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引力场逃跑,顺便带走漏瑚是七濑真纯看到五条悟收起领域,提着漏瑚的头出来就决定好的。

  开始她设想祓除咒灵,而不是将它带回盘星教,就是因为特级咒灵的实力,稍有不慎就会失控。

  但现在看来只剩下头的他并没有死亡,只是身体变得虚弱了很多。

  这难道不是绑架特级咒灵的好时机吗?

  至于它愿不愿意落在她手里……

  猎户难道会问猎物愿不愿意被他射中吗?猎户不会,七濑真纯自然也不会。

  面对敌人就应当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她还只是捡走了他的头,真正将他拔下来的人是五条悟,这要记恨也应当是击破了他领域还重创了他的五条悟。

  “小鬼,你要带我去哪?”低沉到近乎沙哑的声音,漏瑚的眼珠子还在胡乱转动,显然是才从五条悟领域的必中效果中醒神,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头为何会落在人类咒术师手上。

  她低头看了眼,速度不变:“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傻掉了。”

  目光发怔到头被拔下来都没感觉,特级咒灵尚且在五条悟手上如此被动,她可不想和中也亲身体验五条悟的领域。

  漏瑚重重地哼了声,郁闷又不愉:“也就是你们跑掉了,不然领域的效果你们也会受到影响。”

  “嗯,感觉不大妙就跑了。”七濑真纯干脆承认,完全不像刚刚还在漏瑚面前说着不会逃跑的人。

  她是不需要逃跑,但真要跑起来引力场也能让她的速度接近光速,瞬间脱出敌人的视线范围。

  她抬手将漏瑚的头抛给中原中也:“要把火山头带回去给夏油吗?”

  难得的特级咒灵,要拿给夏油杰去搓旋涡吗?

  中原中也张开五指抓住漏瑚的头,“你还有别的想法?”

  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暂呆在盘星教,适时寻找异常再随机应变,看情况决定如何消除不稳定因。

  “我很好奇它有没有同伴,准备带回去研究一下……”七濑真纯拍了拍手上沾满的火山灰,灰蒙蒙的一层沾在手心不能完全拍掉,“而且火山灰好像可以当肥料?”

  她皱了皱眉,索性放弃清理衣服:“大不了在盘星教养几盆花。”

  中原中也哼笑了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小鬼!”漏瑚愤怒地喊她:“你将本大爷当成什么了?”

  七濑真纯打量了会只剩下一个头的特级咒灵,迟疑道:“花盆?”

  说罢她又摇了摇头,“不行,当花盆有点太猎奇了。”

  “你也知道啊。”中原中也无奈。

  弄个特级咒灵的头回去当花盆,说是突发奇想也太过了。

  “那还是当做失败的陶土工艺品吧……”七濑真纯可惜道,“也不方便让菜菜子她们看到,只能先放在房间里将就一下了。”

  “你要将他放房间里?”

  中原中也手一紧,差点把只剩下一个头的漏瑚直接祓除。

  七濑真纯无辜点头。

  他深深长叹了口气:“那还不如先放我房间里,有需要再去拿。”

  她欣然点头,笑嘻嘻道:“那就拜托中也了。”

  中原中也郁闷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想到这只咒灵也是男的,他也不会专门把这个头要过来放房间里。

  ……

  “你们遇到了悟?”夏油杰惊讶打量他们,从外表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发生冲突,或许只是单纯聊了两句。

  但夏油杰知道,五条悟并不是会放任特级咒灵在外行动的人。

  作为咒术界的最强,他背负着巨大沉重的压力,保护咒术界、普通人的安全,面对危险的特级咒灵,他自然不会随意放过。

  “嗯,还看到了领域。”七濑真纯干脆点头,“领域的必中效果一般会有几条?”

  她将漏瑚当时的具体情况稍微转换了下,避重就轻:“五条悟的领域好像很厉害。”

  夏油杰了然却不点破,顺着她的话:“领域的必中只有一条,但只这一条就需要耗费很大的咒力了。”

  “领域中的必中,说到底也是另一种束缚,耗费大量的咒力去约束、控制、攻击的手段。”

  夏油杰隐晦暗指,“我并不太推荐这般随意耗费咒力的行为。”

  这还较上劲了?

  七濑真纯暗自嘀咕两句,转念一想:“夏油跟五条悟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感觉他们称呼上都很熟稔的样子。

  夏油杰温和笑道:“以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说到以前的时候,他的神情异常平静,甚至冲七濑真纯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她乖乖跪坐下来,感受凌乱的头发被温柔挽起梳理,头皮传来阵阵舒适感,她放松地眯了眯眼。

  “我们之间闹了些分歧……”夏油杰眉眼温柔下来,语气徐徐缓缓带着独特的韵律:“真纯跟中也有过闹别扭的时候吗?”

  七濑真纯眨眨眼,“闹别扭?没有,我不会跟中也闹别扭的。”

  他闻言失笑,用皮筋给她在颈侧编了条细细的三股辫,打趣道:“平时那不算闹别扭吗?”

  七濑真纯摸了摸三股辫,认真想想:“闹别扭是会经历冷战、吵架、不理人、和好的,我跟中也没有,所以不算。”

  “冷战、吵架、不理人、和好……”

  他怔了下,眼帘半垂轻声道:“说得也是,我跟悟是比闹别扭还要严重些的问题。”

  “大概是没办法和好了吧。”

  七濑真纯看着他的神情,并不显得落寞难过,只是很温柔平静的样子,“是因为你想将全人类变成咒术师?”

  将力量掌握于有特权的人手里或是不愿人为去改造自然赋予人的本质,是她听过最多不愿普通人变成异能者的理由。

  当然这些可能都只是表面上的好听话,实际是怎么样的谁又知道呢?

  夏油杰摸摸她的头,淡淡叙述:“是因为我做了很糟糕的事。”

  跳跃的烛火照在脸上,衬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笑了笑:“十年前我在一次任务中屠杀了上百只猴子,几个月后我伤害了生养我的父母被悟撞见了。”

  猴子?

  她记得夏油杰是会将普通人叫做猴子,对普通人也会有很重的洁癖,会保持远远的距离、随身带空气清洗剂。

  会喷很多,味道很重的那种。

  但是不接触普通人的时候,夏油杰身上只会有淡淡的香烛味,那是很舒缓好闻的味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七濑真纯不解,杀死上百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可以称得上是极恶之人。

  但夏油杰他……

  该说是孤僻还是冷漠?只有在面对术师和家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温和的一面。

  平时无论面对普通人还是咒术师,似乎都不会轻易动怒,就像她开始说的——像佛祖。

  这样的人真的会屠杀上百人吗?

  “真纯小时候会因为能看见咒灵被孤立吗?”夏油杰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她。

  “没有……”七濑真纯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倒是有遇到想要利用我的人。”

  就在她小时候唯一经历的那次绑架中,她失去了父母也留下了对军警的芥蒂。

  夏油杰并不意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们一样。

  作为平民咒术师出身,父母不能看见咒灵、同学邻居不能看见咒灵,那么作为大多数人中唯一特殊的那个就会被担忧、孤立、鄙夷的目光包围。

  撒谎、想通过哗众取宠来博取他人的关注或是眼睛看见幻觉、耳朵听到幻听的担忧……

  在不理解、不清楚咒术师的人眼中,咒术师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农民,他们不能理解什么是咒灵,也不明白孩子能看见咒灵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教导我有能力的人应该帮助弱小的人。”

  这也是他十七岁以前一直坚持的想法。

  “中学毕业后我接到了东京咒术高专的入学通知,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没去东京的高中而是进了咒术高专,因为那时候的我还想帮助弱小的人。”

  夏油杰手伸到脑后解开半扎起的头发,乌发全落在肩上温和清秀,是只看一眼就会让人升起好感的好相貌。

  “我一直在帮助猴子祓除他们制造出来的咒灵,我认为咒术师就应该帮助弱小的人,因为他们看不见咒灵、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他陷入了拯救弱小的自我满足,却从来没想过这些人到底值不值得他去拯救。

  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醉酒撞死人逃逸,恐惧被发现的心形成了咒灵纠缠他。

  但即便如此,他下次还是会喝酒开车,半点不会悔改。

  杀害妻子骗取巨额保险金的丈夫,一边被死去妻子恶念变成的咒灵所困,一边还试图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

  “但是我忘了人与人之间应该是有区别的——”

  “猴子并不值得我们拯救。”

  七濑真纯茫然,话题是怎么突然跳到这里。

  “有什么区别?”她疑惑地问,漂亮的橘眸清透明亮映出夏油杰的身影。

  “真纯会觉得人有好坏之分,不愿意去救坏人的想法吗?”

  他弯腰牵住一边袖子剪掉多余的烛芯,身形影影绰绰映在纸门上,碎发自耳后滑落在脸旁。

  “肯定有啊,若是自己救了的人是杀人犯,那不就相当于救一人杀百人吗?”

  死去的人是被她救的人所杀,若是她不救他们或许还不会死,这样的想法她也有过。

  “但是为了更多数的人安危,该救还是要救的吧?”

  异监组就是这样的存在,不在乎对方的好坏,他们需要拯救的是整个世界的规则。

  狐狸般狭长的紫眸轻撩过来一眼,他轻笑一声:“好孩子,但是有些人是不值得我们去救的。”

  “普通人的恶念形成咒灵,只有咒术师能祓除,咒术师为此受伤、死亡……”

  而普通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一味让咒灵出现,给咒术师带来伤害。

  “一些守旧偏僻的村庄甚至会虐待咒术师,认为她们是被恶鬼附身的恶童,会给村子带来伤害。”

  夏油杰眉眼轻敛,平静道:“我不能再让他们伤害我的同伴们了。”

  他抛弃生养自己的父母,与他们断绝关系,将咒术师同伴视作自己的家人——

  将自己和普通人彻底隔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