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坐在候机大厅里,等着进安检口。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傅哥。我高兴地站起来,叫道:“你怎么在这儿,送机吗?”

  眼睛下意识环视了下硕大的候机大厅。傅哥憨笑着说:“林总要到北京办事,我当然跟去。”看我眼神,又补充:“他同吴特助还没到,要不你等下。”

  “不!我这就进安检。”我刚好听到广播通知我的航班号旅客登机,于是道别后匆匆走开,傅哥追了上来,还边通着电话,边点头应是,我见他拉我旅行箱,忙推辞,傅哥挂了电话对我说:“邹律师,你也是这班机吧,我们同路,你刚出院,林总让我照顾你一下。”

  我忙摆手,“傅哥,你忙你的,我身体已经恢复得挺好。”

  心里真是千般不愿意再接受这种磨心的帮助,正在同傅哥拉扯间,傅哥忽然往我身后喊了声“林总。”

  我愣在当场,只得回身看去,只见林启正一身灰色西服配着红色斜纹领带,应该是赶时间去见□□,带着墨镜,看不清眼神,身后是吴慎,正深沉地观察着我,还有谭应宏,对于那个杯子礼物我很感谢他,不过这种情形下我却毫无心绪来道谢,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我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众人。

  吴慎干笑两声,竟挖苦道:“应宏,怎么不送送你女朋友,重友轻色可不像你本色。”

  谭应宏脸色立刻带霜,深深看了我一眼,回道:“有吴特助在,我能不公事公办吗。”

  吴慎的三角眼凶光一闪,盯着我的手说:“邹律师,康复得可好?”

  他的话中有话直刺我耳膜,感到傅哥拉着我旅行箱的手在颤抖,传到我手心却给了我一股勇气,我迎上吴慎的目光,有力的说:“谢谢吴特助关心,已经大体恢复,也要谢谢林总对下属的关心。我先走一步。”

  朝他们点了点头,转头对傅哥笑笑,推开他手,拉着旅行箱大步往安监处走去。余光看到吴慎愣住没吱声,而林启正从刚才到现在都看不清表情,却一字不发,双手插在裤兜里隐约成拳,应该是恼怒吧。为了我,还是为了吴慎的胆大妄为?

  我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可我仅存的自尊心支持着我走下去,坚定地走下去。

  飞机正在攀升,头部一阵晕眩,我忙抓紧扶手忍住,旁边一位带着个小男孩的母亲好心问我要不要帮助,我摆摆手,看都没看她,只一味忍着。

  飞机平稳后,那位母亲给我喊来空姐,面对空姐的礼貌询问,我一概回答没事,只要了杯开水,准备吃佐匹克隆,一种代替舒乐安定的高效安定片,由于我对镇定剂的依赖,阮淑珍只能出此下策,并声明等我北京出差回来,她一定亲自监督我的心理理疗。

  这几天睡得很晕沉,一种病态的晕沉,可我只能伴随着偶尔的头晕在任其发展,只要能逃离可怕的漫漫长夜比什么都好。

  眼睛无目的地盯着前面的椅背,林启正那挺拔的身影却闯进我脑海,现在的他正在头等舱,也许在做会议提纲,或是喝着咖啡想事情,那事情是不是也有我的影子?曾几何时,我们曾依偎一起,在这白云之上……不!不要想!不要多想!我忙回神,掩饰地喝着开水。

  旁边那男孩拉着她妈妈问:“妈妈,为什么姐姐在哭?”

  那位母亲摇着他说:“因为姐姐病了,病了很痛才会哭。”

  “姐姐为什么不看医生?”小男孩还在问。

  “因为姐姐还没找到自己的医生啊。”她眼神温柔如水地哄着宝宝。

  我连忙擦擦眼睛,瞧他们母子一笑,小男孩咧嘴笑了,从兜里掏出一个淡绿色的千纸鹤递给我,叫着:“姐姐,这个送你,我上次打针妈妈折给我的,说小鸟会把病都带走,这样你就不痛了!”

  我笑着接过,拉拉他小手,说:“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美的小鸟。”

  小男孩满足地缩回母亲怀里,他母亲却笑着对我说:“你应该好点了吧,看你有吃药。”

  “好多了,谢谢!”

  “谢什么,有男朋友吧,看你一直看手机的,你男朋友知道一定很心疼。”

  “我没有男朋友。”我努力笑着。

  “哦,不好意思,我猜错了。”那母亲有些尴尬。

  我忙说:“没事,我以前有个男朋友,分手了。”

  为了宽她的心,我居然流利说出我这半年最忌讳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那母亲见了也就笑笑没再接口。

  一阵轻微的晕眩笼罩头上,伴随着心底最深的抽动,我忙转头看向窗外,碧蓝的晴空下铺着厚厚的层云,捏着手中的纸鹤,心想如果真有小鸟在窗外飞翔,它一定会看到一幅怪异的画面,一个泪流满脸的女人正默默悼念着她的爱情,而她的前任男友正在距离她不远的头等舱坐着,其中横亘着若干个神态各异地陌生人。

  急急从传送带取了行李快步走出来,看到上次来北京时候那家五星酒店的车子还在候着,我赶紧到旁边拦的士,好在机场出口总有空乘的的士,当我坐上时候还是扭头看了后面,只见林启正他们已经在车子旁,傅哥在打电话,他却望着我的方向出神,还是看到我了,别这样,连我都鼓起勇气要永远忘记过去的时候你怎能这样,男人不是更容易忘掉爱情吗。

  培训初步定为五天,每天早出晚归,就像一般的北京白领。林启正没有给我打电话,谭应宏也没有给我只言片语。倒是邹天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兴奋地说:“姐,原来你早答应啦,那我再玩几天就回上海,宏哥已经给我联系好了,下个月我上海课题快做完了,教授允许我早点回来创业,丁甲也在准备辞职过来,到时候我们大干一场!”

  我完全没有高兴的意味,听到邹天那边把创业说得跟逛街一样轻松的时候我很是忧心。邹天还在那边乱嚷一通,我不好泼他冷水,只好喊道:“你先别高兴过早,谭应宏只答应牵线,下一步还要靠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我好爱你,姐!”还传来一个重重的KISS声,真让我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同邹天说再见,这边立刻打电话给谭应宏,顾不得他如何生气。

  那边一打就通,我连忙说:“谭应宏,你给邹天承诺了什么?他高兴成那样。”

  “没什么,就一个政协的朋友,私下有几家厂子,刚好对医药方面有兴趣,我提下应该问题不大。”他淡淡应道。

  我敏感地发现他的伤感,说道:“对不起,我来北京没告诉你,不过我也没告诉其他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么清楚,只是觉得要宽他的心。

  他听了语气倒松了点:“哦,上次那杯子怎么谢我,害我念了好几天。”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帮我不是为了让我说谢谢吗?”我灵感闪现。

  “现在不同了,我要你谢我,说,准备怎么谢我?”他有点执拗地追问。

  我一下子倒不知道该如何给承诺,只能沉默,他听出我的犹豫,接着说

  “答应我,无论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你都会原谅我。”

  “什么?”我怀疑幻听。

  “……”他却不再说,只是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提这个要求?”我在回忆他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好像只有支持我,鼓励我,伤心?谈不上吧。

  “答应我!”他很固执。

  “我……”我一时说不下去。

  “shit!”他在那边突然骂了声,然后一阵玻璃破裂声。

  我赶紧问:“你怎么啦?!”

  许久,他才答应,语气很懊恼“……没什么,那,再见。”直接按掉。

  我握着还在嘟嘟忘音的手机,心里有着忧思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