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综漫]织田首领不会吐槽【完结】>第90章 那个男人,懊悔

  周五仍然是阴雨天,但因为天气预报说周六就会放晴,我有了渺茫的盼头,心情便不觉得阴沉。

  我一早上都是国语教学时间,课时排满没有空闲。尽管整颗心早已系在异世界的枪与火和生与死中,无力再关注学生有没有学到位,区区社畜也不会因此得到什么罢工免罪的特权。

  哪怕是故事里屠龙的勇士,为了一顿饭钱也不得不听从村民的吩咐去跑腿。所以我想,生活的真谛大抵就是如此吧。

  就这么忙忙碌碌到了中午,我打起精神,尽可能脚步轻快地去京极屋帮坂田排队领甜点打折券。

  其实昨天中午就该去领的,但是走到地方后才发现京极屋歇业一天,似乎是因为有人打架闹事砸坏了门面。

  所以我昨天只在旁边商店买了不苦的咖啡和粗点心,算是没有空手而归。

  平凡的生活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琐事与烦扰,我已经习惯了,如今甚至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幸福。

  和过于冷酷的异世界相比,普通人能够安心当社畜的世界实在温柔可爱。

  今天打折券的领取还算顺利,只排队半小时。看着午休还有时间,我又另外买了杯豪华巧克力巴菲一并带给坂田。

  坂田拿到豪华巧克力巴菲的时候颇为意外,两只眼睛都死死黏在了上面,舍不得分出一点眼神给我。

  但他声音却很警惕:“喂喂,作之助,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要这个。所以别想我会付给你跑腿费,阿银我最近可是穷得叮当响。”

  我摇摇头:“是送给你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吃这个。”

  “是吗?”坂田一愣,随即挠头,老脸一红,“既然是送我的,那就谢谢了——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吧!就是想听到前辈我向你道谢吧!啊啊,真是的,居然为了我的道谢算计到如此地步,你这家伙真够拼啊,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满足你了。”

  他单手揽住我的肩膀,以示亲热地拍了拍,然后松开我双手捧住豪华巧克力巴菲,魂游天外似的走开。

  我提醒他:“注意看路。”

  “知道了——”

  他刚应声就脚下一个踉跄。

  不过在造成损失之前,坂田已经用超高难度的特技动作成功挽救了巴菲,那动作像是体操运动员似的。

  真厉害啊。我心里赞叹着。

  坂田回头看我,单手撑住腰,大声道:“刚才只是我的表演,表演你懂吗?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我点点头:“这样啊。对了,其实有件事想拜托你,我已经决定去异世界,离开的期间你能帮我照顾一下太宰他们吗?”

  “哈?别开玩笑了,他们还需要人照顾吗?他们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会缠在大人身边打转的小鬼头了,也许很多事想得比我们这些大人还更清楚呢。”

  我认为坂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还是答应了。

  “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会请你把所有口味的巴菲都吃个遍。”我许下承诺。

  坂田离开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我,嘴角抽动:“别说大话了,你这点工资还是算了吧,不要小瞧所有口味的巴菲啊。”

  他的眼神正直而认真:“想吃遍所有口味的巴菲就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一样,是不可能办到的可怕妄想。哪怕完美无缺的《银魂》也依然有很多人不喜欢呢,你穿越世界之后这点可要牢牢记着才行。

  至于这个承诺就快些忘了吧,在我看来与其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吃巴菲,不如依照自己的喜好和心情选择口味,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坂田的话语中充满深意,真不愧是我需要学习的前辈,在国语方面造诣太高深了。在坂田走开很久之后,我仍然细细回味思考,自觉收获良多。

  到了放学之后的读书会,我和大家一起,终于可以读到「织田作之助之死」的重要桥段。

  这一情节有着情绪浓烈的铺垫,一开始是描述两个心死如灰的相似的人一对一决斗。

  然后港口mafia的武装人员和mimic士兵们参与进来,营造出了残酷又热闹非凡的群战气氛。

  宽敞的舞厅里配角们接连死去,鲜血和枪焰衬得中心两位主角熠熠生辉。两人如同世上最棒的舞者,在枪声与死亡的奏乐里翩翩起舞。

  老实说,这种描述使我感到不舒服,我不认为死亡和复仇有什么值得以为「美」的。

  「故事」里的我完全是被逼着去做不想做的坏事,情绪灰暗而绝望。

  但表现出的画面感反而很美很璀璨的样子,这就有了在二次强调世界之残酷的感觉。

  在这种残酷感的间隙,「故事」前面有过铺垫介绍的「异能的奇点」出现了,我和纪德在一个瞬间彼此了解沟通,只凭借脑内念头就完成了对话,一霎即永恒。

  在这特异的时停里,我和纪德聊到了引导我产生写作心愿的书。

  这方面作为「故事」读者的我其实也很好奇。毕竟那个书我可不曾读过,真不知道会是怎样优秀的内容。

  然而「故事」就在这关键处突然转移镜头,插入其他描写。

  不只是我,其他读书会的成员们也发出了不满意的声音,读得情绪都不连贯了。

  尤其是插入的这一段还完全不讨喜,是讲森首领终于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全部的罪行:为了组织的利益,他将mimic当成逼迫异能特务科的棋子,主动协助mimic偷渡到横滨。

  并且透露了孩子们的藏身处,故意把孩子们推向死亡的也正是森首领。

  “这太屑了吧。”

  我发现安吾的表情都皱起来了。

  安吾一直是个讲礼貌的孩子,对待教导主任从来恭敬有礼,现在直白地对异世界森先生表达出强烈不满情绪,显然在心里憋了更长时间。

  幸好森主任此刻并不是作为读者和大家坐在一起阅读,否则如果学生们偏要迁怒,对森主任群起而攻之,我这个实习教师的立场就太过难办。

  也不知道同为教师的香奈惠和坂田会怎么做?

  我看向那两人,发现坂田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幕布上,他正和志村新八一起死死拉住神乐,叫神乐冷静下来别去找大魔王的麻烦。

  而香奈惠则是搂住了香奈乎的肩膀,互相约定不要把「故事」内容讲给小忍听,以免小忍又生一肚子气。

  有这两人的行动作参考,我似乎也该对安吾说点什么。

  “织田作老师,能把欲言又止的表情收起来么?”结果安吾比我先开口,很无奈的样子。“我还不至于分不清异世界跟本世界的区别。”

  原来安吾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但我在稍微安心的同时注意到一点,我说:“你已经相信「故事」是真实的了?”

  我明明记得,安吾一直坚持认为那只是编造出来的假故事。

  安吾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再坚持不信也没意义了吧,你都已经决心要去穿越了不是么?”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既然安吾看出来了,那太宰……

  我看向太宰,发现他面无表情地抿着唇,望着幕布拒绝和我进行眼神交流。

  我不免产生几分忧思,但也只能继续把「故事」读下去。

  太宰无视了森首领的命令,转身离开要去找织田作。而森首领的反应就如太宰所预料的那样,并没有真的用什么方式阻拦他。

  那些瞄准太宰的枪口似乎只是用来烘托气氛的摆设,完全没被使用。

  这段描写让我把握到一些玄妙的感觉。

  我发现异世界的太宰与森首领之间并不仅仅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两人互相之间有些过于了解彼此,那种了解度和微妙的默契感更符合师生之间的关系。

  进而我想到了本世界,森主任特意通过我叫太宰参加赏花会的那件事。

  原本我是完全不理解的,但套用两个世界人物的对应关系去看,似乎就稍微可以明白一些了。这两人在我能了解的范围之外,显然有着更深层次的渊源。

  接下来「故事」终于透露了一些我最感兴趣的部分,那个仅仅通过文字就改变了异世界的我、让我义无反顾投向小说家梦想、放弃了杀人的书,其作者的名字是夏目漱石,也正是送给我书的下卷的胡须男的名字。

  夏目漱石……

  我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试图从脑海深处挖出一点点熟悉感来。

  也许如果我认识这么一个人,我就能在本世界也领略到书的魅力了。

  但非常可惜,我无论如何都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相比起来连学园里三色猫偶尔的「喵喵」叫声都让我感到更熟悉些。

  「异能的奇点」所造成的影响是相互的,在我把想当小说家的心路历程彻底透露给纪德的同时,我也了解到了纪德偏要死在战斗中的理由。

  mimic这个组织原本都是为国而战的英雄军人,却被制定谋策的自己人利用背叛,转瞬之间立场颠倒,成了犯下罪孽的一伙叛徒,遭到同伴们讨伐。

  为求生存他们不得不与曾经守护和为之自豪的一切为敌。

  身体通过杀死同胞的方式存活了下来,而作为代价,他们的心灵全部迷失,成为了一伙在战场上彷徨的幽灵。

  他们坚持着战斗下去直至死亡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在被全世界否定的情况下,绝不可再否定自己。

  若是连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军人身份,那就彻底没有意义,一无所有了。

  以军人之姿死于战斗,这就是纪德能给自己找到的唯一一条救赎的道路。

  一段文字结束,我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一样啊。我终于明白了。

  纪德和太宰是完全不同的人,也许都表现出想死的特点所以会给人造成某种近似错觉。但只要读完这段就会明白,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如果真要我用死亡去救赎什么人,我更希望那人是太宰而不是纪德。

  杏月轻轻咳了一声:“那个,今天的部分就到这里结束吧?明天是周六,我们从早上开始读,晚上就能全部读完了。”

  的确,今天读到这里,时间和平时读书会结束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去睡觉了。但是……

  我睁开眼睛,说道:“继续读吧。”

  “诶?”

  大家都有些诧异地看向我。

  我知道,我今天的表现和昨天完全相反了,昨天我是最坚持结束阅读的那一个。

  而今天,我却说:“断在这么关键的地方,躺到床上也根本无法入睡吧。既然明天是休息日,没有早起的必要,今晚就适当多读一些。”

  其实我也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吃惊,也许我的本性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任性吧。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思,大家可以自由回家,明天的读书会依然从这个地方继续。所以直接离开也不会错过任何内容。这样安排可以么,杏月?”

  杏月连连点头。

  事实证明我的补充是多余的,根本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开,大家全部和我一样,被「故事」推向高/潮的发展紧紧抓住了心脏。

  舞厅之中,那些作为背景板登场的两方人马已经全消耗光了,只剩下两位主角顽强存活着。

  仿佛无限拉长了时间的「异能的奇点」终归会有结束之时,而当它结束,也就意味着我和纪德彻底决出生死。

  两个人互相真诚地坦白了自我,然后都露出微笑理解了彼此,像是已经成为友人。

  在终点来临的时刻,我告诉纪德自己还有一件挂心的事,那就是太宰。

  【“那家伙只是个头脑过于精明的孩子,是个被独自一人留在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加长远的虚无之中、在哭着的孩子。”】

  在我与纪德共同的生命尽头,我后悔了。我一直不曾涉足太宰的孤独,曾经的我认为这样能保持友谊长存。但在濒临死亡的时刻,我后悔了。

  纪德夸奖了我的枪法,与我道别,「异能的奇点」消失了,我们同时倒下。

  所谓生死决斗,并不是一定能决出一个存活的胜利者,也会有双方都死去的结局。

  十分戏剧性的,就在这时太宰冲进了舞厅,遵照心意违背首领之命来到友人身边,正巧看到了我狼狈的濒死模样。

  他跪到我身旁语无伦次地骂我是笨蛋,我却在满足地微笑。因为刚想到太宰就见到太宰,这确实是件值得满足的好事。

  我用语言向太宰证明了我是比太宰本人还要了解太宰的人。

  然后我成功劝说他去救人的一方。即使我没有拿出某样可信的证据去证明救人的一方更好,太宰也愿意相信我。

  由此我实现了对自我的救赎,同时也迎来死亡。

  我曾经很肯定地认为,无论「故事」将演绎出何种剧情,我都一定会把太宰拉向光明。

  这不但是我对于自身性格的理解和信心,也是从文学创作方面对「故事」进行的推断。

  前文已经有描写我对太宰的在意。所以后文总要再点出来才算是完整。

  有很多作者并不讲究这种结构呼应。但具体到这个「故事」,很多情节读下来就知道明显是在讲究着的。

  我也曾用这种理论安抚太宰,告诉他不要害怕另一个世界我与太宰的疏远关系,羁绊这种东西一定会使人和人彼此靠近。

  如果我早知道我的话会以这种惨烈方式应验,我当初就绝不会同太宰讲这些了。

  就像我绝不会告诉小孩子童话都是骗人的。我以为那和把刀子送进别人心口也没有什么不同。

  假设是一幅画作,那么画中的我一定正伸出双手将太宰托举进入光明的世界。而自己则闭上双眼落入属于亡者的无边黑暗。

  我不会怀疑,这之后的太宰一定会成为一个救人的好人,也一定会过得更好。

  但是这样一个本该美好的故事里,却有一个怎样都回避不了的不合时宜的死者,这道用死亡加深的悲伤刻痕将在太宰心中留存多久呢?

  而作为读者的这个我,竟曾经拿这种惨事对着还在过校园生活的敏感的孩子大言不惭,大谈什么羁绊之情,这是何等的糟糕啊。

  我陷入懊悔,坐在我身边的太宰却突然站起身来。

  我看向他。教室里的光线很差,为了保证投影清晰一直没有开大灯。

  因而我无法确认太宰是不是红了眼眶,但某种直觉给了我这个猜测。

  这猜测其实是有些惊悚的,因为我还从没见过太宰落泪的模样,倒是曾见过好些为太宰悲伤落泪的女生。

  “你去吧,织田作。”太宰说道,声音细微发哑。

  他定定地看着幕布,这次显然不是有意回避我的视线了。

  我感受到了太宰的悲伤。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整间教室里大家共同的悲伤,以及大家压抑着的——尽管压抑我也听得很分明的——此起彼伏的低泣。

  作者有话要说:注:“那家伙只是个头脑过于精明的孩子,是个被独自一人留在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加长远的虚无之中、在哭着的孩子。”此句为《黑暗时代》的引用。

  ——

  温故知新,常温常新,本来我觉得mimic组织的理念很没逻辑,重读故事我有了新的领悟。

  我把新理解写在了这章里。也许他们潜意识已经知道自己是罪犯了。

  但他们不能承认,如果承认就意味着对自己的全面否定,那样就连最后的救赎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