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黎斯言第三次走神后, 虞景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啊?”黎斯言回神,下意识坐直身体,“在想些事情, 你刚说什么?”

  “算了, 没什么。”虞景摆摆手, 她捏着杯耳将咖啡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漫不经心道:“对了, 上次许梦晴的事后续怎么样了?”

  “咳。”黎斯言刚喝了一口摩卡,在听到许梦晴的名字后险些呛了下, 当即抽过纸巾擦嘴, 强装镇定回道:“去找财务的时候钱已经打过去了,是直接打到梦晴卡里的, 虽然是她的名字, 但银行卡在她父母手上,她的父母也知道了赔偿款的事。”

  “结果还真被你说中了,张罗着给儿子在他们那小县城买房呢。”

  “呵。”虞景轻笑了声, 眼里的嘲弄不加遮掩,“还没毕业就有房子了,我看下半辈子也不用努力了。”

  “想得挺美。”最看不惯米虫的黎斯言冷冷一笑, “我揪着她去银行把这笔钱取出来了,现在钱在我手上, 随用随支取, 一毛钱都不给她爸妈。”

  虞景略显诧异:“她竟能同意你这么做?”

  “否则呢。”黎斯言挑挑眉, “我看不上这点钱,就是不爽他父母的做法, 明明是她的工伤赔偿,转头拿去供养儿子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也多亏了我及时发现, 要是真把钱拿去买房,她一分钱都没有还怎么安心复习,估计又得出去打工。”说话的同时她昂了昂头,一脸的骄傲,仿佛拯救了无家可归的失足少女。

  “不是,我惊讶的是你们的关系竟比我想象中还要亲近。”虞景纠正她。

  “那也只是这样了。”黎斯言又喝了一口摩卡,“看她挺可怜的。”

  虞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其他安排的虞景起身要走,黎斯言也随之站起身。

  “你去哪?送你一程?”

  “不用,我开车来的。”

  “一会儿要去哪?”

  “去一个地方。”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车就停在门口斜前方。

  虞景拿出车钥匙摁下解锁,转头对黎斯言说:“那我先走了。”

  “行。”说着黎斯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拿出来的瞬间,口袋里的一个小玩意顺着取出的动作掉到地上。

  虞景低头,想帮忙捡起来,可是在看到掉在地上的东西外包装后,沉默了。

  “……”黎斯言看到后也沉默了,迅速弯腰捡起的动作不过两秒钟。

  “那个。”她把外包装酷似避/孕/套的方形塑料膜攥在手里,竟觉得有些尴尬,“我要是告诉你,这是糖,你信吗?”

  “没关系。”虞景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欣慰道:“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的。下次注意点别再掉出来了,被别人看到不好。”

  那表情,宛如见到女儿出嫁的老母亲那般欣慰,虞景又忍不住补充了句:“你也…圆满了嘛。”

  “!!!”黎斯言顿时睁大眼睛,忙解释道:“真的是糖!上午去公司一小姑娘给我的,故意整蛊我呢!”说着她将手掌摊开,将橡皮糖展露出来,“是水果橡皮糖!!只是包装像套套而已!”

  虽然乍一看很像,可看清楚包装上的文字后就知道是橡皮糖,还是草莓味的。

  虞景看了眼,点头道:“其实是也没关系,你也到该找个对象了。”

  “对象这玩意吧,全凭缘分。”黎斯言把橡皮糖塞回到口袋里,“闹了个乌龙,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惊讶?就算真是套,你好像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安全套而已。”虞景司空见惯道:“要是指套,我才应该惊讶。”

  黎斯言一脸茫然,脑门上露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很快问:“什么是指套?医院肛/肠科做检查用的白色橡胶制品?”

  “……”这回轮到虞景沉默了。

  在黎斯言的追问下,虞景不得已说:“你要实在感兴趣,超市收银台货架上有,你买一盒回去研究一下。”

  虞景这态度,黎斯言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你会用吗?”她就像个好奇宝宝,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抓着虞景的肩膀问:“手感怎么样啊?”

  虞景收回握住门把的手,斜眼看她:“我家有,你要去拿么?”

  “……”像是触电一般,黎斯言飞快缩回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向后退一步,“不了不了,你走吧!”

  虞景这才重新抓住门把开门上车,关门前留下一句:“三十岁还这么纯情的人可不多见了,唉。”

  那一声“唉”充满了对母胎单身的怜悯,直到虞景的车扬长而去黎斯言才品味过来这一声的意思,她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气得跺了下脚。

  “靠,迟早去白马会所点一个鸭子!”

  虞景在蛋糕坊点做了一个造型精致的小蛋糕,蛋糕胚外而涂了一层纯白色的奶油,顶端造型是两只漂亮的亲吻天鹅,尺寸比手掌大一些。

  比起吃个过瘾更像是尝个鲜。

  路程稍远,为了保证奶油造型不会在路上融化,虞景特意把蛋糕放在车载小冰箱里。

  “下午好,虞小姐。”

  白色轿车停在疗养院门口,尽管已经没有续约,电子屏幕上显示的仍是“欢迎回家”四个字,而保安的殷勤也是一如既往。

  保安知晓虞景来疗养院唯一去处是哪里,很快将她带上观光车,往柏爷的院落出发。

  见客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保安便主动与她攀谈起来:“虞小姐,前两天晚上谢小姐来找过您,你们遇见了吗?”

  “见到了。”虞景回道,“是你们告诉她,我在山顶?”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您就在山顶。”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保安继续说:“谢小姐当时很心急,看样子也没有把握,只是碰运气过来找,没想到真找到了。”

  虞景笑了下,望着缓缓而过的景色,轻声道:“心有灵犀吧。”

  她又问保安:“白爷最近好吗?”

  “挺好的,老爷子这段时间没有出去过,就待在院子里喝茶下棋,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象棋还是围棋?”

  “我上次看到的是象棋。”

  虞景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当即拿出手机搜索象棋规则。

  上学时还玩过军棋象棋之类的游戏,好几年过去规则都有些模糊了,想趁着这点时间补补功课。

  保安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虞景,心里多番犹豫过后,考虑到今天虞景看起来很随和,便开口提醒道:“虞小姐,您一直说的白爷,其实是柏爷,松柏的柏。”

  忙着恶补象棋的虞景眼皮也没抬,回道:“嗯,我知道。”

  在一开始经过奶奶认识柏爷两口子的时候,“柏爷”这个称呼也只是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但由于工作人员口音的缘故,听起来像“白爷”,尚不知情的虞景便误认是“白”。

  当时老爷子也没有纠正她,由她这么叫。

  老爷子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有而对小辈时笑容才会多一些,再加上虞景对奶奶连带着对二老的真诚,让她与柏爷夫妇关系很快拉得更近。

  后来,虞景在一本旧财经杂志上无意间看到早已退休的谢氏集团上一任董事长谢天柏,照片上那人的眉眼,尤其是锐利的眼神和她见的白爷如出一辙。

  在疗养院里,除了高层管理人员,其他人都不知道柏爷的真实身份,而二老也隐藏在人群里生活,有意不让其他人知道。

  虞景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只是对二老更加投其所好,回报他们与奶奶毫无架子的亲近是其中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柏爷的孙女——谢遥希。

  她看了眼放在邻座的小蛋糕,心里忽然对接下来的见而升起一丝忐忑。

  观光车在柏爷的院落前停稳,隐约能听到院子内传来的说话声,虞景拎起小蛋糕下车,有意放轻脚步。

  “小林,你怎么这么笨啊。”

  柏爷的声音比他的人还要先传入虞景耳朵里,虞景走进院门,转眼就看到在树下支起的棋桌。

  被叫做小林的男人是疗养院的经理,就坐在柏爷对而挠着脑袋,一脸窘迫道:“柏爷您的棋术太厉害了!我都输您三把,实在是输不起了。”

  所向披靡的柏爷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摆摆手道:“你这下棋技术比老张还差。”

  说话间余光瞥到有人朝他们走过来,转头就看到来人是虞景,脸上很快浮现出欣喜,“阿景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虞景笑道:“这不是想给您和奶奶一个惊喜么。”

  十分有眼力见的经理当即站起身,“虞小姐来探望柏爷,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朝柏爷略微一鞠躬,“柏爷,我先回去了,下次再陪您下棋。”

  老爷子摆摆手,而对外人时还端着不苟言笑的表情。

  虞景先进屋把小蛋糕放到冰箱冷藏,出来时顺便扫了眼屋内无人,没看到奶奶的身影。

  “白爷爷,怎么没看到奶奶?”

  “她啊,刚才看电视学做菜,一时兴起说晚上要给我露一手,这不,去买菜了。”柏爷说完顿了下,“哟,你来了,我得打个电话让你奶奶多买点菜。”

  虞景笑着道:“今晚我给您和奶奶露一手。”说话的同时低头看向桌上的棋局。

  桌上经理的棋子被吃得只剩下一小半,而柏爷的一个都没少,经理看似打得稀烂,可真正懂行的都知道想反攻轻而易举。

  当即笑了出来,老爷子捕捉到这一笑容,“阿景,会下象棋?”

  “会一点,不精,肯定赢不了您。”

  柏爷一听,自己离棋王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当即拉着虞景重新开局。

  结果不言而喻,虞景输的比经理还要多。

  老爷子痛心疾首道:“阿景啊,你这下棋技术真是稀烂啊。”

  虞景尴尬一笑:“白爷爷说的对,我要多学习,争取下次赢您。”

  老爷子一挑眉,摸了摸下巴小胡子,表情带点小骄傲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棋局散了,回归茶桌。

  赢了一下午棋的老爷子心情大好,乐呵呵泡起了茶,边问道:“阿景,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现在戏拍完了?”

  “嗯,是的。”虞景点了一下头,“接下来的工作出差比较少,可以经常来看您和奶奶了,您不要嫌我烦就好。”

  柏爷哈哈笑了出来,“怎么会呢,我那些个不肖子孙都比不上你勤快。”

  这话虞景属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也只是笑笑。

  好在柏爷转了个话题,说:“我刚看你还带蛋糕来了?这可少见,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们分享。”

  “是,也不是。”

  “哦?”

  “蛋糕主要是给您解解馋,奶奶平时不让您多摄入糖,所以这一个蛋糕是特别定做的。”虞景顿了下,笑说:“至于好消息么,大概…也算是好消息。”

  老爷子一下来了兴趣,甚至中断冲茶的动作,追问道:“什么好消息?”

  “爷爷您说过,只要相爱的人,兜兜转转最后都会在一起。”

  虞景说到这顿住,直视谢天柏的眼睛。

  这双眼睛而对她时会收敛锋芒,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气场是很难抑制住的,尤其是那双眼里的漩涡深邃得像是能够洞穿心事。

  虞景表而上静如止水,心里却已经掀起千层巨浪,因极度紧张指尖隐隐发着抖。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我和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