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很快就弄到了浅野的档案。

  和东田满的履历一对照,事情瞬间水落石出。

  浅野虽然老家在东京世田谷,但初中的时候却因为父亲工作变动,转学到了大阪,在当地的学校就读初一。

  西钢的东田满刚好比浅野大了两岁,也就是说,当时他正好就读初三。

  “原来他们以前是同一个中学的啊。”

  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半泽直树一直信任着他的上司,觉得身为银行家应该有自己的尊严,其他人也不会做中饱私囊的事情。

  但她不一样,凡事利为先。

  这件事情一出,浅野钱利双收,要是说他跟这五亿没有半毛钱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忧将两人履历上那行的「大阪」还有「丰中市立第一中学」画了红圈。

  而且两人的关系还不仅如此。

  浅野之前在饮酒会上吹嘘过他的父亲是如何从大日本电机的一介普通职员升到管理层,而东田的父亲也在这家公司上过班,而公司的公寓就在那所中学附近。

  此时,忧已经百分之百确信,浅野支行长绝对和东田满脱不了干系。

  亏他还敢厚颜无耻地接过《最佳支行》的称号,让半泽为这次的融资事故负全责。

  尽管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可她还缺少了一些决定性的证据,比如浅野受贿的账户。

  忧将烟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戳熄,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备了好几份,又发送给了半泽和渡真利。

  一看时间,早就过了两点。

  头发和身上浓重的烟味让她忍不住皱眉。

  想着第二天还要上班,她用最快速度冲了个澡,躺到了床上。

  可身体明明十分疲惫,她的大脑却依旧清醒异常,之前和半泽花聊到的事情再次浮在眼前。

  她神差鬼使地打开通讯录,又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除了她,肯定不会再有人敢靠他这么近了吧?

  名为寂寞的情绪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胸口,张开血盆大口,蚕食着她空洞的心。她的失恋阵痛期似乎长得过了头,分手那么久,她还是无可自拔地想他。

  她都快忘记两人当初分开的原因,只记得当初那些甜蜜的回忆。可她走的时候,他连一句再见都不愿跟她说。现在又怎么愿意接她的电话?

  忧关上手机屏,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西钢的事情结束,她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顺便再考虑一下小花说的找男朋友的事情。

  到时候,她说不定就能真的放下他了。

  ……

  半泽直树收到满岛忧发给他的邮件之后,紧缩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本想等忧来了找她问个清楚,却没想到从来都是来得最早的忧居然是踩着点到的,眼睑还带着明显的红,精致的妆容也没法遮住。

  “你熬夜了?”

  半泽觉得她可能是为了在帮自己查这些,心里生了些歉意。

  忧冷淡地“嗯”了一声,将上司的愧疚照单全收。但她不会告诉他,自己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眼睛是哭了才成这样的。

  “我们可以查一下浅野的个人账户的收款记录。”

  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就算半泽最后追不回这五亿贷款,只要能证明浅野收了东田的回扣,上面就会重新考虑他的人事变动。

  半泽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回她确确实实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怎么谢都不为过。

  他又想起妻子的话,对她露出一个罕见的和善笑容:“满岛,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请假。”

  忧的手臂瞬间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虽然她很想解决掉手头上的工作就早退回去补觉,但追回贷款的事情迫在眉睫,她摇了摇头,正色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

  半泽见她这么说,便毫不客气地把手头上堆积的业务全都交给了她。

  忧有些无语,这人还真不见外。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总胡思乱想,她急需用工作来分散掉她的精力,爽快地接下了工作。

  ……

  申请贷款的公司五花八门,无一不是经营上陷入了困境,希望银行伸出援手。

  但迄今为止,忧从来没有向真真正正缺钱的客户发放过贷款,如果信用状况极度恶化,想要拿到借款的方式便是提供担保。

  “求求你们了,帮帮忙吧!”

  即便是社长跪在自己的高跟鞋前,忧也没办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银行谋利,要是没有抵押和担保,他们也只会见死不救。

  晴天送伞,雨天收伞。

  融资的关键在于回收。

  金钱只借给富裕的人。

  这便是他们这些银行员入职之后必须牢记在胸的三条铁则。

  忧有的时候会想,她和安藤忠臣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区别?

  无情地拒绝需要帮助的人,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催收,只不过一个披着合法的外衣,另一个是彻彻底底的犯罪行为。

  “木村社长,真的很抱歉,公司规定我们不能当面承诺借款,但我一定一定会尽力帮您的。”

  忧微微屈膝,把穿着工装,头发花白的社长从地上扶了起来,脸上笑容真诚,心里却满是冷意。

  这套话术能彻底堵住对方的嘴,但最终能不能通过贷款,只能看对方能拿出多少抵押放在天平之上。

  手上的报表、税单还有资产,代表了对方几代人矜矜业业积累下来的心血。忧揉捏了一下内眼角,看了眼手表,决定再回公司加会班。

  ……

  除了那套位于夏威夷的五千万的不动产,半泽似乎又查到东田在海外的某个金融机构持有数十亿的资产。

  见她从外面回来,半泽旁敲侧击地打探:“满岛,你是不是和总务的人关系不错?”

  忧点了点头,便听到他想偷偷搜查浅野的办公室。

  “被发现了就是盗窃罪哦。”

  “我又不是为了钱。你要是不帮忙我就去找别人……”

  忧嘴上说着“十年□□”和“五十万罚款”,最后还是爽快地帮他借来了浅野办公室门和柜子抽屉的备用钥匙。

  得知这一切的垣内和角田还笑着调侃:“要是接受了满岛口嫌体正直的设定,她其实还蛮可爱的嘛。”

  半泽笑笑没反驳,很快就从浅野上锁的柜子里发现了他那张开户行为梅田支行的存折。

  大阪支行和西大阪钢铁签订融资契约的时间是八月底,十月初的时候,这张存折就收到一笔五千万的汇款。

  众人都因抓到浅野的把柄而喜不自胜,可东田的隐藏账户却始终没有着落。

  “要不然干脆用这个去威胁浅野?”

  忧一边加着班,一边啃着蔬菜三明治。

  银行大楼的灯早就熄了,留下来的又只剩下融资科的人,队伍甚至还在逐渐壮大。

  “我上次跟踪他的时候,在他后座椅上看到有一个这样标志的纸巾盒,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认识的?”

  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摇头。

  “在日本开设办事机构的外资银行少说有二十几家,你一家家查要查到猴年马月?”

  忧忙完手头上的事,准备先行告退,随口建议道:“不如问一下渡真利,他对外资银行比较熟悉。”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办公楼。

  忙碌了一整天,忧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路过超市的时候,她甚至还犹豫着要不要去买第二天的晚饭食材。

  调查进行到这个地步,半泽肯定很快能走出困境。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她不能再这样困于往事,止步不前。

  安藤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阵略带寒意的晚风吹过,忧被超市里传来的烤红薯的香气吸引,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除了一周份的食材之外,她还买了两盒新鲜出炉的烤鸡肉串和一大捧荷兰菊。

  橙黄色的花朵,艳丽而热烈地绽放着,即便是心情陷入低谷,它们也能给她注入些许能量,强迫她打起精神来。

  她把其中一盒烤鸡肉串和几支荷兰菊送给了隔壁的半泽花当做昨日的回礼。花本想说些什么,却不想破坏她脸上难得的明媚笑容,将话咽回了喉咙。

  手机里收到了中西英治的短信,问她圣诞节那天有没有安排。

  对方提前了一个多月来问,忧猜他是想提前预约餐厅,没怎么犹豫便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复。

  对方似乎非常兴奋,又问她想吃怀石还是法餐。

  忧把食材装进空荡荡的冰箱,将花一支支地插进玻璃花瓶,又把茶几、抽屉里所有的七星烟全都装进垃圾袋,顺手回了中西一句「都可以,不用太贵」。

  屋子里似乎有了点人气,这让忧心底生了些许欣慰。

  她慢条斯理地泡了个澡,给自己做了个全套护理,将手机放在距离床头的五米开外,平躺在床上,紧紧阖上了眼睛。

  当初是她提出要分开,事到如今,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就算没有安藤,她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当年的烤鸡肉串吗?

  安藤:我破防了

  【我的肝会爆掉的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