几个导演、制片人、艺人坐在一起聊,一时纵意大笑,一时觉得很不真实。

  分裂中,热闹喧哗戛然而止,周围的人瞬间一齐定平面色闭口不言,一片阴影从身侧带着压力落下,熟悉的嗓音沉声说道:“打扰各位了。”

  明明是抱歉,却充满了倨傲。

  下一秒,宴蓝手腕一沉,曾在钢琴上飞舞的大手用力握了上来,接着向上一抬,试图将他拉走。

  庄云流何许人也?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少注目。

  全场的视线都射了过来。

  宴蓝浑身一紧,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草船借箭。

  没错。

  他现在就是被捆在船上的草人,那些目光宛如万箭齐发,火辣辣地将他打透,让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