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见墙上时钟里秒针走动的声音。

  哒、哒、哒。

  虞景带来的压迫感对秘书来说像是凌迟一样,让他煎熬且痛苦。

  男人承受不住,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撑着地面的双手隐隐发颤。

  “对不起虞总……以前是我眼瞎犯浑……”秘书意识到虞景既然要整陈康, 自然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曾经的帮凶, “我……我不想再进看守所了……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放过我……”

  “我要你这牛马做什么。”良久, 虞景才开口道。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 问:“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给陈康这种人卖命。”

  “没、没办法……”秘书声音哽咽起来, 嗫嚅道:“我, 我出生在农村,我爸妈好不容易把我送上大学, 毕业后想着找一份工作养活全家人, 就找到这家公司……”

  “我知道那么做不好,一开始我挣扎过……可是陈康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怕我出去会乱讲, 他就威胁我如果不给他做事就要弄死我,我不想死啊,我爸妈还等着我给他们养老……”

  对于秘书的卖惨虞景脸上并未出现同情之色, 继续说:“意思是,他平时对你很不好。”

  “他根本不把我当人看……”秘书抹了一把鼻涕, 想起这些年的委屈哭得鼻涕眼泪直流, 一旁的曼曼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从包里取了一包纸巾递给他。

  虞景看向窗外,太阳随着时间流逝缓慢落下, 她花了半分钟时间思考。

  “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

  商务车停在大厦楼下, 周德光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建筑。

  笑道:“哦,这不是我老弟的公司楼下么。”

  “走吧,她就在办公室。”

  两人带着秘书上楼,走到董事长室门口,黎斯言吩咐秘书留在原地后推门进去。

  周德光见状也让秘书留下了,跟着黎斯言走进去。

  他在心中做过无数设想,能把陈家小少爷拉下马,背后搅动风云的会是哪尊大佛。

  现在推开门看到的人让他很意外,竟是一个女人,熟悉,也不熟。

  熟悉的是演员虞景,陌生的是她竟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到底是老油条了,他定了定神,走到虞景面前,“虞小姐。”

  “你好,周总。”虞景伸手和周德光礼貌性握了下手。

  三人一起在会客区沙发坐下。

  周德光瞥见桌上放了几份股权转让协议。

  “周总,这次就公司未来发展,我们简单开个股东会议。没意见吧?”

  “没意见。”周德光如是说,可目光不由得沉了沉,他本以为这次能把这块蛋糕吃下,看来不然。

  “就如之前斯言和你约定好的,公司经营权在你,我不过问任何公司决策,只拿该拿的分红。”虞景说,“但我有个要求。”

  周德光听到前半句一喜,可后半句让他收敛神色,“请讲。”

  “留下陈康的秘书,让他参与公司经营。”

  “为什么?”周德光脱口而出,“他秘书也不是什么好鸟,虽然被保释出来,等案件审理结束,他该进去还得进去,对于弃子你这是多此一举。”

  “我知道。”虞景顿了顿,“可人家现在不是还没进去么,有空还能去探望他的前东家。”

  周德光想了想,明白过来虞景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杀人诛心。

  陈康一向看不起身边的秘书,不如意就拿他泄气,像踩蚂蚁一样践踏他。可就是这样的蝼蚁,接管自己的心血,换作谁都会气到呕血。

  而虞景的要求只是让秘书参与经营,但到底自己才是老板,秘书不过是换了个东家卖命,对自己的地位毫无影响,遂同意了。

  “可是,你就这么确定陈康一定会进去?万一陈老爷子想通了,把人捞出来怎么办?”

  “老爷子一向爱面子,这次陈康做的事让陈家颜面扫地,就算他想捞儿子,其他几个也不会同意。”虞景冷静道:“现在老爷子的态度不重要,要看陈家兄弟的态度。”

  黎斯言笑了笑:“他那几个异母兄弟恨不得他明天就被推上刑场,根本不可能捞他出来,其他狐朋狗友更是树倒猢狲散,现在陈康唯一能联系到的人只有律师,要不他也不会这么蠢和你做交易。”

  “这倒是。”周德光摸了摸胡子,倒是舒坦了。

  又惺惺作态道:“可惜喽,周某辜负了老弟的信任。”

  周德光还要处理公司的事,两人没有久留,谈完事情便离开了。

  坐在商务车里,黎斯言憋不住说:“你怎么能放弃经营权,你不知道公司的流水丰厚么?”

  “那是以前。”虞景揉了揉额角,“现在是一堆烂摊子,加上那个新项目出现成效要两年,离恢复正常盈利至少还需要一年,我没有精力去管这些,况且答应的事出尔反尔不可取。”

  “哎,这场买卖还是亏了啊。”黎斯言忍不住叹气,从陈康事件发酵到现在,虞景搭进去的人力财力远比公司股份的价值还要多。

  “虽然陈康干了不少龌龊事,你也不用那么拼吧,正常处理他一样得进去,你这回有点心急了,还搭了不少钱。”

  虞景看向窗外,下颌线分明,淡然道:“无所谓。”

  这倒是让黎斯言觉得有趣,一向不做亏本买卖的虞总,这段时间貌似做了不少啊。

  她好奇道:“陈康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痛恨他?我好像听大薇说过,他以前暗算过你。可若是你想要报复他,那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动手,还这么大阵仗。”

  虞景没温度的笑了下,如果只是这事确实还不足以让她大动干戈。

  见这笑容,黎斯言就知道自己猜测错了,追问道:“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诓骗遥希。”

  “噗。”黎斯言没忍住,“就这啊?”

  虞景睨了她一眼:“不行么?”

  “行行行。”黎斯言一连点了好几下头,矫揉造作道:“遥希儿可真是你心尖儿上的人儿呐~”

  “……能不能不要乱加儿化音。”

  “嘻嘻。你这次回来待多久?我这两天有空,要不跟你去剧组探班吧。”说起这个,黎斯言隐隐有些兴奋。

  看穿她意图的虞景一脸平静道:“巧了,我这几天在晏京有事要处理。”

  “切,没劲。”

  难得有机会聚一次,之后一起去了会所做Spa。

  在休息室换衣服的时候,虞景刚把上衣脱下,黎斯言眼尖发现一处不同寻常。

  “你皮肤怎么红了?”说出口时黎斯言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虞景顺着目光低头,bra下围隐约有一块粉红色的印记,在这特殊的位置早上换衣服时难免没有注意到。

  现在看到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她面不改色道,“小猫挠的。”

  “我信你个鬼!当老娘没开过荤吗!”黎斯言当场拆穿她。

  “难道不是吗?”

  单身老狗黎斯言恼羞成怒:“……吔屎啦你!”

  虞景还是换了身体护理的项目,改成面部护理。

  等待美容师过来的时间里,好奇宝宝黎斯言忍不住问:“我有一件事特别好奇,想问你。”

  虞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回道:“我选择性回答。”

  “和女人做是什么感觉啊?”

  “……”虞景动作顿住,若不是黎斯言用单纯且好奇的表情问出这话,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性/骚扰了。

  “你可以找个人试一下。”

  对这回答黎斯言无语了,脱口而出:“找你啊?”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得了吧你。”她裹紧身上的浴服,恶寒道:“我对你这样的x冷淡可没兴趣。”

  “哦,那你感兴趣什么样的。”

  黎斯言想了想,她对性别没有严格的要求,全凭感觉,但如果按照女生来谈标准的话……

  “毕竟我年龄摆在这了,找个年下吧,我不喜欢惹事的,性格要乖一点,能够独立思考,有自己的想法,当然适时撒个娇也是不错的。”

  虞景略微思忖了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回道:“你说的好像是许梦晴。”

  “你疯了?!”黎斯言一脸惊恐,“那他妈还是个孩子!”

  “……”

  美容师来了,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spa做到一半,黎斯言接到电话,听上去事态紧急,没做完就打算要走。

  虞景隐约听到电话里说什么爆炸,放心不下,也跟着她一起去。

  目的地是港口一间废旧仓库,距离不算太远,一路上黎斯言让司机加快速度,不过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许梦晴最近进一个小剧组演女二号,今天拍的是一场爆破戏,但由于道具组操作失误,以至于道具提前几秒就炸了。

  商务车在仓库前的空地停下,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硝/烟/味,剧组的人站在仓库门口商量着什么。

  没有见到人,黎斯言就打电话给经纪人询问。

  “我看到她们了。”虞景说。

  黎斯言迅速挂断电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助理扶着许梦晴往人群走,身上的戏服黑一块白一块的,所幸人看起来除了额头贴了块纱布之外并无大碍。

  确认无大碍,黎斯言轻轻呼了口气,这才开门下车。

  两人刚一走近,就听到一个工作人员在数落她。

  “我的道具设置得好好的,本应该是在正常时间爆/炸,谁让你演的不好,台词说那么慢赶不上时间还连累我担责!”

  “对不起……”许梦晴很快道歉,尽管她清楚道具是在甩锅,可也没办法,小演员没尊严是业内默认规则,况且道具还是导演表亲。

  “算了算了。”导演自然护着自己人,出来圆场,“梦晴啊,你回去休息吧,这场戏过两天重拍。”

  听到“重拍”两个字许梦晴心跳漏了一拍,她在鬼门关走一趟现在仍心有余悸,她根本不敢想要不是自己意识到时间有问题,现在会是什么结果。

  她咬了下唇,也只能说:“好的…导演。”

  “好什么好!”黎斯言立马站出来,脸色快黑成了锅底,她都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艺人在外面竟然被别人这么欺负。

  “黎、黎总……”许梦晴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脸上表情有些惊愕。

  黎斯言正想让许梦晴回去自己处理,可近看她发现许梦晴左脸竟有明显的红肿,“你的脸怎么回事?”

  许梦晴下意识捂住脸颊,低头不敢说话。

  黎斯言清楚许梦晴的顾虑,就把目光落在导演身上,又问一遍:“她的脸怎么回事?”

  导演讪笑道:“白天有一场扇巴掌的戏,为了追求逼真效果,演员一直不在状态就多拍了几遍,许老师为艺术献身了。”

  冠冕堂皇!黎斯言简直是要气炸了,这一看就是对手演员故意使坏打的。

  虞景出来控场,问:“那么爆/炸戏是怎么回事,梦晴又为什么会受伤。”

  导演本想和虞景攀关系,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话的时机,担心被追责,只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通,意思还是许梦晴的问题,表演耽误了时间。

  虞景套出计时时间,根据摄像机录制画面一分一秒计算时间,不出意外是爆/炸时间早了。

  “你们是蓄意谋杀。”虞景冷声道。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导演立马站不住了,很快承认错误道歉,并做出处罚:开除道具师。

  自己公司的人被欺负了就只得到不痛不痒的处理结果,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黎斯言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赔钱,我告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