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密妍让御膳房送来几碟适合小孩子吃的点心, 又让荣姑姑将这两位请到偏殿招待, 自己则是整装一番后, 搭着李福的手, 连凤驾都未使用地往御花园的方向杀去。

  因为林密妍幼时曾见过失足之人的尸首从池子里捞起的画面, 所以皇子皇女们出生后,都会被擅长水性的姑姑或太监教导着学会游泳,因此静悦公主等人跌入池后没多久, 就自己游上了岸, 让想要搭把手的庆云县主的奴才们感到分外尴尬。

  闻风而来的奴才们按照静悦公主的要求,从最近的储秀宫里借来毛巾和大氅, 又让冻的发抖的几位小主子去千秋亭里烤烤火,省的着了风寒。

  自静宁公主出嫁后, 早已不问世事, 闭门礼佛的戚淑妃也被惊动地想要过来一瞧,于是让身边的首席大宫女文姑姑,带人先去拦住想要溜走的庆云县主的奴才,顺便使了两个脚程快的太监去东宫和坤宁宫报信。

  “文姑姑, 奴才们是东宫的人,您擅自拦下奴才们, 是否有些不合宫里的规矩。”伺候庆云县主的人中, 有一位名叫玲珑的宫女是吴孺人的心腹。在静悦公主等人游上岸后,十分担心太子妃和皇后会随时杀到,所以想抱了小主子偷偷溜走,结果被文姑姑给拦住了, 一时间有些气愤道。

  “文姑姑是奉了本宫的旨意去拦你们,难道文姑姑的话不管用,本宫的话也不管用了吗?”迟了一步的戚淑妃不凑巧地听到了玲珑的话,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唇边露出个冷笑道:“看来这宫里是由东宫的吴孺人做主了,合着本宫哪日也得去给吴孺人赔罪,省的惹恼了东宫的孺人娘娘,本宫这个淑妃也得往慎刑司里走一趟。”

  戚淑妃屹立后宫十数年,一直都稳居后宫第二人的位子。别说是在林密妍面前,就算是面对今上,她也是有几分颜面的。

  可如今,连东宫的一个小小孺人的奴婢都敢在她的大宫女面前作威作福。

  要知道戚淑妃当年进东宫的位分可是良媛,家世更是比吴孺人高到不知哪儿去了。

  吴孺人想爬到她头上?只怕太子登基了,这个贱婢也坐不到四妃的位子。

  “奴婢一时情急,所以口不择言了些,还望淑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奴婢计较。”玲珑赶紧抱了庆云县主跪下,瞧着怀中的小主子骤然一个激灵,暗地里掐了庆云县主一把,惹得小小的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于是赶紧换作担忧状道:“娘娘,庆云县主只怕是受了惊吓,还请娘娘允了奴婢带着庆云县主回东宫。”

  “本宫也不是没养过孩子的人,怎么瞧着你们这些奴婢竟对庆云县主一点儿也不上心。”吴孺人的那些小伎俩哪能瞒了戚淑妃的眼,于是让人抱了庆云县主过来,三两下就将小丫头哄得眉开眼笑,于是冲着尴尬的玲珑质问道:“庆云县主不是挺乖巧一孩子吗?本宫一介外人都能将庆云县主哄好,怎么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竟如此无能。”

  “兴许是县主与娘娘有缘,所以才亲近几分。”跪下的玲珑将额头抵着石砖,明明不是三伏的天居然也大汗淋漓。

  戚淑妃让文姑姑接了怀里的庆云县主,又指使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将玲珑架了起来,轻描淡写道:“宫里从不要无能的奴才,既然照顾不好,那就滚回内务府去。”

  “娘娘!!!”玲珑清秀的脸因为惊恐而扭曲起来。

  被退回到内务府的奴才就只能去干粗活累活,再也没有复起之日,是以奴才们都宁可去慎刑司领板子,也不要被主子退回去。

  “淑妃娘娘恕罪,淑妃娘娘恕罪。”跟着玲珑一道而来的奴才们也是怕到不行地连连磕头,地上很快便有一小摊血迹。

  吴孺人抢在太子妃被外命妇拖住前抵达了御花园,看着面色不善的戚淑妃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句“玲珑误事”,行动上赶紧给戚淑妃行动请罪道:“臣妾未教导好下人,冲撞了淑妃娘娘和静悦公主,还请淑妃娘娘原谅。”

  “吴孺人这话可是折煞本宫了。”戚淑妃十分不给面子道:“本宫一区区淑妃,哪里敢惹了您的眼,还望吴孺人大慈大悲,不要跟本宫一小小淑妃计较。”

  “臣妾惶恐。”吴孺人赶紧低下了头,强行令声音不虚道:“臣妾年轻不懂事,所以做事多有冲撞,还请淑妃娘娘尽管责罚便是,臣妾定当谨记淑妃娘娘的教诲,绝不敢做出怠慢淑妃娘娘之事。”

  “都为人母了,怎么还能用年轻不懂事做借口。”戚淑妃字字戳心道:“你也是宦官之家出身,比太子妃入宫都早,怎么还教不好手下的奴才,真是无能至极。”

  说罢,戚淑妃冲着架着玲珑的太监使了个眼色,接受讯息的后者重重地扇了玲珑一巴掌,声音之清脆,令吴孺人脸色煞白。

  这哪里是在打玲珑的脸,分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重重地打了吴孺人的脸。

  她自入宫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这些奴才们也该死,纵使是主子们做错,那也有奴才们提醒不到的问题。”戚淑妃冷冷道:“亏得本宫来得及时,不然静悦公主、华阳郡主、还有长安乡主还不知怎样被作践。吴孺人也真是好性子,能一手推了三个稚儿落水。若是公主她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那三两轻的骨头,担得起陛下他们的怒火吗?”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您冤枉臣妾啊!”吴孺人可不敢担上这个罪名,光是太子妃一个人的怒火就能将她烧的一干二净,更别提不好对付的静亭公主和皇后娘娘,那就是怒急了将她打死,太子也不会说两句,“臣妾对太子妃娘娘一向恭顺有礼,从不敢越过雷池半分,还请淑妃娘娘明鉴。”

  “淑妃娘娘明鉴前,还是请吴孺人让本宫明鉴一下。”戚淑妃还没回话,一个让吴孺人熟悉的冰冷声音,如利刃般插\\入吴孺人和戚淑妃之间。

  吴孺人一回头,只见摆脱了外命妇的太子妃冷着脸杀到,冲着戚淑妃行礼道:“臣妾遇事来迟,劳烦淑母妃走一趟了。”

  “无事。”戚淑妃的脸色在太子妃抵达后稍晴了些,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太子和陛下正忙着前朝的事,你这几日也在帮着皇后娘娘召见外命妇。”

  因为墨法两教的上层人物这几日要进京面圣,所以太子妃和皇后都忙着接见外命妇,准备迎接的相关事仪。

  太子妃的到来令吴孺人松了口气,想着东宫的女主人,总不会让东宫的姬妾在庶母妃面前丢脸。而只要回了东宫,她总有自救的办法。

  但是吴孺人显然低估了太子妃想要杀鸡儆猴的决心。

  因为太子妃接下来的话,令吴孺人有种和死神跳贴面舞的心悸之感:“臣妾来时,听说母后正往这边赶来,只是半路碰见了御前的杨总管,想必是父皇有事要吩咐。”

  太子与今上素来宠爱静悦公主,更不会像太子妃一样做事碍手碍脚,狠不下手去处置东宫的姬妾。横竖吴孺人都不是太子妃或姜良娣那样,是太子为了政治需求娶进门的,所以不能轻易动得。

  就好比今上之前会放过季良媛,一是为了季家,二是因为季良媛的所做作为都是小打小闹,所以他犯不着计较。

  可是吴孺人……

  待林密妍和杨培安抵达时,吴孺人真的有种想昏过去的冲动。

  因为太子和今上正在御书房内,同静安公主的小叔子讨论墨家复起之事,所以不能亲自来给静悦公主她们做主,于是让杨培安带来了口谕。

  “奴才前来转告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口谕。无论谁对谁错,在场的奴婢全部杖毙。”负责传话的杨培安瞧一眼脸色煞白的吴孺人,以及照顾庆云县主的奴婢们,露出一个标准又冷冰冰的笑容:“孺人娘娘,陛下和太子殿下还让奴才告诉您一句话。”

  “臣妾未能教好女儿,还请陛下、太子殿下训诫。”吴孺人娇娇柔柔地一福身,那副委屈的模样真是让林密妍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及厌恶感。

  好像她刚当皇后那会儿,刚进宫的萧凝嫣也是这副姿态。

  只是现在,宫里怕是没几个人会记得曾经的萧家贵女。

  毕竟自萧家老太公去世后,于今上登基后不久就丁忧的萧家人错失了很多机会,所以这些年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再加上沈家老太公也于顺昌九年过世,继承了爵位的沈家国公爷没了老父亲撑腰,少不得要仰仗继母和沈家三老爷,因此萧沈氏这些年也是过得十分不易。

  以至于林密妍都有些惭愧地放了萧凝嫣一马。

  其实只要萧凝嫣和李昭仪不惹事,林密妍不介意与其相安无事。

  只是总有些人死性不改地喜欢在别人的雷区里蹦跶。

  曾经的萧凝嫣如此。

  现在的吴孺人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毕竟萧凝嫣可没子嗣,而吴孺人握着一子一女,颇有些跟太子妃打擂台的架势。

  “陛下说了,庆云县主一三岁孩子能懂什么,之所以会以下犯上,不过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杨培安甩了下佛尘,说了句差点令吴孺人昏死的话:“既然吴孺人娘娘不清楚恭贵嫔娘娘的前车之鉴,那么东宫的嫔妃有的是,且不说宫务繁忙太子妃娘娘,就是姜良娣娘娘和贾孺人娘娘,那也都是大家出来的,规矩肯定比吴孺人娘娘要好了不少。如果吴孺人娘娘是真的年轻不懂事,那就找懂事的妃嫔去来抚养庆云县主和水庆安小皇孙。总不能让好好的皇家子弟,全都学了坏模样。”

  吴孺人在戚淑妃面前说的话还不超过十分钟,杨培安便得了消息。

  可见今上对后宫的掌控力是何等惊人,也无怪乎李昭仪和萧昭仪,这些年都老实得不成样子。

  是真的怕了的吴孺人想赶紧磕头认罪,结果还没跪下就被杨培安扶住了胳膊,又被后者一记狠击道:“太子殿下说了,东宫的嫔妃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不少,您未教好孩子,还冲撞了公主殿下,是以无法在孺人的位子上担着,所以斗胆请皇后娘娘贬了您的位,让您好好静心思过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林密妍骂太子了。

  太子属于三不管事,一概都由太子妃做主的人。

  至于太子妃,她也看不透太子的想法,再加上吴孺人比太子妃更早伺候太子,所以会畏手畏脚些。

  PS:有其他文要赶,所以会慢了些,但相信作者是很勤奋的,就是老毛病(到处挖坑)偶尔会犯。

  吴孺人的封号好怪,吴孺人——侮辱人。

  在后宫里,家世真的是保命的万金油,有时候甚至比儿女还可靠。

  林密妍或许对贾元春不冷不热,但陛下(他又不可能看过红楼)对贾元春印象不错,毕竟除了二房干的事和贾母时不时抽风,贾元春入宫后基本没犯错,一直都苟得很好,所以暂时给人一个很守规矩的印象。

  只希望她以后不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