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陡然一片黑暗,画面斗转,魏无羡竟在不夜天城里晃荡。晃着晃着,穿过一片小花园,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弓弦震颤之声。

  魏无羡传林拂叶而入,只见有个身穿白色轻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对着前方的一只靶子拉弓,放弦。

  这少年的侧颜很是清秀,拉弓姿势标准且漂亮。

  那只靶子上,一点红心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羽箭。

  这一箭,也是命中红心。

  竟是例无虚发。

  魏无羡喝彩道:“好箭法!”

  那少年一箭中的,从背上箭筒里抽出一支新的羽箭,低头正欲搭弓,却冷不防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吓得手一抖,羽箭落到了地上。

  魏无羡从花圃之后走了出来,笑道:“你是温家哪位公子?好好好,漂亮,射得太好了,我还从没见过你们家的射箭这么……”话音未落,那少年已抛下弓箭跑的无影无踪了。

  魏无羡一阵无语,摸了摸下巴,心道:“我长得这么英俊么?英俊得把人吓跑了?”

  ——

  “还是那么自恋!”江澄撇嘴,心里却想,原来当初魏无羡说他射箭比自己好,是真的!

  江厌离却是从刚才那惊鸿一瞥,认出了那少年,她偏头看着弟弟,“阿澄,他……是温宁对不对?”

  江澄默了默,点头,“是他!”

  有听到江澄和江厌离姐弟对话的人,惊诧不已,“刚才那箭法极好的温家少年,竟是鬼将军温宁?”

  一语惊起千层浪。

  “原来魏狗这么早就认识温家的人了,怪不得后来会背叛江家,还非要保温氏余孽!”

  江厌离姐弟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但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这些人好似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责问他们的时候又不敢吭声,当真是——

  无耻之尤!

  江澄也懒得好言好语的解释,甩出紫电,抽了过去,这一记鞭子用了他全力,抽到刚才嘴贱的那人身上,那人竟是惨嚎一声,化作青烟,消失在虚无之境内。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始嚷嚷起来,“江宗主!那位道友也是在为你江家鸣不平,你竟拿紫电杀了他?是不是太狠毒了?”

  “就是!真不知好歹!”这人说话虽然低,但在没什么人说话的时候,这话十分清晰。

  江澄冷笑一声,“魏无羡有没有叛出我江家,那都是我江家跟他之间的恩怨,干。你们什么事?要你们多管闲事?!我阿姐才说过的话,你们转头就抛到脑后了是吧?魏无羡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师弟还清楚?这话我只说最后一遍,再叫我听到有谁编排魏无羡一句,我的紫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住的!”

  他心里是对魏无羡有怨,怨他弃了江家,护着温情姐弟,还不惜叛出江家。

  但再多的怨,共情到魏无羡少时的风姿,他也开始困惑起来,魏无羡的天资卓绝,哪怕为了射日之征改修他途,如今射日之征已经成功,没必要还修鬼道,他知道魏无羡不是贪图强大力量的人,既然如此,魏无羡为何不回归正途?

  还有,他自信在魏无羡的心里,他和阿姐还是最重要的,既然如此,在当时的情况下,魏无羡为何非要保温情他们?

  温情姐弟是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但同样,温氏也灭了他江氏满门。

  人不是温情他们杀的,但他们体内毕竟流着温氏的血,仇恨是消磨不掉的。

  他不对温情他们落井下石,已经是努力克制了,让他像魏无羡一样保温情他们,是不可能的!

  要说魏无羡不恨温家人,江澄不信,在战场上,杀温狗的手段,谁都没有魏无羡狠。

  他明明恨温氏的人,为什么反而救了温情他们?

  不,魏无羡救温情他们,并不让人意外,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他为什么宁愿叛出江家?

  江家比不得温情姐弟这群老弱妇孺在魏无羡心里的地位高吗?

  这不可能!

  越想,江澄就越觉得有问题。

  从前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深想,共情魏无羡过去的时光,同样也唤醒了江澄少年时跟魏无羡的幼时情谊。

  他抬起头目光灼热。

  魏无羡,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

  魏无羡并没有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就当看了个稀奇,回到广场,比赛即将开始,温家那边却闹哄哄的。

  魏无羡问江澄:“他们家办个清谈会怎么这么能折腾,天天都有戏。今天又怎么回事?”

  江澄道:“还能怎么回事,名额有限,在争让谁上场。”顿了顿,他轻蔑地道:“这群温家……的箭法都烂成一个德性,谁上场不是一样啊?争来争去有区别么?”

  温晁在那边喝道:“再来个!再来个,还差一个!最后一个!”

  他身旁的人群之中,方才那名白衣少年也站在里面,左看右看,鼓足了劲儿才举起手。

  可他举得太低了,也不像旁人那样敢直接叫嚷自己的名字,被推推搡搡了一阵,一旁才有人注意到他,稀奇道:“琼林?你也想参赛?”

  那被叫做“琼林”的少年点了点头,又有人哈哈笑道:“都没见过你拿过弓,参什么赛啊!别浪费名额了。”

  温琼林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一番,那人又道:“行了行了,你别贪新鲜了,这是要计成绩的,上去丢脸我可管不着。”

  魏无羡心道:“丢脸?要是你们温家里有一个人能给你们捡回点脸面,也就他了。”

  那人语气中的不屑之意太过理所当然,听得魏无羡不怎么痛快。

  他扬声道:“谁说他没拿过弓?他拿过的,而且射得很好!”

  ——

  被独立出来的温情姐弟,视线里全是温宁少时的模样。

  温情看了看视线里的弟弟,又看了看身旁化作凶尸的弟弟,顿时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阿宁!阿宁!”

  温宁很想哭,但哭不出来,看着泣不成声的姐姐,心里也很难过,想安慰,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无措的低声唤着,“阿姐,阿姐,别哭,阿姐……”

  魏无羡共情的画面里,众人都惊奇的看着他,就如同现在虚无之境内,众修士惊奇的看着温宁。

  都说鬼将军温宁杀人如麻,在外凶名赫赫,生前居然是这样一个怯懦的小少年,被人欺负都不敢吭声。

  再看化作凶尸的温宁,似乎……除了变成凶尸,也没有多大变化啊。

  怎么外头传得那么凶恶?

  ——

  共情的视线里,温琼林的脸原本有些苍白,因为众人的目光忽然凝聚到了他身上,一下子变得通红,漆黑的眼珠使劲儿地瞅魏无羡。魏无羡负手走了过去,道:“你刚才在花园里射得不是挺好的?”

  温晁也转了过去,怀疑道:“真的?你射箭好?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温琼林低声道:“……我……我最近才练的……”

  他说话声音很低,还断断续续,仿佛随时能被人掐断,也确实经常被人掐断。

  温晁不耐烦地打断道:“好吧,哪儿有个靶子,你赶快射一个来看看。好就上,不好就让开。”

  温琼林四周的位置一下子被空了出来,拿着弓的手紧了紧,求助般地左看右看。

  魏无羡瞧他很是不自信的样子,拍拍他的肩,道:“放松。像之前那样射就行了。”

  温琼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拉弓。

  可惜,这一拉弓,魏无羡就在心底摇了摇头,心道:“要坏。”

  这温琼林大概是从没在旁人面前射过箭,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发抖,一箭飞出,连靶子都没中。

  围在一旁观看的温家中人发出讥笑之声,纷纷道:“哪里射得好了!”

  “我闭着眼睛都比他射得好。”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挑一个人出来上场!”

  温琼林的脸红到了耳根,不消旁人挥退,自觉落荒而逃。

  魏无羡追了上去,道:“唉,别跑!那个……琼林兄对吧?你跑什么?”

  听他在背后叫自己,温琼林这才停了下来,垂首转身,从头惭愧到脚的样子,道:“……对不起。”

  魏无羡奇道:“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温琼林内疚地道:“你……你推荐我,我却让你丢脸了……”

  魏无羡道:“我有什么可丢脸的?你以前不常在别人面前射箭吧?刚才是紧张了?”

  温琼林点了点头,魏无羡道:“有点自信。我老实跟你说吧,你比你们家的人射得都好。我见过的所有世家子弟里,箭法比你好的绝对不超过三个。”

  江澄走了过来,道:“你又在干什么?三个什么?”

  魏无羡指着他道:“喏,比如说这个,他就没你射得好。”

  江澄暴怒道:“找死!”

  魏无羡受了他一掌,面不改色地道:“真的。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多在人前练练就习惯了,下次一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这个温琼林,大概是个温家里旁系又旁系的世家子弟,地位不上不下,性格却羞怯自卑,缩手缩脚,连说话也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苦练一番,鼓起勇气想参与比赛,却因为太紧张而弄砸了。若是不好好开导他,说不定这少年从此以后就越发封闭自我,再也不敢在人前表现了。

  魏无羡对他鼓励了几句,再简单说了一些需要提醒的要点,纠正了他刚才在小花园里射箭时的一些细微毛病,温琼林听得目不转睛,不住点头。

  江澄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马上开赛,还不快滚去入场!”

  魏无羡一本正经地对温琼林道:“我现在就要去比赛了。你待会儿可以看看场上我怎么射的……”

  江澄不耐烦地拖着他离开了,边拖边啐道:“看什么看,你以为自己是楷模吗?!”

  魏无羡想了想,奇怪地道:“是啊。我不就是吗?”

  “魏无羡!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

  众人没想到,除了射箭的事,还有后面这遭,不禁将目光投向温情姐弟。

  温情感觉到弟弟在害怕,当即把人挡在身后,冷着脸喝道,“看什么?!”

  “温狗,还敢这么猖狂,要不是……”不知想到什么,那人悻悻的闭嘴。

  温情嗤笑。

  江澄皱眉,如果只是这样的交情,魏无羡还不至于叛出江家。

  他知道温宁把他从莲花坞救了出来,魏无羡是因为这个非要救温宁?

  倒也说得过去,那温情他们呢?

  江澄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深深吸了口气,江澄暗忖,既然是共情魏无羡,总会……总会知道真相的!

  ——

  魏无羡背着弓箭,打着哈欠往前走。

  余光瞥见身旁面若敷粉、冷若冰霜的俊俏少年郎,不禁觉得眼熟。

  少年身穿正红圆领袍衫,系九环带,袖子收得很窄。周围一堆人穿着同样的礼服,但唯有他穿的格外好看,三分文雅,三分英气,十分加起来全是俊美,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魏无羡不禁心里暗忖:谁家少年郎,岐山百家清谈会小辈们统一的礼服都传得比别人好看。

  ——

  “这是……几年前岐山温氏举办的那一场百家清谈盛会?”一开始众人还未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但当魏无羡视线里的俊俏少年郎出来的时候,他们立刻认出,这是少年时的含光君,蓝忘机。

  而那一身礼服,唯有几年前温氏举办的那一次百家清谈盛会穿过,共情里都是仙门百家的人,大多数在射日之征里活下来的世家,都曾参加过那一次的百家清谈盛会。

  当年在岐山,温氏举办的这场百家清谈盛会,大会为期七天,七日里每日的余兴项目都不一样。其中有一日,是比射箭。

  比赛规则是各家未及弱冠的少年子弟入场争猎,一千多个真人一般大小、灵活逃窜的纸人靶子里,只有一百个是附有凶灵在内的,只要射错一个就必须立即退场,唯有不断地射中附有凶灵的正确纸人,才能留在场中,最后再计算谁射中的最多、最准,依次排名。

  “我也想起来了,那次小辈围猎,魏无羡好像拿了头名?”

  这些人关注的都是以前的事,唯有跟魏无羡相熟的人,比如江澄,他听到魏无羡的心声,只觉得不忍直视。

  那次清谈会举办的时候,距离魏无羡从云深不知处遣送回云梦,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当时没有跟着回来,但听学回来也曾听说,魏无羡回来之后逢人就说起自己在姑苏的见闻,大多都是说蓝忘机的脸虽然好看,但如何如何刻板,如何如何没趣的言论,以至于他回云梦后,有人来跟他打听魏无羡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是真没想到,魏无羡居然没能立刻认出蓝忘机,听学那三个月,他可没少去撩拨人家,没想到回家转头就忘了。

  蓝曦臣面上的笑容也微微一僵,忍不住偏头去看身旁的弟弟,果然见弟弟的嘴唇已经紧紧抿起来。

  蓝曦臣:“……”

  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

  魏无羡盯着这名他觉得眼熟的少年,看着他背着一束尾羽雪白的箭,低头正在试弓。他手指纤长,在弓弦上一拨,发出琴弦一般的音色,动听而又刚劲。

  魏无羡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兴高采烈招呼他:“咦!这不是忘机兄吗?”

  他终于搞明白为何觉得眼熟了,他只见过穿着姑苏蓝氏‘披麻戴孝’般素净常服的蓝忘机,没见过他作这般鲜明惹眼的装束,再配上蓝忘机那张漂亮过头的脸,蓦然重逢,一时居然被闪瞎了眼,没能立刻认出来。

  那边蓝忘机试好了弓,扭头就走。

  魏无羡吃个没趣,对江澄道:“又不睬我。嘿!”

  江澄表情冷漠地横他一眼,也是不打算理睬。

  靶场有二十多个入口,各家不同,蓝忘机走到姑苏蓝氏的入口前,魏无羡抢先溜了过去。

  蓝忘机侧身,他也侧;蓝忘机挪步,他也挪。

  总而言之就是堵着不让他走。

  ——

  共情到这一幕的众人:“……”

  虽然看不到阿羡此刻的神情,但江厌离几乎都能在脑子里想象出来阿羡此刻调皮的模样,不禁抿唇笑起来。

  边上的金子轩只觉得无语,“魏无羡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老是喜欢招惹蓝忘机?他也不怕惹怒蓝忘机被射一箭?”

  “你这次倒是说了句人话。”江澄哼道。

  金子轩:“……”

  深吸一口气,暗道,这是小舅子,不能怼!

  这两人的话引来蓝忘机冰冷的目光,金子轩和江澄循着视线看过去,没想到对上蓝忘机的目光,顿时一愣,既然恍然是他们说的话被蓝忘机听到了,当即干巴巴的笑了一下,立刻转过头避开蓝忘机的目光。

  蓝忘机干嘛这么看他们?招惹他的明明是魏无羡!

  蓝曦臣见状,清了清嗓子,温言道,“忘机,依我之见,魏公子还是挺想跟你做朋友的。”

  这话倒是不假,看到现在,谁看不出来,魏无羡虽然总是撩拨蓝忘机,但还真不是要故意惹蓝忘机生气,而且很明显能感觉到,魏无羡是很想蓝忘机给他回应的。

  然而……蓝忘机的回应,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叫人看了就觉得,这人是不是讨厌他?

  蓝忘机自己从来不知道,面对魏无羡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神情,他黯然垂眸。

  怪不得魏婴会以为他讨厌他。

  ——

  最终,蓝忘机立定原地,微微扬首,肃然道:“借过。”

  魏无羡道:“肯理我了?刚才是装不认识呢,还是装没听到?”

  蓝忘机冷冷地抬起眼帘,重复道:“借过。”

  魏无羡嘴角含笑,挑挑眉,侧过身子。

  入口的拱门狭窄,蓝忘机不得不紧紧贴着他擦身而过。

  等他入场,魏无羡在他背后喊道:“蓝湛,你抹额歪了。”

  世家子弟都极为注重仪表,尤其是姑苏蓝氏。

  闻言,蓝忘机不假思索举手去扶,可那抹额分明佩得端端正正,他一回头,目光不善地投向魏无羡,后者早哈哈笑着转去了云梦江氏的入口。

  入场正式开始比赛之后,不断有世家子弟因错手射中普通纸人而退场。

  魏无羡一箭一个,射得很慢,却例无虚发,箭筒里的箭不到一会儿便去掉了十七八支。

  ——

  “魏无羡的骑射真的是精绝啊!”有人感慨道。

  与魏无羡相熟的人,几乎都看过这一幕,倒是江厌离,她没有参加过这次清谈会,因此并不清楚细节,看到现在,仍是兴致勃勃,参加过这次清谈会的蓝氏双璧等人,就有些兴致缺缺。

  蓝曦臣看魏无羡例无虚发,不禁想起当年那次围猎时,魏无羡何等风光肆意,当时可是大出了风头。

  想着想着,蓝曦臣忽然想起一件几乎被他忘记的事,一件足以气得叔父吐血的事。

  ——

  魏无羡正想试试换反手射会怎么样,忽然,有什么东西飘到了他脸上。

  这东西又轻又软,丝缕飞絮一般搔得魏无羡脸颊痒痒。

  他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蓝忘机已到走了他附近,背对着他,正在向一只纸人拉弓。

  那条抹额的飘带随风扬起,轻柔地扫中了魏无羡的脸。

  他眯起了眼,道:“忘机兄!”

  蓝忘机将弓拉得满如圆月,顿了片刻,还是道:“何事。”

  魏无羡道:“你抹额歪了。”

  这次,蓝忘机却再也不相信他了,一箭飞出,头也不回地迸出两个字:“无聊。”

  魏无羡道:“这次是真的!真的歪了,不信你看,我给你正正。”

  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把抓住了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的抹额尾带。

  可坏就坏在,他这个人手忒贱,以前拉云梦那边小姑娘的辫子拉惯了,手上一抓到条状物就想扯一扯,于是这次也不假思索扯了一扯。

  谁知,这条抹额本来就微微歪斜,有些松动,被他一拉,直接便从蓝忘机额上滑落了。

  蓝忘机握弓的手登时一个哆嗦。

  好半晌,他才僵硬地回过头,视线极慢极慢地转向魏无羡。

  魏无羡手里还拿着那条柔软的抹额,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给你,你重新系上吧。”

  蓝忘机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印堂之间简直有一团黑气笼罩,握弓的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气得要发抖了。

  魏无羡看他似乎眼睛里爬上了血丝,忍不住把那条抹额捏了捏,心道:“我扯掉的这东西确实是一条抹额,不是他身上的什么部位吧?”

  见他居然还敢捏,蓝忘机猛地将他手里的抹额夺了过来。

  他一夺,魏无羡便松了手。蓝家其他的几名子弟也不发箭了,尽数围了过来。

  蓝曦臣揽着弟弟的肩,对着沉默不语的蓝忘机低声说着什么,其余几人亦是满脸严肃,如临大敌,边说边摇头,还边用意味不明的诡异眼神望向魏无羡。

  魏无羡只听到模糊的字句,“意外”、“无须生气”、“不必在意”、“男子”、“家规”,诸如此类,越发茫然。

  蓝忘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转身,径自往场外走去。

  江澄走过来道:“你又干什么了?不是让你不要撩他的吗?一天不找死心里就不痛快。”

  魏无羡摊手道:“我说他抹额歪了,第一遍是骗他的,可第二遍是真的。他不相信,还生气。我不是故意拉掉他抹额的,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气愤?连比赛都不参加了。”

  江澄嘲道:“那还用说,当然因为你格外惹他讨厌!”

  他背后的箭已经快射完了,魏无羡见状,也开始发力起来。

  ——

  蓝曦臣万万没想到,魏无羡被罚抄蓝氏家规那么多遍,居然都不知道蓝家的抹额是不能碰的。

  他还以为当时魏无羡知道……

  想到这里,不禁头疼的捂额,耳边如他所料的传来叔父暴怒的咆哮,叔父抛却了蓝氏的礼仪。

  “竖子可恶!竖子可恶!他竟然摘了忘机的抹额!!”

  当时百家清谈会,蓝氏只有亲眷子弟参加了那场围猎,是以很多外门的门生,是不知道二公子抹额被摘了的,但现在全都知道了……

  蓝氏的人各个目瞪口呆,但他们是在共情魏无羡,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无羡耍流。氓。

  蓝湛面上紧绷,耳根却红透了,但在旁人看来,只觉得蓝湛重温了过去最难堪的事,猜测蓝忘机现在的心情很糟糕,都不禁远离蓝氏众人的区域。

  蓝湛倒没有多生气,只是……他不知道,魏婴竟然不知道抹额的含义,当时魏无羡摘了他抹额,转头又要还给他,所以他生气极了。

  魏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要写去岐山听训然后玄武洞事件的,忽然发现前面还有一段,看着看着发现时间线不对,魏无羡听学三个月被遣送回云梦,这个时候魏无羡还是十五岁,一年多后,魏无羡十六七岁,然后是岐山温氏举办的百家清谈盛会,这里魏无羡摘了蓝忘机的抹额。完了就是岐山听训,这里虞紫鸢骂江澄跟着魏无羡玩物丧志,说快十七的人了,但这个时候,百家清谈盛会是前年发生的,但当时江澄也应该十六七了,因为江澄跟魏无羡年龄相仿,顶多比魏无羡小几个月,按理说岐山听训的时候,魏无羡和江澄应该都已经十八岁以上了才对,百家清谈盛会是岐山听训的前年。哎,这个时间线,我就直接按写的来了,魏无羡和江澄的年龄会有调整,也就是岐山听训的时候,魏无羡大概十八岁多了,接近十九岁。

  然后就是,又过了十二点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