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还未等黎慕九睡醒,阿笠的一通夺命连环CALL就响彻整座半山大屋。

  何安娜一身白色吊带睡衣,睡眼惺忪地推开黎慕九房门,没好气地将一部无绳电话扔进她怀中:“大佬,几万亿生意等着你做,麻烦你张开一只耳听一听外面客厅电话响了半个钟呀。”

  听到何安娜声音,黎慕九所有意识瞬间清醒,快速眨了眨眼坐起身按下接听键接起电话,刚一靠近听筒,差点耳朵都要被震聋,只听阿笠在那边慌张喊叫:“大佬!你终于醒呀!你快点来大富豪,一早曾启明不知发什么神经带人来砸场,放下话半个钟内必须见到你人,我快顶不住呀!”

  电话听筒那头声音纷杂,好似有不少人在吵闹,黎慕九皱着眉头迅速起身,一边穿衣,一边歪着头将电话夹在肩上,来不及多讲只能随口说一句:“我马上过来。”

  黎慕九一踏入大富豪大门就被眼前一幕惊得火冒三丈,阿笠抱着头躲在吧台下,几十位古惑仔拿着一根棒球棍将好好一间金碧辉煌的夜总会砸成废墟,见到黎慕九,阿笠好似见到了救难菩萨,赶忙抱着头跑到黎慕九身边:“大佬,你总算来了,一大早曾启明就好似一条疯狗进门就打,放下话见不到你人就一把火燃了大富豪,大清早我赶不及喊人……”

  黎慕九一对眼早烧成火,三步走到曾启明面前大爆粗口:“叼你妈嗨,曾启明,砸我场?你活腻了?”

  施施然站在一旁的曾启明这才回过身来,望着黎慕九淡淡笑了笑:“彼此彼此,两年前你砸我场,两年后我还回手,大家扯平。”

  一句话,令黎慕九瞬间想起两年前因找何安娜找到发癫,好似一怒之下砸了曾启明旺角道一间卡拉OK,不由顿时理亏,气焰莫名削弱了半分。

  可惜她是古惑仔,又不是同英国佬开庭,哪顾得上什么呈堂证供。

  “扯平?曾启明,你当我一班手下是死的吗?这两年我够忍让你,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要不是为了何安娜,她一早斩够曾启明一百零八刀,如今哪还轮得到他来叫嚣。

  曾启明懒得再同她翻够两年旧账,话锋一转单刀直入:“你大可以再同我浪费时间,再过几个钟,肥佬东就要带人去你的半山大屋捉人,我为了尽快逼你出现只能这样。”

  曾启明一句话好似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黎慕九浑身火光,令她置身雪柜。

  一刹那慌乱,黎慕九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曾启明抬起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冷笑一声:“九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有空多睇下自己身边都是什么人吧,你既然有了新欢,又何必抓住安娜不放。”

  一句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电光火石间,黎慕九自然明白曾启明恐怕说得是实情,纸包不住火,何安娜的事终究还是被肥佬东捏住把柄。

  两年前,黎慕九借由一班鬼妹哄得肥佬东反水撑她做话事人,两年后两人在钵兰街分庭抗礼早已今时不同往日面和心不和,如今肥佬东自恃青和老叔父,势力如日中天,若被他抓住黎慕九窝藏何安娜,只怕黎慕九连尖沙咀话事人的位置都要换人坐。

  曾启明就这样置身事外地站在一旁看到黎慕九满心慌乱,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得意,他抿了抿唇,走上前一步,压垮黎慕九最后一根神经:“放手吧,你护不了她了。你以为什么事你都能掌握的住吗?九姑,做人不要太贪心,权势,金钱,名望,女人,你要几多有几多,可偏偏何安娜,你不能要,也要不起。”

  隐忍多年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曾启明看着黎慕九面上多一分痛苦,多一分悔恨,多一分慌张,他就多一分痛快。

  他被黎慕九压制住两年,就快要喘不过气,此刻他终于获得一丝氧气,瞬间令他浑身细胞都在兴奋燃烧。

  曾启明冷笑一声,他就是要黎慕九彻彻底底的放弃,要她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将何安娜交给他,这两年他已经太过了解黎慕九为人,他明白她追逐名利,明白她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亦明白她对何安娜究竟有几多痴狂。

  所以这两年每当黎慕九百般刁难,他都默默忍耐,因为这个世界唯有他知道何安娜在哪里,哪怕何安娜心中没有他,没有关系,他总能等得起。

  哪怕黎慕九抢走了她,但如今还不是要乖乖送回他手中。

  因这个世上,再没人比他同何安娜更合衬。

  黎慕九渐渐稳住心神,缓缓抬起头看着含住笑意的曾启明,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被人卡住了命脉,无谓挣扎,只得认输。

  两年前,她迫不得已拿何安娜冒过一次险,如今她已经尝够了苦果,她已再提不起勇气令她犯险。

  黎慕九平静地望住曾启明,她知道他在等什么,她亦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何安娜托付给他。

  黎慕九知道,曾启明会拼尽全力保护何安娜周全……好过自己。

  黎慕九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就算今日曾启明将整间大富豪一把火燃尽,只怕自己还要握住他的手,同他道一声多谢。

  黎慕九将所有不甘全数咽下,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把安娜交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曾启明挑了挑眉,笑了:“九姑,你现在还有资格同我讲条件?”

  望着曾启明满面嘲讽,黎慕九阖了阖眼,破天荒地低了头:“算我求你,我在粉岭有一间屋,你帮帮手把安娜暂时安置在那里,好不好。”

  好好丑丑,她要知道何安娜究竟在哪。

  黎慕九言辞恳切,令曾启明犹豫过五秒,还是点头应承。

  黎慕九点点头,同他道一声:“多谢”

  两人赶忙驱车赶往太平山,刚刚下车就见阿威跑过来急匆匆同黎慕九小声说:“大佬,肥佬东刚刚到,我叫阿嫂等在后门了,快点,等下肥佬东反应过来就走不掉。”

  黎慕九的心瞬间被提起,曾启明亦未料到肥佬东会这样快的脚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黎慕九赶忙回头喊来阿笠:“你带明哥去后门接应,我同阿威去应付肥佬东。”

  远远见到厅内一众人,黎慕九按下所有情绪,笑着走进屋内:“哗,这么多人,东叔,一大早来饮早茶?喂,阿威,令人弄几笼虾饺同埋叉烧包给东叔食”

  肥佬东满肚肥油地坐在沙发内,一只手端住一盏茶,见到黎慕九仍能笑得出来,好似身边十几位手下都是空气,仍然一副慈悲老叔父模样同黎慕九上演长辈关怀。

  “阿九,一大早出门去晨跑的吗?”

  黎慕九走上前,大喇喇坐在旁边沙发上,拿起茶几上一只褐色纸盒,随意挑出一根雪茄,不慌不忙地一手拿烟一手燃起一簇火苗耐心烘烤。

  “是呀,早就听从东叔教诲,早起几个钟睇下万物生长自然力量,哗,果然精神百倍。”

  黎慕九一句话似是而非,肥佬东却也不恼,仍是挂住一抹笑,低头饮过一口茶:“阿九,我听人讲,何安娜在你这里,不如你交出来吧,她杀了大佬陈,总归跟帮里有个交代。”

  这句话讲得巧妙,好似是在坐实黎慕九故意藏人不肯交出一般。

  “啪嗒”火苗熄灭,黎慕九随手将拿起那根雪茄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而后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笑了笑:“东叔,你可不要冤枉我,不知你是听了谁讲得这种话,我明日就去斩了她舌头,让她来睇下我这里有没有那位何安娜。”

  见黎慕九是决心不打算放人,肥佬东笑吟吟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几上:“既然有人放出了风,叔父总要做做样子搜一搜,世侄女你别同叔父见怪。”

  肥佬东此话一出,还未等黎慕九开口,他身后几人就立刻上楼去搜人,黎慕九忍住额上跳动的神经,笑着回一句:“东叔哪里话,我点会怪责你。”

  说着,黎慕九探过身,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雪茄剪。

  圆圆的一只雪茄剪,刚刚好能塞***手指,黎慕九随手捏住雪茄,“咔嚓”一声,将茄帽干净利索地剪干净。

  黎慕九手起刀落,一根雪茄被她剪得整整齐齐,一旁肥佬东亦定过抬油,笑吟吟不慌不忙地等手下人来复命。

  未过多时,几人走了过来,沉默地朝肥佬东摇了摇头。

  黎慕九笑着站起身,递过手中的那只雪茄,朗声道:“东叔,来尝一尝,古巴进口呀。”

  肥佬东摇摇头,站起身拍了拍黎慕九的手背:“不必了,阿九,叔父相信你,你几醒目,不必我多提醒,帮里有人私底下话你同那位阿嫂情比金坚,我是不信的,你当初话帮大佬陈报过仇才会做话事人,我等你好消息。”

  黎慕九笑着点头说好,肥佬东好似满面欣慰,转身带着人走出了这间屋。

  人走茶凉,一间屋瞬间寂静无声,黎慕九拧着眉缓缓坐在了沙发上,忍不住抬头望了望二楼何安娜曾住过的方向。

  几个钟以前,她还带着睡气抱怨着让她接电话,好似那样娇嗔的声音犹在耳旁,转眼,她就这样把她拱手让人。

  黎慕九叹了口气,仰起头闭上眼靠在沙发上。

  她心中明白,大概她此生都再没有重新站在何安娜面前的资格了。

  想到这,黎慕九顿时觉得胸腔中有些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撕扯,令她快要喘不过气。

  一滴泪无声滑落。

  黎慕九戚戚然笑出了声。

  一声声在一坐大屋中显得格外空旷。

  一局棋终于走到最后。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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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开始虐狗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