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瞥了眼睡熟的两个弟弟,摇摇头,“不了。”

  弟弟们也渐渐大了,被看见不好。

  见黛玉扫了她两个弟弟一眼,陈蕴藉便知她顾虑什么,抿抿唇,没有勉强她。

  古代的马车没有轮胎,不管在马车里垫多少东西,多少还是有些颠簸。

  黛玉身上本就有些不适,马车出了城,她的面色就开始发白,捂着小腹,紧紧抿唇。

  陈蕴藉见她咬牙不吭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不舒服不要逞强,肚子疼?”

  黛玉并不娇气,但被陈蕴藉抱到怀里,又这样温言细语的哄着,忽然就有些委屈起来。

  “疼。”

  陈蕴藉眉头微蹙,“坐我身上还疼?”

  倒不是陈蕴藉自恋,觉得自己是什么治病良药,而是因为,坐在他的身上,颠簸感应该会减轻很多,不会像坐在软垫上那么颠簸难受。

  “早上喝了酸梅汤。”黛玉垂着眼帘,有些心虚的道。

  六月天,十分炎热,酸梅汤很解渴。

  陈蕴藉眉头微蹙,“酸梅汤解渴,月信来了,也能喝,怎么会肚子疼?”顿了顿,他低头盯着心虚的黛玉,“凉的?”

  酸梅汤月信来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喝,但最好温热了再喝,还不能喝太多。

  六月天虽然炎热,可大清早的,不温一下,酸梅汤也还是凉的。

  黛玉不敢去看陈蕴藉。

  她这心虚气短的样子,陈蕴藉一看就明白了,顿时气乐了。

  “不给你吃碎冰,你就喝凉的酸梅汤?”陈蕴藉气道。

  黛玉额头抵在陈蕴藉胸膛,闷声闷气,“又不是冰镇的。”

  “你还想喝冰镇的呢?”陈蕴藉气笑了。

  黛玉不吭气儿了。

  “疼……”

  陈蕴藉拿她没辙,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青墨,去前面打探一下,有没有茶摊。”

  “是,公子。”

  青墨骑着马往前去了。

  陈蕴藉低头看着怀里面色发白的黛玉,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太胡来了。”

  “你身上好热啊。”黛玉捂着肚子,推了推陈蕴藉。

  陈蕴藉好气又好笑,“你还嫌热呢?”

  男人身上本就气血旺,陈蕴藉又习武多年,这气血就更旺了,身上当然热。

  “真的热……”黛玉难受的道,“蕴藉哥哥……”

  陈蕴藉叹了口气,把腰间的扇子抽了出来,展开缓缓的扇风,“还热吗?”

  “风可以大一点吗?”

  陈蕴藉停下来,低下头,“你要求还挺多?”

  “我就要求多,你嫌我多事?”黛玉哼道。

  陈蕴藉噎了噎,“我哪儿敢啊……”说着继续扇风。

  “还疼吗?”

  “疼。”

  “还敢喝凉的酸梅汤吗?”

  黛玉抿抿唇,“可天气真的热……”

  “天气再热,也得温了再喝,再有下次……”陈蕴藉话没说完,黛玉哼了一声,“下次如何?”

  陈蕴藉哽住,“你老是这样,那我只能多花点精力跟太医院的太医学点医术了。”

  黛玉扑哧笑出来,“蕴藉哥哥,你也不怕把我惯坏了?”

  “惯坏了好啊……”陈蕴藉垂眸看她,轻笑道,“这样只有我受得了你的脾气,别人就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黛玉笑了几声,又蹙眉,捂了捂肚子。

  陈蕴藉见了,不由又叹了口气,“我就说吧,要温了喝,贪一时的痛快,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黛玉不理他。

  陈蕴藉见她难受,也没再说什么训斥的话。

  过了一会儿。

  “还疼啊?”

  “嗯。”

  “手拿开。”陈蕴藉一只手扇着风,另一只手拿开黛玉捂着肚子的手,犹豫了一下,覆上去,轻轻揉了揉,“还疼得厉害?你到底喝了多少?”

  “就两杯。”黛玉靠在陈蕴藉怀里,道。

  陈蕴藉给她揉着肚子,“就两杯,也不算多啊,怎么疼成这样?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暂时不用,这都出城了,别折腾了。”黛玉道。

  陈蕴藉眉头微蹙,给她揉着肚子,想了想,扬声喊锦书,“青墨还没回来?”

  “还没呢,公子有事吩咐?”

  陈蕴藉又看了眼面色不好的黛玉,“你调头回城里找个大夫来。”

  锦书闻言,便道,“找大夫?”

  “快去。”

  黛玉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陈蕴藉打断,“不要任性,身体最重要。”

  “我从前也有喝过,就这次肚子疼。”黛玉带着些许怨气,“为什么女子要有月信?”

  陈蕴藉噎住,这让他怎么解释?

  “额……”陈蕴藉眨了眨眼,“等锦书把大夫请过来,再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可能不是喝了酸梅汤的原因。

  锦书走了没一会儿,青墨就回来了。

  “公子,前面两里处有个茶摊。”

  像这样的通行的道路上,隔着一段距离,就会有百姓开的茶摊,不过挣点小钱,维持生计。

  “去茶摊休息一会儿。”

  “是。”

  两里路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马车停下来,陈蕴藉给黛玉戴上帷帽,抱着她下了马车,让锦书守着马车里的林家表弟。

  茶摊很简陋,就搭了个草棚,桌椅也都很陈旧,还有很多裂痕。

  陈蕴藉让人在长椅上铺了软垫,才让黛玉坐下。

  “叫店家烧一壶开水过来。”陈蕴藉道,又吩咐青墨把他带来的包袱拿过来。

  “蕴藉哥哥,你在干什么?”黛玉疑惑的道。

  陈蕴藉看了她一眼,“给你治肚子疼啊。”

  “你会医术?”黛玉惊奇的道。

  陈蕴藉摇头,“不会。”

  黛玉噎了噎,“那你说给我治肚子疼。”

  “也就是试试,对身体也没有坏处。”陈蕴藉道。

  黛玉靠在陈蕴藉肩膀上,不说话了。

  青墨将陈蕴藉带的包袱拿来,陈蕴藉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竹筒子。

  “这是什么?”黛玉好奇的问道。

  陈蕴藉将竹筒的塞子打开,“晒干的姜片。”

  到了夏日里,黛玉就贪凉,他带这个也是防着黛玉贪凉,吃了生冷的东西。

  哪里知道,出门前,黛玉就贪凉喝了酸梅汤。

  他也不确定黛玉肚子疼是不是因为喝了酸梅汤,不过姜茶喝了暖身,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

  何况他也让锦书去请大夫了,就算有什么问题,大夫也会解决的。

  再不济,还有灵水呢。

  店家将陈蕴藉要的开水提了过来,陈蕴藉把姜片放碗里,用开水冲泡。

  开水很烫,陈蕴藉拿着扇子对着碗扇,等凉了,才让黛玉喝。

  “喝点吧,大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

  黛玉也不通医理,但她知道姜茶可以暖身,喝了也没坏处。

  “我手没劲。”

  陈蕴藉失笑,端起茶碗,手越过帷帽的纱罩,将碗递到她嘴边,“喝吧。”

  姜茶还是热乎的,但已经不烫口。

  一碗姜茶喝下去,黛玉觉得浑身冒汗,“有点热。”

  “热也忍一忍。”陈蕴藉没给她扇风。

  黛玉瘪了瘪嘴。

  过了一会儿,陈蕴藉手撑在桌子上,抵着头,问她,“好些没?”

  “没那么疼了。”

  黛玉有些惊奇的道,“还真管用。”

  陈蕴藉若有所思,“还真是酸梅汤喝多了不成?”

  “蕴藉哥哥怎么知道喝姜茶管用?”黛玉不想纠结酸梅汤的问题。

  陈蕴藉瞥了她一眼,“你老实说,真的只喝了两杯?”

  黛玉把头埋到他怀里,不出声。

  “撒娇也没用,说实话。”陈蕴藉也不推开她,淡淡的道。

  黛玉闻言,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出门前,又喝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两杯。”

  “只有两杯?”

  “两杯多。”

  “呵——”陈蕴藉气笑了,“你真是……”

  黛玉抿抿唇,“很热嘛。”

  “等大夫来了再说。”陈蕴藉道。

  黛玉不出声了。

  又等了一会儿,黛玉坐直了身体,“蕴藉哥哥,我不疼了。”

  “不疼了也等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再说。”陈蕴藉喝了口茶,道。

  黛玉默了默,“哦。”

  他们出城已经有些距离,锦书骑着马将大夫带过来,速度还算快。

  大夫满头大汗的上前行礼,“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给她诊脉。”

  大夫取了一张帕子放在黛玉手腕上,才诊脉。

  过了一会儿,松手,开始掉书袋子,一通陈蕴藉听不懂的话,他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说重点!”

  “这位姑娘没什么大问题,许是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又吃了些清热解暑之物,这两日夜里注意一些,再一个饮食上克制些许,便可。”老大夫道。

  这样忙急忙慌的把他拉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结果就是给一个小姑娘诊脉,可把他魂儿都吓没了大半。

  “有劳大夫了,青墨。”青墨上前给老大夫塞了个银锭子。

  “锦书,送大夫回去,一会儿自己追上来。”

  “是,公子。”

  等锦书送大夫走,陈蕴藉才起身,牵着黛玉上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陈蕴藉就靠在车厢上,闭眼养神。

  黛玉小心的看他一眼,“蕴藉哥哥。”

  “嗯?”

  见他肯应声,黛玉心里一松,“你生气了吗?”

  “你说呢?”

  黛玉:“……”

  陈蕴藉见她不吱声,睁开眼,“这两天,不准再喝酸梅汤。”

  “啊?”黛玉有些不愿意,“我少喝点……”

  “等你月信走了再喝。”陈蕴藉这次没依她的。

  黛玉扯着手里的手帕,没话说了。

  陈蕴藉见她闹脾气,乐了,真是被他给惯坏了。

  他将腿放下来,瞥了眼睡得很熟的两个表弟,正了正坐姿,握住黛玉的手腕一拽。

  黛玉惊呼一声跌进他怀里,气恼的捶了他一下,“你吓死我了!”

  她那一捶,对陈蕴藉就跟挠痒痒一样,他搂着她,轻笑道,“玉儿,我是喜欢惯着你,什么事都依你。但,前提是……不会损伤到你的身体,懂吗?”

  黛玉看着陈蕴藉眯起的眼,知道陈蕴藉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