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了。
措施做了个寂寞。
这种只在沙雕新闻里听说过的事情居然当真发生在了他身上!而且还是第一回 就……
产品质量也太差了。
还是因为他操作失误?
……不对, 怎么证明是什么时候破的?
庄云流使劲儿回想,根本确定不了,毕竟他也喝了酒, 而且今晚过于投入, 根本顾不得注意这些细节。
……怎么办?
记得庄若人最初就说过,宴蓝跟他爸爸一样, 继承了古代部分男人可以怀孕生子的体质。
在古时候, 大地上的人们分为玄武、青龙、朱雀、白虎四族,除玄武外,其余三族自身皆具孕育之能, 其中青龙孕育最难,白虎孕育最易, 朱雀居于其中。
时间流逝,男人的生育功能不断退化, 到了现代, 古时青龙、朱雀二族后裔的孕育能力基本丧失,只有白虎族后裔仍如以往, 只是人数较少, 占了目前全部男性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左右。
医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界的专家们都在做研究,政府和法律也鼓励男性生育,力求保护物种的多样性,但是这些……
都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宴蓝!
万一……
那可就出人命了!
庄云流轻拍宴蓝的脸, 间或摇肩膀。
“宴蓝?宴蓝!醒醒,起来!跟你说个事, 大事!宴蓝!!!”
究竟有没有进去, 他自己应该有感觉, 可他彻底醉过去了, 睡得相当沉,怎么唤醒都没反应。
庄云流只好先抱着人去浴室洗澡,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吧,然后把宴蓝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自己拐回客厅收拾地毯。
冷静下来站在这里一看,好家伙,整张地毯被他俩折腾得一片混乱,完全没眼看,送洗都拉不下脸。
弯下腰收拾歪七扭八的酒瓶酒杯,他突然发现宴蓝喝红酒的高脚杯里有东西:狭窄的杯底,一点点暗红的余酒,还有一小点白色的……
老实说,他现在的头脑也非常乱,懵然看到这东西,下意识地就以为是牙,天马行空地想难道是宴蓝喝酒的时候把牙磕掉了一块?
然而当他将那一小块白色倒到手心里,仔细一观察,才“唰”地仿佛醍醐灌顶。
那是药!!!
……宴蓝在吃药?
没听说他生病啊。
难道是保健品?
那也不至于泡在酒里吃吧。
……不小心把药掉进来了?
好像也说不通。
琢磨着琢磨着,庄云流突然一个激灵,第二次出了白毛汗。
宴蓝今晚所有的行为,那些跟以前判若两人的行为……
他口口声声说是自愿的,可是那个表现,是不是有点儿、有点儿像……
庄云流慌了。
他在强烈的怀疑和不好的预感中跑上二楼,跑进自打宴蓝住进来以后他就再没踏足过的次卧,开灯,开床头柜。
一板没有包装盒的药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六片还剩五片,跟宴蓝泡在酒里的那一小点是同样的白色。
翻过药板,空空如也没有名字。
他冷静了一下,拿来手机对着药片拍了张照,开始搜索。
很容易就找到了。
药品名和功能主治跳到屏幕上的时候,他的心猛烈地一震,第三次出了白毛汗。
……
宴蓝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布满了上午的晴朗氛围,厚实的窗帘裹挟着慵懒。
他先是愣,然后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记得庄云流坐在地毯上,滔滔不绝地讲之前去葡萄酒庄的经历。
然后就是断片儿。
然后……
身下突然传来一阵羞耻的痛。
宴蓝惊得弹了起来。
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己没穿衣裳。
更更加惊讶地发现这张床不是他之前睡的那张,床上也不只他一个人,庄云流正靠在床头玩手机。
他轻轻喘着气,有些慌张,又想要确认,昨夜……
应该是发生了,要不然也不会痛,但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最后发生成了什么样子,他竟然完全想不起来。
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吃药?
或者二者皆有?
他……
“醒了?”
混乱的思绪被庄云流打断。
他回过头,见庄云流放下手机,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跟昨晚的样子完全不同。
宴蓝有点惶然。
紧接着,庄云流突然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试图亲他的脖子。
心中的惶然陡然放大,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双手抬起向后推拒,眉头也皱了起来。
庄云流就停住了。
一瞬之间,宴蓝感觉到身边人的气场非常僵硬,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刚才的行为并非发自内心,只是为了试探。
宴蓝更加紧张了。
他不太敢与庄云流对视,只用余光注意着。
庄云流放开他下了床,穿上深蓝色真丝睡袍,说:“怎么了?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
宴蓝垂下眼帘,在怦怦的心跳声中小声问:“昨天晚上我们……”
“很快乐。”
庄云流冷漠地看着他,轻飘飘的三个字狠狠地戳进了宴蓝的心。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我昨天问过你,你自己愿意的。”庄云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
宴蓝抓了一下被子,低声说:“我没有后悔,我是愿意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脸嫌弃地推我?”
情况不对,宴蓝努力镇静。
“我……是第一次,昨天喝了酒还好……现在清醒了,我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我也是第一次。”
宴蓝:!!!
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庄云流。
庄云流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比你想象得还要更加洁身自好,宴蓝,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宴蓝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庄云流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实在没想到居然也没跟人……
他可是寰行的总裁!身边全是俊男美女!
这……也是因为他父亲往事的影响吗?
“你准备适应多久?”庄云流问。
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姿态既冷漠又步步紧逼,宴蓝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下一个问题又“啪”地砸了上来——
“是不是得等你确认好怀上了没?”
宴蓝:!!!
当头棒喝,他看着庄云流,看着明明一直无比冷静的庄云流突然开始喘气,像蓄积了许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彻底爆发了。
庄云流打开床头柜,把吃掉了一颗的药板甩在他盖着被子的腿上。
“又喝酒又吃药,把自己折腾糊涂了才能跟我上床,委屈你了!委屈你制造气氛勾引我,还得怀我的孩子,忍辱负重啊宴蓝先生!是爷爷教你的吗?你们商量多久了?玩我呢是吧?!”
一顿愤怒到极致的输出,宴蓝攥着被子,垂头皱眉,声音发抖,“不,不是,爷爷没有教我,他很尊重我们!是我自己想的,是我想……有了孩子,爷爷应该会很高兴。”
这一下,庄云流更生气了,瞪着眼睛左右走了几步,匪夷所思地看着宴蓝。
“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生孩子的工具人,从来没有!是你把我当成了工具人!为了满足你向我爷爷报恩的心理!我算明白了,上次其实根本没说错你,你就是既心高气傲又过于自卑,你不这么做心里就过不去!就觉得一辈子都欠我们的!但是你光顾你自己啊,你太自私了宴蓝!你是不是有病啊!对自己也那么狠,药都敢吃……”
“那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药,是正规保健品。”宴蓝声音颤抖。
而且他也不是不害怕的,他查了好久,听说这药最安全才买的,但还是没有敢按说明书上说的那样一次吃两颗,只先吃了一颗打算试试看。
庄云流可不管这些,他气炸了,吼道:“我管它是什么!我说的是你这个人有问题!你……”
“你出去。”宴蓝受不了了,低垂着头克制地打断。
庄云流一怔,执拗地拔高声音:“这里是我家!我凭什么出去!”
话音落,宴蓝怔了一下,接着不再争辩,迅速一掀被子从床上下来,一路快步走回次卧,反锁上门,转身靠着墙蹲下来,抱住自己缩成一团,眼泪夺眶而出。
他太傻了,太自以为是。
怎么会这么傻呢?
庄云流跟他想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相互理解。
……
突然,房门被大力拍响。
“宴蓝!你在里面干什么?!”
很明显,庄云流不是关心他,而是怕他想不开。
“宴蓝!说话!”庄云流的语气有点急。
一墙之隔内,宴蓝抹了把眼泪,尽量稳住声音,说:“我没事。”
门外安静了,片刻后,庄云流的声音低了一些:“你先冷静一下吧,我去上班了。”
宴蓝没吭声。
庄云流便又提高声音:“宴蓝?”
宴蓝心烦意乱,带着一点抗拒说:“我知道了。”
又几秒后,外面脚步声响起,然后越来越远,最终随着锁门的一声彻底消失。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才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宴蓝缓缓站起来,慢吞吞地换上衣服,茫然地四处走,像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却一定要找,否则就总是不安似的。
手机昨晚落在了客厅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拿起来一看,涣散的精神突然一聚。
庄云流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
[昨天晚上我戴套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
宴蓝握着手机,五指不住地用力,手背与指节上血管狰狞凸出,胸口的通路像断了一样疼痛。
别墅很大,很豪华,也很空旷,他站在这里,好像这被围墙围起来的既安静又压抑的地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固然可以出去,但最终还是要回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还算洞察透彻,还算淡然从容,遇人遇事总能以旁观者的姿态俯视分析,即便置身其中也能将心境抽离于外而不受伤害。
他一直默默地以这样的自己为傲。
但现在他动摇了。
也许他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也许庄云流说的才是对的,真正的他,在内心深处有着超出能力范围的骄傲,又有着根本不敢面对的自卑。
其实他最初的想法非常单纯:庄若人挽救了他的人生,还对他那么好,能为对方做点什么他求之不得,更何况还是在庄若人年老重病的时候。
但这种事并不是只靠努力就能做成,不断地接近庄云流,不断地心情摇摆,那次在温泉酒店,他后悔了、愧疚了,正准备悬崖勒马,却首先发生了意外,稀里糊涂地就结了婚。
然后他好像忘记了曾经的后悔愧疚,在虚假的婚姻里一天比一天飘飘然,一步步地自我妄想自我说服,从得意忘形到彻底迷失,直到现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才终于听懂了庄云流那句“没有所谓的假结婚,会像正常夫妻一样正常生活”的真正含义。
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只是“像”而已。
给庄云流回了“明白”二字,他坐在沙发上,心中反复煎熬。
突然手机传来震动,庄云流回复他了,屏幕上赫然是一句[我今晚回来吃饭]。
…………
这就是他所谓的“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依旧自然、随意,不会被影响分毫。
他们两个完全是硬凑在了一起,其实他们一直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根本无法调和。
多么地可笑啊。
……
寰行总裁办公室。
庄云流拿着手机,沉默而长久地看着屏幕上毫不拖泥带水的“明白”二字。
桌上的平板电脑分成了两个屏幕,一个是家里的监控,画面里,宴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另一个是网页,上面满是关于宴蓝所吃的药物介绍、事后补救措施以及男性怀孕科普的内容。
而无论是监控还是这些资料,他都是第一次看。
“庄总,今晚确定改成线上?”助理打内线进来。
“嗯,确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再确认一下,因为今晚和张总的见面是提前半个月定了会所的包厢,这会儿准备联系会所说取消,就有点担心如果再想临时定恐怕不好定。”
话虽如此,但庄云流心里清楚,会所的事只是其次,助理真正觉得不好办的是怎么跟张总那边说,毕竟是第一次谈合作,而且是早就定好了的。
“不会再有变动,取消吧。”
虽然对员工要求严格,但庄云流并非是非不分,自己搞出来的事更绝不会让别人背锅。
“这样吧,你负责会所,张总我亲自联系。”
临时改约的确不是好行为,但没办法,他最近必须亲自看着宴蓝,他对宴蓝那种理解不全、掌控不住的感觉始终存在,有时候甚至觉得那家伙像个定时炸/弹,即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了,也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
这一次后,两人几乎彻底失去了交流,明明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各过各的。
庄云流要么去公司上班,要么在家上班,要么吃饭睡觉健身刷手机;
宴蓝则一心扑在学习上:驾照考试最后一科近在眼前,论文进入终稿,毕业答辩也不远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心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不久前的一切恍如隔世,浮躁喧嚣,毫无意义。
唯独洗澡的时候,洁净的水流流过身体,他会偶尔地、莫名其妙地回忆起那天。
中间那段儿仍然是空白,没想到酒和药的威力居然那么大,让他直接砍掉了人生中的一部分。
却也幸亏是砍掉了。
否则感知与情绪俱在,他该如何面对自己?
这天晚上,洗完澡的宴蓝走出浴室,发现庄云流居然站在门外,而且很明显是特意等他。
“跟你说个事。”庄云流仍然公事公办的。
宴蓝别开视线,“你说。”
庄云流顿了一下,又吸了口气,“那你冷静一点。”
宴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庄云流的脸上除了一点很浅很浅的烦躁,几乎没有其他表情。
“那天晚上我的确戴套了,但是很不凑巧,后来收拾的时候我发现它漏了,我没办法确定是什么时候漏的……”
如果说宴蓝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经历过什么巨大震撼、匪夷所思、我不理解的时刻,那么一定就是此刻。
眼球不可置信地颤动,他好不容易差不多放下了,为什么竟然还要这样!
他几乎从未有过这么剧烈的表情神态,而庄云流唯有愧疚以对。
“对不起,那天发现之后我想叫醒你,但没成功,我只能先给你洗个澡,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查过,如果真地有了,十天之后就能查出来,现在刚好十天,所以……”
“你要我去做检查?”
庄云流点了点头,“我已经联系好了医生,舒适保密,你可以放心。”
宴蓝的胸口有点儿堵,克制着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
“明天我要考试,驾照最后一科。”
“那后天……”意识到自己有点独/裁,庄云流连忙改口,“看你的时间吧,你先定好,我再去跟医生沟通。”
宴蓝开始思索。
后天时间上没问题,但他还是觉得有点早,虽说已经过了十天,但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或者误差,结果不准反而误事。
他讲了自己的想法,说:“再推迟十天吧。”
这么有道理,庄云流一口答应,然后转身就走。
宴蓝自然也不期望听到更多,只是听到了这些,他就无法保持平静了。
在煎熬中,他顺利通过了最后一场考试,以全科满分的成绩考取了驾照。
没有人与他分享快乐,他有点想找间喜欢的餐厅自己庆祝一下,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是娱乐圈第一夫人,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随便行动,尤其如果他独自去吃平价餐厅被拍到,会有哪些风言风语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他不怕风言风语,却怕与庄云流争执。
太累了,而且没意义,所以没必要。
只好把自我隐藏,把意愿克制,回到家看着阿姨在厨房忙碌,等不久之后与庄云流一起吃花样百出又千篇一律的晚餐。
……
十天转瞬即逝。
清晨,宴蓝穿着运动装准备出门,庄云流从身后跟上来。
“真地不用我陪你去?”
宴蓝没有看他,自顾自地换鞋,“不用,我已经有证件了,我的技术很好。”
“没有怀疑你全科满分的技术。”庄云流无奈地说,“我是看你精神状态不好。”
宴蓝一顿,不知道庄云流怎么知道了他全科满分的事,心中略有触动,但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我想一个人去”。
“行吧。”庄云流也不坚持,转身回屋。
宴蓝将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出门去车库开出保时捷卡宴——庄云流送他的结婚礼物。
是什么感觉呢?
是一种很没骨气的感觉。
最近他的身体里、呼吸里动不动就充满了这种感觉,还有对自己的厌恶,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
开出一段路,吹了一会儿外面的风,他的情绪稍微好了点儿,接着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刚才已经明确说不用庄云流陪了,但那家伙怎么好像没有一点儿要去上班的意思?
……他今天不上班吗?
-
庄云流今天确实不上班,自己给自己请了个假——
他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上班?
去了也是耽误事。
等待的时间令人焦躁。
他在家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无所事事中,好不容易想到可以泡一杯咖啡,但泡完就发现这个点子简直糟透了,因为看到咖啡他就想起了和宴蓝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在餐厅里,宴蓝的穿着、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捧着冰美式玻璃杯摇晃的画面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不久前也触碰过他的全部,让他激动不已。
庄云流端着咖啡靠在沙发上,眼里全是迷茫。
老实说,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宴蓝,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欢宴蓝的身体。
那天晚上宴蓝昏了忘记了,但他忘不了,他们真地很快乐。
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经历,虽然他也没经历过别人,根本无从比较,但有些东西也根本不用比较,到那儿了就是到那儿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的确,他与宴蓝的婚姻与一般的婚姻不同,但事已至此,他希望他们能放下这些忘却这些,别那么刻意,就正常、普通地过日子,然后耐心地等待两人自然而然的变化。
能成为真正有感情的夫妻固然最好,当真成为不了也无所谓,就算有朝一日离婚也无所谓,甚至反目成仇也无所谓,他只希望无论好坏都是真的,希望他们不要永远都带着目的,不要永远都在演。
身处娱乐圈,他太熟悉虚假,也太讨厌虚假,他不想那样。
可是结果呢?
宴蓝跟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哎。
但是他们毕竟已经这样了。
思索良久,他打开手机,调出宴蓝的聊天框,打字的时候手指不停地抖,心也不停地抖,几乎每个字都按错了好几次。
……
宴蓝忐忑地坐在等候室里。
刚刚检查结束,他现在在等结果。
庄云流约的是一家高端私人医疗机构,服务非常好,无论哪个环节都有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譬如此时,等候室里不冷不热,不干不湿,房间布置很有格调,绿植传达出生机,桌上放着为他提供的饮品和小食。
但他一动未动。
根本没有心情。
煎熬了一会儿,他随咨询医生重新回到主治医生的检查室,审判来临了。
他在剧烈的心跳中坐下,有点不敢看医生的脸,生怕从表情里看到暗示。
“宴先生你好。”医生礼貌地说。
“你好。”宴蓝的手出了一层汗,指尖无意识地动着。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的语气始终平静,“您目前的各项数据均未见怀孕指标。”
非常专业的措辞。
宴蓝觉得自己有点耳鸣,反应了一下才问:“就是说我没怀孕?”
医生极短暂地顿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哦……好。”
巨石落地,宴蓝长出一口气,不用做那个只是想一想就非常可怕的流产手术,他浑身都轻松了。
接过医生递来的检查报告,他确认道:“我可以走了?”
“嗯,我这里没什么了。”
“那谢谢医生。”宴蓝站起来。
医生微笑着送他出门,“不客气,应该的,宴先生和庄总以后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就好。”
“好。”宴蓝机械地应着,心想哪里还有以后。
出了医院,他坐上车,却迟迟不愿发动。
他不想回去面对庄云流,更加不想跟他当面讨论医院的事。
发个信息吧,直接在手机上说完,其余的能免则免。
[没怀孕。]
没有语气,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词,甚至连主语都没有,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
家里。
宴蓝的信息跳了出来,庄云流正在打字的手指一顿。
……尘埃落定。
原以为看到这个结果他会很高兴,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
他缓了缓,吁了口气,把刚刚打完还未点发送的那句[如果有了就留着]删除,重新打上[知道了]三个字发送过去。
……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插曲结束,两人相安无事了几天,宴蓝再一次被庄云流堵在了卧室门外。
“这个周日晚上有空吗?陪我参加个活动。”
他能开口,就代表确有必要,所以宴蓝不会问为什么要我去这种蠢问题,而是直接确认:“什么活动?需要我做什么?”
提前问清楚,如果真地接受不了,也不是不能拒绝。
“千篇一律的行业聚餐,最基本的聊天社交,不需要你专门做什么,出现一下就好。应该也有棋牌和小型舞会,你有兴趣可以提前学一学。”
“不必。我知道了,我可以去。”
目的达到,庄云流客客气气地说:“谢谢,那天我会提前来接你。”
干脆利落地说完,干脆利落地走掉,宴蓝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想,那天是周日,庄云流却说提前来接他,看来已经默认了当天要加班——
这也是庄云流最近的变化。
不久之前,庄云流有过一段天天准时回家的时期,跟那时候一比,现在的他截然相反,整个人恨不得在公司生根发芽。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这样也好,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周六早上,庄云流发来了五套西装礼服给他选,他挑了一套看起来最低调的深蓝色,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下午造型师带着衣服来家里做妆发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套西装居然会发光!那种虽低调却又无法忽视的光!总之照片上完全看不出来,庄云流的图太不高清了!
他顿时就有点后悔,总觉得穿上以后会像穿着锦斓袈裟的唐僧,但很明显,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结果造型师还夸他。
“宴先生真有眼光,这套衣服是去年冬季大秀上最受瞩目的作品,品牌至今只借给张奕南穿过一次,这个品牌的衣服国内能借到的明星不超过五位,当然啦还是比不了宴先生,宴先生这边品牌都是直接送的。”
宴蓝:……
那就谢谢庄先生了。
造型师请宴蓝在化妆箱前坐下,“对了宴先生,今天因为就我一个人,而且是从别的工作地点赶过来的,实在拿不了太多东西,所以就只带了这一套,其他四套我明天给您送到家里来,实在不好意思哈。”
宴蓝迷惑地转头,“我不是就选了这一套吗?”
“对啊,这套您今晚参加活动穿。”造型师理所应当地说。
宴蓝一怔,接着有点明白了。
看来是品牌送了五套,庄云流看都没看就让送到了造型师那儿,造型师问今晚穿哪套,庄云流就让造型师拍图片,接收图片的时候大约没有下载原图……不,应该是根本没点开就转发给了他,所以才看不清细节。
然后庄云流把结果告知造型师,造型师根据衣服设计好妆发,今天整个带过来搞定。
不带一丝感情,不多做任何一点,非常高效精准的流程。
高效精准到什么地步呢?造型师刚刚弄好,正准备整理化妆箱的时候,庄云流就进门了。
看到打理完毕的宴蓝,庄云流愣了一下,眼里下意识流出来的惊讶、赞叹和一点点属于男人的征服本能再次证明了他的确没提前见过这套衣服。
但他很快就收住了情绪,说了句“走吧”就往门口去,宴蓝听话地跟上前方那高大的身影。
在他的眼里,庄云流的肩在深灰色西装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宽阔有力,与腰和四肢之间形成的比例也好得没话说。
去往酒店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最近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不仅不会尴尬,反而各自舒坦、自得其乐。
到了会场,庄云流开始游刃有余地社交,宴蓝被他牵着各处来往,称职地充当着一个微笑的人形立牌。
过了一会儿,庄云流和另外几个大佬要去楼上包厢谈要事,宴蓝便独自行动。
隆重的大厅,华丽的餐台,缤纷的美酒,高雅的音乐,放眼望去皆是陌生而地位崇高的人们,这样的环境下,呆久一点便觉不知所措,四处望去,宴蓝走到侧面墙边的一扇厚重木门前,推开,心头豁然开朗。
前方是个通向外界的观景平台。
晴朗的春夜里繁星满天,环绕酒店的湖泊仿佛明镜倒映着星光,斑斑点点,闪耀璀璨。
宴蓝关严背后的木门,仿佛瞬间逃离了喧嚣的俗世。
他走上前靠着平台栏杆,看着浩大的夜空,贪婪地深深呼吸,心头陡然放松,连灵魂都有想要出窍之感。
如果能一直呆在这儿就好了。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突然之间,背后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完全陌生的脚步踏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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