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行李箱推杆,中原中也落后于七濑真纯一步,视线悄然顿在她背后。

  “中也是在偷看我吗?”七濑真纯停住脚步,声音轻快。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扭过头:“那不算偷看吧,只是你走我前面而已。”

  温泉的事,他到底该不该问?

  那时的亲吻真的不是他喝醉泡汤后产生的幻觉吗?

  七濑真纯轻笑一声,背对着他神情不露出丝毫异样:“中也说不是就不是吧。”

  中原中也抿唇,他追上去几步,“喂、真纯……”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的话噎在喉中,像是被堵住封口。

  眉头紧紧皱起,他神色有些迟疑。

  七濑真纯歪头笑道:“不接电话吗?说不定是森老师催我们回去了。”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首领森鸥外的名字。

  他吐出口气,收敛神情接起电话:“首领。”

  面对首领的时候,不应该带有这样私人的郁气。

  “很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们的旅行……”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微肃起来:“港口这边发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中原中也眉头不自觉皱起,他拉过七濑真纯,不顾她愣怔的神情,将另一只耳机塞给她:“那些东西又来了。”

  她还想推拒,被中原中也的话止住动作,“我明白了。”

  神奈川多地出现了不明的彩色火焰,赤橙黄绿蓝靛紫如同彩虹般的七色火焰。

  绚丽动人、杀伤力也极大,如有生命般跳跃炸裂的火焰,一旦有人靠近将会毫不留情释放大量火焰,伤害逼退周遭的一切。

  美丽的火焰自千叶县而起,汲取大量的人气声势浩大向外推移满溢,遍布东京湾附近的城市不过三天,烧至神奈川也不过是一周。

  由异能特务科委托中原中也和七濑真纯的任务——清除异彩火焰,将它们从东京、神奈川清灭干净。

  这次异世界规则感染性极强,再不行动整个关东地区都会遍布异彩火焰。

  “我们这就出发,首领。”他沉下声应道。

  他挂断电话,冷静下达指令:“现在转机,我们去成田机场。”

  七濑真纯安静看着他一个个电话拨出去,联系千叶县的组织成员接应,他们要去火焰的起始、烧得最旺盛的城市采集坐标。

  她缓缓勾起嘴角,“中也成长得真快。”

  他越来越像合格的异常搜查官,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寂寞不舍。

  ……

  “呼……”

  中原中也从床上坐起来,他疲惫地撑着头,神智昏昏沉沉,“怎么会做这样梦?”

  回程的时候,他们明明没去新千岁机场又怎么会接到首领的电话,转机去成田机场处理突然冒出来的异常。

  头突突地跳着痛,中原中也低啧了声,掀开被子起床:“果然还是没睡好吧。”

  不经意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他惊讶发现时针已经走到十,他居然起晚了这么多?

  “搞什么啊今天。”他揉乱赭发,长长叹了口气。

  闹钟没响、七濑真纯也没咋咋呼呼扑过来压在他被子上叫他起床,就连一贯醒早的生物钟也没唤醒他,而是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

  中原中也拉开房间,映入眼帘内的是飞溅落在走廊和地板的鲜血,凄冷而骇人。

  “真纯!!”他甩开门,拔腿跑出去大喊。

  七濑真纯的房间没有、书房没有、卫生间甚至是厨房都没有。

  “真纯,你在哪?”

  “死丫头听见应一声啊!”

  “七濑真纯——”

  血落得到处都是,两具成年男女的尸体倒在客厅内,被残忍虐待杀死。

  那头苍蓝色的微卷发和无神睁大的橘眸,与七濑真纯极为相似或者说与他也很相似的夫妻紧紧握着对方,至死也没有放开爱人的手。

  中原中也满脸震惊,他忍不住迈前一步:“这都是什么?”

  他和七濑真纯的家怎么会出现外人,而且他们的脸……

  “中也,父亲母亲被彭格列的人杀死了。”漂亮的和服被溅上鲜血,脸上却干干净净的蓝发少女安静出声。

  “以后只剩下我和你了。”她张了张嘴,神情不显得难过,只是安静木然如漂亮精致的人偶。

  中原中也怔住,穿着和服的长发七濑真纯与他相隔短短数米,对地上所谓的父母尸体视而不见。

  “你……”到底是谁?

  “中也、中也?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回过神,原本站着长发七濑真纯的位置,跪坐着他所熟悉的少女,双手抓着花把自己弄得满身泥巴,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

  七濑真纯歪头看他,不解问道:“你在发什么呆?我喊你好几声了。”

  他左右看看,墙上、地板的血迹都不见踪影,没有血腥味、家具还是一如既往崭新光亮。

  “啊、哦,我想了些东西。”他含糊着道。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七濑真纯解释,他刚刚看到的奇怪景象,甚至隐隐有种他刚刚是没睡醒做梦产生的幻觉。

  但他又好好站在这里,做梦应该不会发生与现实一样的事。

  “中也今天真是奇怪……”七濑真纯不高兴扭过头,“早上去叫你怎么都叫不醒、脸一直很严肃的样子……”

  像是被梦靥住了,睡醒也是精神恍恍惚惚。

  想到这里她担忧起来:“中也是昨晚没睡好吗?”

  果然是因为看了百鬼夜行被食梦膜注意到吃掉好梦,留下坏梦给中原中也,他才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低带着不确定:“抱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对了,真纯刚刚有看到奇怪的血迹吗?”他恍若不经意问道。

  七濑真纯乖乖摇头,举了举手上朴素如葱的兰花:“没有,我在种兰花。”

  今早去中原中也房间,见他睡得不怎么安稳,脸上也带着些疲色,她试着叫醒他,却没有丝毫回应。

  橘眸连眨几下,她扔下花跑向中原中也,紧张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有哪里难受吗?肚子饿了吗?困吗?不舒服就回房间休息吧,家里的活我也能做的。”

  中原中也失笑,抱住她安抚道:“我没事也不饿,醒过来不会那么容易再睡着的,至少也要等到晚上。”

  沾满脏兮兮泥巴的手将他的睡衣蹭得满是泥土碎碎、印子,他挑了挑眉松开她:“真纯,你的泥巴全蹭我身上了。”

  &nbs p;“哎呀,这个嘛……”

  七濑真纯打着哈哈,正想摸摸头,被他一把抓住手:“别乱摸,你手上都是泥。”

  连指甲缝都弄进了泥土,她这么是怎么弄的。

  “我们走吧,这里回来再收拾。”他自顾扣紧她的手。

  她眨眼疑惑问道:“要去哪?”

  橘眸视线落下来,她惊讶发现中原中也竟然没穿拖鞋就跑出来:“中也,脚不冷吗?”

  这还没到1月,京都天气都没回暖,光着脚踩在地上可冷了。

  他低头看了眼,无所谓道:“刚出门跑得急就甩掉了。”

  踩着拖鞋不如光脚行动,家里打扫干净也不会有玻璃石子之类扎脚的东西,他反倒可以顺利快速找遍屋子。

  七濑真纯皱了皱眉,“中也平时还说我,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半点不上心。”

  中原中也拍拍她的头,无奈又好笑地捡回蹬掉的拖鞋穿上:“我还要以身作则是吧?”

  她理所当然点头:“是这样没错。”

  浴室水管里有暖水,中原中也牵着她去洗手台,边帮她打泡沫边念叨:“下次要种花就戴手套,家里不是有很多手套吗?”

  “可是戴手套感觉很闷。”她嘀嘀咕咕抱怨。

  做园艺的手套不透气,都是细密厚实的编织手套,为的就是防止某些带有尖刺的鲜花藤蔓扎手,但戴起来真的不怎么舒服。

  她种的是兰花,又不会弄伤手,顶多就是弄一手泥巴,过后洗掉就好。

  “就你歪理多。”中原中也笑骂一句。

  细腻丰富的泡沫在四只手相互揉搓下越发越多,合掌夹住她的手搓去手背的泥土,手指相扣压住指缝,一点点搓弄从指根到指尖,最后是她双手的重灾区指甲缝。

  “玩得全是泥……”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哼了声,“一会洗不干净,这指甲就给你全剪掉。”

  七濑真纯抿了抿唇,不服气道:“种花弄到泥巴是很正常的吧?”

  她不信就她一个人会弄得满手都是,就算戴手套也会弄到脸上、身上。

  “是很正常……”中原中也语气凉凉,动作轻柔搓洗:“但指甲脏兮兮,看着心烦的人是你不是我。”

  被他的话哽住,七濑真纯往他身上撞了撞,矮肩蹭靠在他身上,努力将身上的泥巴蹭更多过去。

  “喂喂、你干什么啊?”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他现在满手泡沫还抓着她的手,根本腾不开身,多长一对手去按住她。

  “反正都脏成泥巴人,不如等会一起洗算了。”她气哼哼道。

  视线落在她微敞的领口白皙柔嫩的颈子,中原中也红着脸慌慌张张,抬高声音:“你可是女孩子,说什么胡话。”

  不料,七濑真纯才以奇怪的目光看他:“我说的是一起洗衣服,倒是中也想到哪里去了?”

  她还没想着跟中原中也一起坦诚相见。

  中原中也被她看得扭过头,低声别扭道:“谁让你刚刚说那么奇怪的话。”

  “哦——”她笑吟吟扬起声音:“原来是中也在想色色的事。”

  他猛扭回头正要辩解,一看七濑真纯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恶作剧,顿时抽手带着凉下来的泡沫捂住她的颈侧,冻得她哇哇乱叫。

  “作弊、作弊!”

  “承让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