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顾藏这些年的生日愿望里◎
顾意从记事起, 就总能听到和看到“姜在虞”这个名字。
她和她那些同学不一样，她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那个娱乐圈的女明星姜在虞, 而是顾藏眼里的姜在虞。
她小时候就爱跟着章语照和顾藏屁股后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小鬼大，只爱和姐姐玩。
哦，还有她那个常常神出鬼没的青梅。偶尔也会跟着和她们一起, 但次数不多。
顾藏有时候也不爱带她玩。不对, 顾藏好像也不太爱和章语照一起玩。
她把这一切的原因, 归咎于顾藏太爱学习了，每天闷在房间里, 不是做卷子就是看书, 活脱脱一个刻板小老太婆。
所以, 顾意小时候也经常被章语照拖着一起, 去闹顾藏, 不让她学习，不让她在房间里看书。
等把顾藏喊出来了,章 语照对着一脸不耐烦地顾藏倒是也不生气, 还要把顾意抱起来去亲顾藏, 说是让顾藏的亲亲妹妹亲一口哄几下就好了。
顾意那时候也总是会把顾藏亲得一脸口水，然后顾藏会嫌弃得抹一把脸, 再怎么生气都好了。
她们去小卖部买很多零食回来, 在顾藏房间里吃，还要用顾藏做过的卷子擦手。
她们窝在顾藏的房间里打游戏, 顾意只能看着, 但她那时候小不懂事, 会闹着要抱抱要出去玩，到了这时候，顾藏也会抱她哄她，把她架在肩膀上看窗外的风景。
她们会爬到顶楼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也会一起坐在家门口数经过的人数和蚂蚁。
虽然顾意现在老是爱喊顾藏的全名，可她也知道顾藏是个好姐姐，对她很好，吃什么总要给她带两份，去外面玩也总要带她一起。
所以顾意总是能融入到顾藏和章语照的生活里。
后来，顾意印象中，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她的语照姐姐嘴里总会提起一个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姜在虞。
刚开始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顾藏总是不太开心的，可语照姐姐又总是带着开玩笑和八卦的语气，给顾藏汇报着那个姜在虞每天做了些什么，吃没吃早饭。
顾藏听姜在虞迟到来不及吃早饭，就会皱起眉心；听到姜在虞今天心情很好，顾藏的心情也会好点。
她们谈论这些的时候，也不太顾及顾意，可能只是觉得她是小孩子，听不懂。
可就算顾意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从六岁听到十五岁，也该知道，姜在虞这个名字，这个人，对顾藏的重要性了。
后来她稍微大了点的时候，顾藏读了大学，那时候顾藏还会经常回来，也会经常带她出去玩，带她出去买好吃的，带她去顾慕清从来不肯让她去的游乐园，带她坐无数遍坐不够的旋转木马和碰碰车。
她那时候很粘着顾藏，顾藏去哪里她都要闹着去跟着去。
她跟着顾藏去看了无数遍姜在虞的第一部 电影，可姜在虞在里面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配角。
她拿着顾藏给她买的包场电影票，请她们全年级去看姜在虞第一部 主演的电影。
她和顾藏走在路上，路过了有姜在虞的广告牌，总是要停那么一会儿，等顾藏看够了才离开。
她和顾藏说她们班有谁讨厌姜在虞，顾藏就会抬抬眼，视线从手里拿着的书里移开，皱着眉头跟她说别和那些人玩。她说也有人喜欢姜在虞，顾藏就会让她带糖和零食给那个人吃。
总之，顾意在那一次姜在虞来海安之前，从来没见过姜在虞，却是从小就认识了姜在虞。
不是那个女明星姜在虞，是她姐喜欢了十年的姜在虞。
走出门，看到外面围着篝火的一群人之后，顾意突然有点恍惚。
顾藏好像从来没和她们承认过喜欢姜在虞，可她们一家却一直都非常笃定顾藏很喜欢很喜欢姜在虞。
她摇头晃脑地想了想。
或许是因为章语照一直在说。
或者是因为，顾藏从来都是说得不多，而一举一动都体现着对姜在虞的喜欢。
“诺！”顾意把相册一股脑儿地递到了姜在虞手里，“在虞姐姐可以多看看，相册里面也有很多顾藏小时候的照片，她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可以拿这个把柄去要挟她！！”
“谢谢顾意妹妹～”姜在虞笑眯眯地接了过来，“不过顾藏不会欺负我的。”
每次有人说顾藏不好，姜在虞总是第一个反驳。
顾藏动作自然地替姜在虞打开，好让姜在虞先把相册里的内容看完，她笑了笑，“这里面也有顾意的，也有章语照的，你可以都看看。”
姜在虞点点头，一张一张地翻过去看，眼睛一眨不眨，倒是看得认真。
看到好笑的照片，还要给顾藏指出来，说她小时候怎么就这么正经，正经得好笑。
看到章语照的照片，也要和顾藏讨论讨论章医生小时候的模样。
顾藏弯了弯嘴角，捏着姜在虞的掌心，躺在摇椅上，心情愉悦。
此时此刻，是再惬意不过了。
“嗡嗡嗡——”
手机响了起来。
她掏出来，对好奇看过来的姜在虞扬扬手机，“是章语照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章医生？”姜在虞凑了过来，头抵在顾藏肩膀上，小声催促着，“快接快接！”
顾藏按了接通，章语照的脸就显示在屏幕上。
“卧槽！”
真不愧是章语照，接电话的第一句话就非常符合人设，“你俩这是在夜生活呢？”
听得顾藏皱眉，姜在虞捂脸。
顾藏清了清嗓子，“你别乱说，顾意还在这呢。”
“哦哦！”章语照闭了嘴巴，亮着眼睛喊了一声，“顾意妹妹快来，让语照姐姐mua～好久没看到你了！！”
“语照姐姐～”顾意冲了过来，羞涩地理了理头发，声音清甜，“你什么时候回来哦，我好想你～”
顾藏又皱起了眉心，顾意和章语照这两人碰上，总能把她膈应得想把手机扔了。
“哎呀，顾意妹妹乖～”章语照在那边撅起嘴，啵啵了几下，又惆怅地撑着脸，“我可忙了，可能得过年才能回来，早知道就不去京科的医院了，留在海安多好。”
“还不是为了照顾我的乖女儿顾藏，哎……”
顾藏果断把手机扔给了顾意，面不改色地开口，“你别瞎说。”
“对，我瞎说。”章语照翻了个白眼，手机马上又转到了顾慕清和穆乔这，她马上又笑成了一朵花，“顾阿姨和穆阿姨好！”
顾慕清和穆乔也笑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乖乖”喊着章语照。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见顾意要mua，见顾慕清就乖得像个鹌鹑。
顾藏没再去管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其他人，和姜在虞一起慢悠悠地翻看起了相册。
“我觉得你现在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姜在虞撑着脸盯着顾藏的脸看了看，又戳了戳顾藏的脸颊，捏了捏鼻尖和唇，“完全没什么差别。”
“你也是。”顾藏把姜在虞的手拿下来，垂下眼睫看着姜在虞，挑了下眉梢，“只不过小时候脸上肉肉的，更乖一些。”
“嗯？”姜在虞鼓起了脸，手伸进去戳了戳顾藏的腰窝，“你是说我现在不乖？”
顾藏歪歪头，“也乖。”
“可你刚刚明明都用了‘更’这个字。”姜在虞轻哼一声，把手里的相册翻得飞快，“别以为我没听到。”
顾藏扬着眉梢，刚想说话。
“诶，旁边这个小女孩是谁？还有顾意妹妹这么会画画吗？”
姜在虞突然指着相册上的一张顾意的照片问，上面的顾意拿着画笔、戴着帽子，身上染着点颜料，看起来应该比现在小几岁，活脱脱一个小画家。
照片是一张合照，旁边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绑着低双马尾，吃西瓜吃的满嘴都是，眼睛亮晶晶笑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
下面一张照片，就是顾意画的几张画，风景画、人物画、建筑画、速写，都有。
姜在虞瞪大了眼睛，对平日里看起来闹腾得要跳起来的顾意，这么一副安安静静地坐着画画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且画得还挺不错的，好棒！”
“这个是江似语，邻居家的小孩，小时候和顾意玩得挺好的，经常会来我们家，算是顾女士和穆女士的另外一个乖宝。”
“小时候也偶尔会和我们一起玩，但比起章语照来说，还是来得少得多。”
说完江似语的事情，顾藏指尖顿了一下，接过姜在虞手里的相册又翻了几页，给她指着看了看，“这些，还有这些，都是顾意的画。”
“原来这样，没想到顾意妹妹还有小青梅～～”
姜在虞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就接着相册看了几张，就惊呼了几下，过一会深吸口气，“原来顾意妹妹这么会画画，怎么都没提过，现在还画吗？”
“……不画了。”顾藏垂了下眼，心不在焉地看着在那边蹦蹦跳跳的顾意，篝火摇曳，生机勃勃，盯了一会又轻轻开口，“她前几年手受伤了，那段时间停了很久，后面就没再捡起来这个兴趣。”
“啊？”姜在虞也顺着顾藏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边顾意还在甜甜地叫着语照姐姐，清甜的少女音听起来软糯甜美。她弯眼笑了起来，撑着脸，“可能顾意妹妹本身就是个闹腾的性子，也不太喜欢画画这么磨性子的事情，所以干脆就不画了。”
“你不觉得可惜吗？”顾藏把自己的视线从顾意身上收了回来，看向姜在虞的眸光微闪，指尖摩挲着相册角，“顾女士让她学画画就是为了让她磨磨性子，但……之后，她不画画了，也就又闹腾起来了。”
“有点可惜……”姜在虞坦然承认，可翻了几页相册之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可如果顾意妹妹真的喜欢，现在也可以画啊。”
“我倒是觉得，顺着她的性子，相安无事地长大，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她快乐就好……”
姜在虞在顾藏耳边絮絮叨叨，轻轻柔柔地说着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顾藏又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呢？
她从小就懂，这些书里、电视剧里都说过成千上万遍的道理，她都知道。
可姜在虞这么轻松自然地说出来了，她又觉得像是真的能够被那么轻而易举地释然，轻轻松松地放下。
也许顾意现在能一直保持这么活蹦乱跳、闹腾腾的性子，也是件好事。
“顾藏！”
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让她猛地回过神来，她看过去，那边本来在打视频的一群人，突然闹腾了起来，嚷嚷着说给她唱生日快乐歌。
顾意拿着手机，视频里的章语照起了头，还在那边自己拿出了个蛋糕出来，“呐，我今天不在，这好像是我认识你之后，第一次没给你过生日，但我注定不会缺席的哈，我来替你吹蜡烛！！”
穆乔把重新买好的蛋糕用推车推了出来，蛋糕被做成了夜空造型，上面铺满了奶油做的玫瑰花和绿叶，还点缀着星星和月亮。
顾慕清语气亲切，“在虞快把顾藏带过来～我们一起切蛋糕～”
顾藏怔了几秒，眉心舒展了开来，牵着姜在虞迈着步子走过去，唇角微微挑起，“今年的蛋糕特别漂亮。”
“那是！”顾意拍拍小胸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可是我亲自去挑的，店里最好看的一个。”
顾藏拍了拍顾意的小脑袋，“谢了。”
“诶！！还有我哈！！”章语照在那边也昂起了头，“噔噔噔噔——上次我们医院团建去建安寺，我特意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还给你敲了三下钟，怎么样，够诚意吧？”
以章语照的性格，愿意去团建，还愿意去给她敲钟，实属不易。
顾藏握着姜在虞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却又马上松了开来，感受到姜在虞回捏了之后，她点点头，面上维持着淡定，“谢谢，下次也给你撞。”
“呸！”章语照抱着双臂，又看了看手表，蹙着眉心，“好了好了，你快切蛋糕，我没时间了。”
“还是先许愿吧顾藏。”穆乔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温柔，“许完就让语照去工作。”
“嗯。”顾慕清只嗯了一声，又开始呜呜呜了，挽着穆乔嚎啕大哭，“顾藏怎么就这么大了呜呜，我们老了，我不服！！”
顾藏无奈地笑了笑，看着穆乔低声安慰着顾慕清，才放下了心。
她侧眸看了看旁边的姜在虞，牵了牵嘴角，“顾女士就是这样，从我十八岁以后开始，每年我生日的时候都要哭上这么一场，感叹岁月的无情。”
“你别想多了。”
姜在虞刚还在愣愣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顾慕清，听到顾藏这么一说，只觉得顾慕清真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妈妈，爱哭就哭，爱笑就笑，和自己的女儿之间也没有任何距离感。她弯眼笑了笑，努努嘴，“你先吹蜡烛许愿，我等会回房间了再给你生日礼物。”
“好～”
顾藏收回自己粘在姜在虞身上的眼神，投向推车上的蛋糕，烛光在风中轻轻摇曳，映在黑夜里每个人的脸上，勾勒出了她们脸上的笑意和温柔。
顾藏轻轻合上掌心，在心底悄悄许了个每年生日都会重复的愿望，然后睁开眼睛，在所有人的生日祝福中，吹灭了蜡烛。
“好了好了！我走了！”章语照急哄哄地挂了电话。
“快快快！”顾意的急切和章语照如出一辙，她把快没电的手机扔顾藏怀里，“切蛋糕！我看上了这块，顾藏你切这块给我！”
顾藏心情好，不和顾意计较，把蛋糕切成了几等分，恰恰好好地切准了顾意最喜欢的那块给她。
顾意笑眯眯地接过，这才喊了一声姐。
顾慕清拍了下顾意的脑袋，“别吃多了，你消化系统不好，小心明天拉肚子。”
“知道了！！”顾意摆摆手，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姜在虞默默看了一会，倚在顾藏肩上笑弯了眼，手指悄悄和顾藏的手指扣紧，抬眼好奇地问顾藏，“你许了什么愿望？”
“没什么，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一样的。”
顾藏坐在椅子上，看了过来，茶黑色的瞳仁在篝火的暖光下闪着昏黄的光，看起来热烘烘的，少了以往的冷淡，多了几分柔和，整个人像是化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露出了里面最温暖、最和煦的内核。
“那是什么？”姜在虞不死心，继续问。
顾藏歪头看着姜在虞，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回忆了一会，低头笑笑，语气里含着一层她从未见过的腼腆，“其实挺幼稚的。”
“我就是希望，我爱的人，都能过得好就行。”
顾藏说着幼稚，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真挚。
姜在虞恍惚了一阵，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她们重逢，她把顾藏送到家里，顾藏听说自己过得好的时候，眼眸里渐渐染上的欣喜和轻松，像是安安静静的树木一瞬间被阳光洒满，生机盎然起来。
她今天晚上是幸福的，可也是苦涩的。
她看着那些照片、视频，不免觉得自己缺席了顾藏那么多年的生活，有点可惜。
但听顾藏说了她每年的生日愿望，听顾藏和她说了说顾意为什么会单方面和她熟，听顾慕清和穆乔说着顾藏小时候的趣事。
她以为在顾藏长大的这些年里，自己一直是缺席的。
可实际上，她现在知道了。自从认识顾藏之后，她就从来没有缺席过。
顾藏把她放在了生活的每个角落，每个瞬间，让顾藏身边的所有人，顾藏爱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都慢慢地和她熟络了起来。
原来，顾藏问她过得好不好的意思是，她一直都在顾藏这十年来的生日愿望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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