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遥希拒绝在虞景意料之内, 可今天,只有今天,她希望能得到谢遥希的安慰。

  哪怕只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话。

  可是对方没有耐心听, 她便没说了。

  办完奶奶的葬礼, 虞景谢绝了所有朋友的关心, 独自一人回了家。

  在外人面前平静地处理完所有事情, 可回到空无一人的家, 心头压抑的痛像挣脱牢笼的巨兽在疯舞叫嚣,真真正正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她坐在那台大三角钢琴前, 弹了无数遍早已铭记于心的曲子, 可这首曲子她只会一半,那是只有和谢遥希一起弹奏才是完整的曲子。

  弹出来的音符都是那么刺耳。

  算了。

  她起身像个无主孤魂一样往后院蹒跚走去, 中途撞到了腿也不在意。

  望着头顶的夜空, 今夜竟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一轮弯月孤单地挂在天上。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能从奶奶已经离开的事实里缓过来,病来如山倒, 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其实她早就有心里准备。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虞景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根本都是无用功。

  她赚再多的钱都保护不了家人, 奶奶走了,遥希也被自己的选择一手伤害, 抗拒地不愿接受自己。

  没有能保护的人, 那些钱也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纸。

  她甚至自暴自弃想着, 干脆隐退找一个人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一个人孤独过完一辈子就算了。

  或许没有自己的介入, 遥希能过得更好、更自在。

  悲观的想法就像种子在她心里疯狂蔓延,在长成参天大树之前,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所有思绪。

  “虞景。”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虞景怔住,幻听了吗?可是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她缓缓转过身。

  谢遥希就站在她身后,背着客厅的光,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她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

  她想要像平时一样镇定自若地询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可张嘴就好像哑了一样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做出的反应比任何都要快,她快步走过去,在可触范围内迫不及待伸手抓住谢遥希,对方因她的举动踉跄了下,随后跌进她怀里。

  “遥希……”虞景怕这是梦,所以很用力抱住她,直到胸口因挤压而生疼。

  还好…你来了。

  虞景仅仅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可谢遥希能从她的身体感知到虞景现在很不安,非常没安全感。

  她的手略微抬起,顿在空中,最终又垂了下去,沉默的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夜风夹杂着青草混合露水特有的味道,她不知虞景在这夜色里站了多久,感受到她身上的肌肤很凉。

  院子里安静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静悄悄的,谁都没说话。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股力道逐渐放松下来。

  “遥希……”虞景张了张嘴,就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不管身后的巨兽如何嘶吼,最终它被沼泽无情吞没,一缕光照进森林,她缓缓地走进这束光里。

  谢遥希就是她想要抓住的光。

  “谢谢你能来。”虞景闭了闭眼,眼尾的薄红逐渐隐了下去,她扯起一抹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笑容。

  可这笑容在谢遥希看来既怪异又刺眼,她多看了几眼虞景,转身往屋里走。

  虞景随即跟上,缓过神后的身体感知异常清晰,膝盖传来刺刺的疼意,她低头一看,膝盖不知怎么的流血了,而血渍早就已经凝固。

  眼看着谢遥希走远,虞景顾不得其他的,忙跟她进了屋里。

  “关门。”谢遥希说。

  虞景将门关上,转身却见谢遥希已经开始捡起桌上散落的钞票。

  谢遥希并没有问屋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散落的钞票,不用问也能猜到大致缘由。

  她努力赚钱多半为了给奶奶优质的生活,可现在奶奶不在了,虞景难过发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客厅里只有细微的拾钱声音,谢遥希没有说话,虞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也跟着把钱捡起来收好。

  随着她弯腰曲腿的动作,膝盖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渍裂开,在那之下的伤口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轻微的‘嘶’了一声,谢遥希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膝盖上的伤。

  有白皙的肌肤做对比,深红色的血渍看起来具有强烈视觉冲击。

  “坐下。”谢遥希皱着眉命令她。

  “好。”虞景原本直着身子,被谢遥希这么一说,她扶着沙发椅背拖着“残腿”慢慢挪过去,身体微微弯曲,不知道的还以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谢遥希就这么静静看着某人表演了一分钟,直到虞景坐下,眼睛直勾勾且无辜地看着她说:“好痛。”

  客厅柜子上就摆着一个显眼的药箱,某人的意思很明显了,谢遥希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药箱提了过来,又从里面拿出清洗伤口的药水。

  整个过程都很沉默,虞景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她两只手撑着沙发坐垫,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人。

  问得很直白:“在生气吗?”

  谢遥希从鼻子里回了个“嗯”。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过来,在心里无数次说服自己,可还是来了。

  她气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不能狠心一点。

  “我该怎么哄你?”虞景说,“告诉我好不好,我该怎么哄你。”

  她顺着单膝跪在地上,与谢遥希视线持平,温柔抱住她,轻声说:“只要我有的,我都想给你,真的。”

  谢遥希抬眼就对上虞景的目光,她的眼神一如六年前那般诚挚,而藏在眼底是熟悉的温柔与爱意。

  这样的人,真的会背弃自己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虞景吻了她。

  谢遥希下意识抬手用胳膊抵住她,可虞景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做一般,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扣住,指腹轻轻蹭过手腕内侧,似在感受她的脉搏。

  同时轻轻咬了咬谢遥希的下唇,随后用舌尖轻柔地扫了下。

  一如六年前,在热吻之前虞景总爱这么撩拨她。

  随后她看到谢遥希的睫毛颤了颤,连带着手上抵触的力道也软了下去。

  她们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过如此缠绵的吻,好像这世界只剩下对方一样,吻到眼尾发红,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对方身体里才好。

  “我带你参观我家,好吗?”

  感觉到谢遥希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去,虞景笑着发出邀请。

  谢遥希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了,竟没有把她推开,好在虞景直接转了个话题,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她只能随意的应了声。

  一楼除了客厅,最显眼的自然要数琴房里的大三角钢琴。

  钢琴的价格向来不便宜,这架‘装饰’用的钢琴胜过别墅内所有家具总合的价值。

  虞景修长的指随意佛过黑白琴键,钢琴发出悦耳的音符。

  她斜斜倚着钢琴,看着谢遥希说:“好久没有听你弹过钢琴了。”

  以前她们交往时,她经常会陪着谢遥希去琴房练琴,有恋人的陪伴枯燥的练习都变得很甜蜜。

  谢遥希还教了她一首《致爱丽丝》。

  她们会在无人的琴房弹奏这首曲子,悦耳的音符总又在对上目光的瞬间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缠绵悱恻的吻。

  可现在,谢遥希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现过弹钢琴的才艺,甚至还有个‘五音不全’的标签。

  谢遥希抬了抬眼皮,总觉得能预测到对方下一句话:“所以?”

  作为集团接班人,比普通人更注重教育,可谢遥希从小就对枯燥的精英课程不感兴趣,更喜欢音乐、骑马、高尔夫之类一些娱乐课程。

  当初会选择报音乐是因为母亲给她挑选的专业她都不喜欢,就捡了一样稍微感兴趣,学起来不那么乏味的。

  从进入娱乐圈后她便很少触碰钢琴,一个是没时间,另一个是虽然是音乐生,但从小到大说实话已经弹腻了钢琴。

  尤其是经历过有人陪伴的日子,一个人练琴总觉得很乏味。

  虞景看着她笑,说:“我的生日快到了,可以向你讨一份生日礼物吗?”

  “不可以。”谢遥希直接说。

  这回答完全意料之中,虞景并没有放弃,继续说她的生日礼物:“我想听你为我弹一首曲子。”

  对于某人的‘自信’,谢遥希又气又无奈还好笑,“你觉得可能吗?”

  “不知道。”虞景摸了摸眉尾,“你可以慢慢考虑。”

  谢遥希哼了声,一脸高傲道:“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回复你,想得美。”

  虽然谢遥希现在这么说,但众所周知,flag都是用来倒的……

  虞景倒没有和她辨想不想得美、可不可行,牵着她离开琴房参观其他房间。

  一楼是公共区域,还有两间客房,保洁会定期上门打扫卫生所以即便是闲置的客房都很干净。

  而二层完全是虞景的私人领域,只有两扇门,最外侧是虞景的房间。

  虞景刚伸手握住门把准备开门,却见谢遥希的目光被最里面的那扇门吸引住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

  不怪谢遥希好奇,而是在一众的现代风格装修里,那扇纯中式木门太独具一格了,类似于镂空屏风样式的设计,镂空部分似乎是用白纸覆盖着,写了个大大的‘静’字。

  不知怎么的,谢遥希联想到了古色古香的寺院,而寺院的门上一般写的是‘禅’……

  “茶室,要去看看吗?”虞景松开门把,改变带她到房间参观的想法。

  平时一个人在家时,虞景比起待在房间,更多的是待在茶室里,闻着沉香的味道能让她感到十分平和。

  当然,茶室鲜少招待客人,里面摆放了一些较为重要的文件,就算是大微过来,也只会在虞景在场的情况下进入茶室。

  虞景用的是疑问句,可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带着谢遥希往茶室走。

  在拉开门的瞬间,屋内还飘散着淡淡沉香的味道。

  虞景闻到了,身边的人自然也能闻到,她侧头问:“平时茶室里会点沉香,这个味道能接受吗?要不要开排气扇。”

  沉香能接受的人闻起来会觉得很舒服,而讨厌木香一类的人闻起来,就像闻到刺鼻香水时的反应一样。

  “不用。”很偶尔,在她们靠得非常近时谢遥希隐约能从紫罗兰香中闻到不一样的味道,可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让她分辨不出那似有若无的是什么味道。

  现在总算明白了,合着是熏出来的,淡淡的,倒也不难闻。

  屋子里的陈设风格和门一样皆是纯中式设计,但并不是看起来压抑呆板的暗红木色系,而是较为明亮清爽的颜色,色系倒和外面的现代风格不谋而合。

  靠墙有好几个收藏柜,里面摆放的东西种类不一,有红酒、摆件,也有各种代言方送的限量奢侈品,在柜灯的照射下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随便看。”看到谢遥希在自己家里第一次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心里稍稍有些高兴,还好,有一样事物能够吸引她的目光,她们也能有话题聊。

  “有喜欢的随便带走。”虞景表现得极其自然,习惯性在案几前坐下准备打香篆,毫不在意她的动向,当真一副让她随意窥探自己私人领地的样子。

  她说这话时谢遥希已经走过收藏柜,尽头是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两支钢笔,一台笔记本,文件也是叠好随意搁在桌上。

  谢遥希扫了眼,面上一份文件写着什么项目企划书,目光很快被另一个小巧的玉石制物什吸引住,玉石成长方柱状,底部能看到红色痕迹。

  她知道这是什么,在父亲的书房见过差不多也是这样式的私人印象。

  有些企业家会有自己的私人印章,盖章和签名一样具有法律效力,所以拥有私人印章的企业家基本都会连同贵重物品一起锁进保险箱,不让不法分子有可趁之机。

  而虞景有自己的工作室,也算是老板,会有私人印章一点都不稀奇。

  她拿起那枚私人印章,听到虞景的话,转头看向那人,略揶揄道:“包括这个?”

  说句毫不夸张的,只要拿到私人印章,再动用一些特殊手段,能把虞景的财产都给掏空。

  虞景抬头循声看过来,看到她手上的印章,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扫了一眼,又低头忙着手上的事。

  “当然,我说过你想要任何都可以。”

  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没劲。

  谢遥希把印章放回到原位,她往虞景的方向走,倒想知道什么事能比印章还重要。

  虞景面前摆了个像松果形状的小香炉,只见她舀了一小勺粉末状的香粉,铺在香炉里的镂空模具之上再用工具小心压紧实。

  “要不要试试?”抬眼就看到谢遥希略感兴趣的样子,虞景就把手上的工具递给她。

  谢遥希偶然间在网上看到过相似的视频,大致知道是什么,只要将纹路压好,再点燃就和普通的线香无二致,只是自己制作更有意思,但也考验耐心。

  她在虞景对面坐下,虞景便将面前的小香炉推到她面前,“把香粉铲掉,重新压平香灰。”

  谢遥希便照着虞景的指示开始打起了篆,而虞景腾出空便开始摆弄起茶具,准备泡茶。

  沸水甫一冲进茶叶里,茶叶一瞬间爆发出浓烈的茶香。

  毕竟初学者,虞景将茶盏推过来时,谢遥希才准备压香灰,还没开始打篆,面对如此精细的活儿她已经有点没耐心了。

  谢遥希作为当代年轻人,说实话这是第一次去其他人家喝到还冒着热气的茶。

  “怎么还喝起茶了……”谢遥希嘀咕道,轻轻吹了吹茶面,再小小抿了一口茶,她还是喝不太惯,无意识蹙起眉头。

  “我去给你冲一杯蜂蜜百香果。”虞景说着要起身,被谢遥希止住了,“不要了,我不渴。”

  她多看了虞景几眼,面前坐姿优雅面色从容沉稳的人,很难与记忆中爱喝奶茶喜欢研究各种美食的女大学生结合在一起。

  说来,这也是重逢后第一次真切地见识到虞景的改变,很正经,正经到完全迈向“姐系”。

  而“姐系”女朋友完全是谢遥希的理想型,当然谢遥希并不会承认前女友是她的理想型。

  大概是目光太过明显,虞景歪了歪头,对她露出一抹熟悉的浅笑,“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察觉自己想远了,谢遥希迅速收回目光,虞景怎么样,有什么改变也不关她的事。

  对打篆的兴趣到这便止住了,谢遥希将小香炉推回到她的面前。

  虞景问:“不玩了吗?”

  “不玩了。”谢遥希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皱着眉半埋怨道:“压不好。”

  “需要技巧。”虞景起身走到谢遥希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带她将炉里的香灰压紧实。

  她们靠得很近,紫罗兰的味道涌入鼻腔,而虞景说话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呼吸隐隐约约洒在她的耳骨上,激得她后颈汗毛竖起。

  她努力把精力集中在香篆上,可到底年轻人心性,过了一会儿,她的三分钟热度消散了,需要耐心的东西她完全驾驭不了。

  “不想弄了。”谢遥希缩回手,“无聊。”顺口吐槽了一句:“明明是年轻人,你这又是茶又是香的,爱好真奇怪。”

  少见的,虞景怔了下,露出略窘迫的表情,“是很无聊……”

  气氛有些许凝固。

  虞景把小香炉的松果形状的顶盖了回去,“既然你觉得奇怪,那我换其他的兴趣。”

  “别。”谢遥希忙打住她,“我可对你的个人爱好不感兴趣,更不用在意我的意见,随便你。”

  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并不代表它真的无趣,既然有人喜欢,必然有它的魅力所在,只是自己欣赏不来而已。

  “可是。”虞景侧过头看她,很认真说:“我在意你的意见。”

  空气静默几秒,谢遥希绷了一口气,还是败下阵来。

  “因为别人的三两句话而做改变的人,很没有主见。”

  “你不是别人。”此时虞景已经读出了她的潜台词,又故意叹一口气,说:“我想还是换一个爱好比较好。”

  “你这么能抬杠怎么不去工地上班。”谢遥希听出来对方的故意,简直气笑了,轻推了她一把,随后起身要走。

  虞景追上去,“现在天热,工地的砖烫手,我打算等冬天再去。”

  谢遥希无可奈何笑骂了句:“神经。”

  从茶室出来,接下来是虞景的卧室。

  她想,这大概是整个家里最隐私的房间,里面放置的奢侈品只会比茶室多不会少。

  可直到推开门,屋内的摆设与她的设想相差有些大,走的是极简风格,浅色的床品给人一种极为冷淡的印象。

  靠阳台的位置摆放了一套单人桌椅,上面放了一个箱子,而连接阳台的落地门大敞着,风从外面吹进来,纯白的纱帘随风飘舞。

  虞景快步走过去将纱帘用绑带束好,又看了看外边的夜色。

  “今晚可能要下雨。”她转头看向谢遥希,“时间也不早了,去洗澡吧。”

  谢遥希都快忘了今晚来的缘由,虞景的情绪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她看了看阳台外,说:“我没说要留下来。”

  原定明天的工作因要去见张导而推后,现在试镜的事泡汤,想来明天大概率能休息一天,可谢遥希担心秦川那个不省心的明天会突然袭击,所以综合来看回去是更好选择。

  可她说完,虞景没有很快回复她,而是看着桌上箱子里的东西沉默了下,说:“也好。”

  很少见的,虞景并没有坚持留她下来,而是说:“我送你吧。”

  “不用。”谢遥希退了一步,“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先走了。”

  虞景只是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站在原地目送她。

  谢遥希独自退出了房间,她脚步缓慢,一直走到楼梯口,都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站在楼梯口,抓着扶手,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折返。

  房门出来时并没有关,谢遥希也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默默往里面看了眼。

  虞景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而是静静注视箱子里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取了一件姜黄色的毛衣出来。

  而后缓缓坐下,将毛衣置于腿上,很缓慢地抚摸着上面的毛线的纹路。

  箱子里的东西是奶奶的遗物,而这件毛衣是老人在世最后几天才完成的。

  最后那几天,奶奶几乎无法坐起来,尽管如此她还坚持要织完这件毛衣。

  可这件毛衣却不是给孙女的。

  老人枯槁的手用力抓着虞景的手腕,在弥留之际心里惦记的仍是孙女。

  “阿景……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虞奶奶看着她,眼里有很多情绪,更多的是愧疚。“我知道,是奶奶拖累了你。”

  孙女从不带同学或朋友回家,可有一天,她带了‘朋友’回来。

  虞奶奶一直记得,那是一个乐观善良的女孩儿,很有礼貌,还会说一些笑话逗自己开心。

  她能够清楚感知到孙女和这位‘朋友’在一起时,是发自内心的开心,那段时间里孙女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光芒;她开始频繁提起一个人的名字,还规划好毕业后的打算,要努力赚钱让家人衣食无忧。

  虞奶奶只是笑着应下,同样也期待起未来,可所有的平静在自己受伤住院戛然而止,只有两人的小家庭险些被这场突然的意外击垮。

  那之后,孙女变得很沉默,也不再提女孩儿的名字了,问她什么也只是笑着说没事,可她能够看到孙女眼里的光芒消失了。

  她将自己最后这件毛衣交给孙女,声音愈发虚弱:“如果你们还有机会再见面,交、给她,是奶奶一点心意……”

  “奶奶没用,只能织一件毛衣……阿景,奶奶对不起你。”

  谢遥希清楚看到,一滴眼泪砸在虞景手背上,她只是坐在那里,可脆弱的身影好像风吹过就能将她吹散。

  她向前迈了半步,进去的想法被她猛地止住了。

  虞景不会希望被自己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有些事终究需要靠眼泪彻底释放。

  心里这么想着,可她从别墅出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后背抵着门板,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形成一滩小水渍,随后越来越多的水渍,很快将地面打湿。

  谢遥希回神,望着屋檐外突然下起的雨,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还真下雨了啊。

  可是她没有带伞,车子就停在几米外开的地方,却在大雨里显得遥不可及。

  而这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风,并不像是短时间内会停下的样子。

  就在谢遥希想着该怎么回去时,身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大片灯光涌了出来,将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谢遥希诧异地转身,只见虞景手里拿着一把伞,也没有换鞋,看样子是匆忙出来的。

  出来给她送伞。

  “下雨了。”虞景的手还抓着门把,开门猝不及防和谢遥希对上目光让她有些意外。

  虞景以为谢遥希已经走远了,可看到下雨没有思考迅速追了出来。

  她睫毛上还沾着些水润,眼眶薄红没有完全隐下去。

  谢遥希移开目光,看向她手上的雨伞,没有接。

  “我今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