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天,在万世极乐教的树林外,两个穿着鬼杀队队服的剑士骤然闯入了交谈中的鬼与人类中间。

  因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鬼会吃人,而鬼杀队队士的使命就是诛尽天下之鬼。所以当这些元素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生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可他们中间还存在着一个变数,一个超乎于常识之外的,却又无比重要的变数。

  “童磨大人……”小咲攥紧了握着童磨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那个在旁人看来她最该远离的鬼的身边缩了缩。

  “哎呀。”

  童磨惊呼了一句,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他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在那两个戴着蝴蝶发卡的少女身上逡巡了一圈,手上却是轻轻一带,将身边的小姑娘圈进了自己的怀中。

  像是寻常恋人一样亲昵。或者该说,他们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即使这在外人看来是荒谬,甚至是错误的,他们也一直该是这样。

  事实上,童磨身上属于鬼的气息一向被掩饰得很好,换作鬼杀队的其他人出现在这里,兴许都未必能察觉他的特别——遗憾的是,出现在这里的是鬼杀队的剑士蝴蝶忍,还有已经成为了花柱的蝴蝶香奈惠。

  蝴蝶香奈惠曾见过童磨一次,那几乎成了她无法忘记与释怀的梦魇。

  那是……上弦之鬼。

  “别怕。”

  他似乎轻声说了句,好像是在说给他怀里的那个小姑娘听——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他才是最可能伤人的一个,却在对人类说“别怕”。

  而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乖顺地蜷在他怀里,全然是一副十分依赖的模样。

  是被他蒙蔽了吧,是被他欺骗了吧,因为鬼和人之间本就不该是那副模样的。

  不等蝴蝶香奈惠做出进一步的反应,那只上弦之鬼便已经将他身边的少女整个捞了起来,抱着她直向夜色深处奔去。

  “小忍,你去追查那只正在伤人的鬼。这里交给我。”蝴蝶香奈惠的声音急促,难得透出了几分不容抗拒。

  “可是……”

  “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的。”香奈惠又说:“尽快解决,然后……来和我汇合。”

  接着,她便提刀直朝着童磨背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一回,香奈惠成了留下来直接与童磨对上的那一个。

  上弦之鬼的动作很快,不过须臾间便几乎没了踪迹,所幸香奈惠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只凭借着空气中残存的稀薄气息,倒也勉强锁定了童磨的去向。

  她一路追到了人烟稀薄的城郊,直到一片茂密又阴森的树林前——

  “这样穷追不舍的话,就算是女孩子也会被人讨厌哦。”

  冰凉的声音浸透着夜的凉薄,在蝴蝶香奈惠的耳边轻轻吹过,激得人周身的寒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

  香奈惠不及多想,当即拔刀向身后骤然刺了出去,而那个几乎已经贴在她身背后的上弦之鬼却是轻描淡写地向后掠去,毫不费力地躲过了她的攻击。

  “哎呀,还真是凶悍,果然不如我的小咲可爱呢。”

  香奈惠无心搭言。诚然她也觉得,鬼在变成鬼之前也都曾是人类,她也曾想过,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鬼与人类好好地共存,不必有杀戮,亦不必有不幸——

  可鬼的确又是凶恶的存在,眼前这只鬼更是曾经杀死过她过往很信赖的前辈的凶手。

  她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与使命,她是鬼杀队的剑士,必将以灭杀恶鬼为己任。

  刀锋凌厉,在森白的月光下毫不容情,可香奈惠很快便感受到了实力上的差距。

  纵使她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历练自身,纵使她已经跻身九柱,实力在鬼杀队当中堪称佼佼,但在上弦之鬼的面前,她的力量依然太过薄弱。

  她不敢想象那个鬼到底使出了几分力。是三分?是五分?她看不出来,因为那只鬼在战斗当中表现得实在太过游刃有余——这根本不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更像是他在单方面地戏耍着她。

  香奈惠咬紧牙关,愈发竭尽全力。

  “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受伤的哦。我可不想在这里伤到你,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那家伙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童磨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当作没看见我不行吗?我也只是出来逛了个祭典呀,她还等着我一起回家呢。”

  “我可不打算让你知道我住在哪儿,不然岂不是又得搬家了?哎呀,反正你也不是对手,现在调头回去不好吗?”

  声声话语说得格外恳切,如果忽略他身上带着的那种不祥的气息的话,他简直和寻常的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是鬼,他是制造过许多无端杀戮的上弦之鬼,他身上背负的是无法清赎的罪孽——

  “你会忏悔吗?”

  香奈惠忽然问,说出口的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天真。

  “对于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你会忏悔吗?”

  “什么?”童磨反问。

  香奈惠没有再问下去。其实答案她自己也很清楚,她之所以一定要对这只鬼赶尽杀绝,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不可能会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忏悔,他甚至不会意识到那是罪孽。

  所以为了保护更多人不再受到这样的鬼的伤害,她必须杀死他。

  纵然豁出性命也要,纵然粉身碎骨也要。

  ——这便是她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