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沉入无边深海。

  一樽密闭玻璃罩,兜身罩住何安娜,氧气稀薄,快要窒息又让她如何挣扎不得逃脱,使出全数力气拍打面前透明玻璃,依旧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无边大火,一寸一寸,吞噬嘴角挂住微笑正在煲汤的阿妈,戴眼镜坐沙发睇报纸的阿爸,还有那只熊仔……

  一转眼,火中又有黎慕九,头也不肯回往火中走去。

  一刹心惊,猛地睁开眼,何安娜愣愣望住面前白色天花板,口中机械一样大口喘着气。

  又发噩梦。

  何安娜回过神,叹了口气,一身细汗黐住衫,怎样都不舒服。

  半坐起身,何安娜环顾四周,病房内墙壁窗帘白色蓝色交织交错,头顶9号数字挂在墙头。

  自嘲一笑,死也逃不脱一只九。

  脚步声传来,贴近门外又听到沉沉嗓音。

  “无谓多讲,就这样。”

  一句话,前半句高出半个音,讲完又好似突然良心发现身在医院,剩下三字刻意压低声音草草收线,即便这样,不用何安娜亲自去睇,黎慕九皱着眉头不耐烦表情即刻出现在眼前。

  黄色门把吱呀转动,黎慕九走进来,一眼看到病床上那双沉静眼眸,好似兜头兜脸一筒冰水浇下,瞬间熄灭烦躁怒火,耐心回归附体。

  “点样?有无不舒服?”

  何安娜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脚腕还有些肿胀麻痛,一想到平安度过一劫,这点痛简直不值得她说出口。

  “怎么了?眉皱成这样?”

  温柔阿嫂细细关心,天大事自有天上人管,享受此刻温软香玉先。

  黎慕九递过来一杯水,笑笑:“无大事,你多休养几日,阿公那边自有我。”

  黎慕九望住何安娜清瘦面容,又皱起眉:“索菲亚煮饭究竟几多难吃,怎么好似又瘦了点?上次的鲍鱼粥好似很对你胃口,我已差人去买。”

  身边人细心又贴心,又怎能不赚得何安娜丝丝倾心,噩梦驱散,阳光普照。

  转念想到那日惊魂一幕,何安娜又沉下脸来,犹豫开口。

  “你知不知,那**未赶到的时候,刀疤发对我讲什么?”

  何安娜神情严肃,黎慕九也不禁一凛:“讲乜?”

  “福临酒楼那日……刀疤发知道了”

  一句话,足令黎慕九寒下眉眼。

  何安娜静默,无谓多说,那日陈训礼开宴,盥洗室内的一段纠缠,唯有黎慕九身旁阿笠守在门外,是谁走漏消息,是谁反水背叛不言而喻。

  如若不是刀疤发得知这件事,他也未必够胆敢掳阿嫂,造就码头货仓内惊险一幕。

  黎慕九愈发烦闷,下意识掏出一包烟,此刻她身心俱疲,急需尼古丁稳定心神。

  究竟几多事脱离轨道,黎慕九一早数不清,原本计划被打乱,古惑仔痞气又冲上头脑,恨不能直接抓来阿笠大声质问,抑或简单粗暴斩手斩脚丢入维港喂鱼。

  黎慕九丝毫未怀疑何安娜话中是真是假,那日她急急令黎慕九射杀刀疤发足以佐证真伪。

  黎慕九半眯眼睛深深食烟,心中叹过一口气。

  好好丑丑跟过她几年光景,亦曾为她搏命,同甘苦,共富贵,几句话断定阿笠就是反骨仔,黎慕九实在不甘心。

  何安娜望住面前烟雾中不辨喜怒的黎慕九,犹豫开口:“如果你唔忍心,不如差阿BUN去……”

  点知一句话又戳中黎慕九哪根脆弱神经,一句好心换来高声怒骂

  “叼!衰鬼刀疤发知就一定是阿笠反水?点知不是你那位观音兵,别忘了,那日他都在门外一声一声不知等到几时!”

  “黎慕九你发神经?那日我在门内讲话门外阿笠听到清清楚楚,还差点扑到我身上,这些你都看到,只因他是你手下你就眼盲心盲睇不清?”

  一句话令黎慕九辩无可辩,所有证据都指向阿笠,除非那日酒楼盥洗室有鬼,可黎慕九如此谨慎,一早细细看过,没可能有第四个人知晓。

  心内明白清楚,口中却不愿认输,是神是鬼,总归不是自己身边人有差错。

  “点……点知不是你那位暗中偷听,若真是阿笠,不是太过明显?好歹跟我几年,没可能这点脑都不用,唔好俾只死猫给我食呀阿嫂!(注)”

  一句话,又激到何安娜血气上涌,与这种古惑无赖没什么好讲,她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竟会对这种人有一丝动心。

  “你走吧,你身边有无鬼,无关我事,九姑几醒目,点用我来提醒,我祝你尖沙咀大家姐日进斗金,富贵无双,”

  黎慕九心知何安娜已经动怒,无谓多说,寒着脸走出病房。

  瞬间房内静谧无声,何安娜努力平复气愤,细细想过黎慕九说的话,虽然无赖狡辩也并非全无道理,可不是阿笠,又会是谁。

  房门轻轻敲响三声吱呀开启,阿BUN探头进来,恭恭敬敬喊一声“阿嫂”

  何安娜点点头,阿BUN把手中胶袋放在床头,

  丝丝米香飘来,阿BUN低头解释:“九姑话这家鲍鱼粥阿嫂你食的惯,特地叫我排队去买的,还热着。”

  何安娜看看面无表情的阿BUN,又看看那只包装完好的胶袋,叹了口气。

  入夜,黎慕九开一辆凯迪拉克疾驰飞过绚烂红港,横冲直撞停在富豪夜总会门前,翻身下车,指尖牢牢捏着一根烟,满脸怒气走进门,身侧有穿三点比基尼应侍女郎,本想上前发姣,一见黎慕九满面冰霜即刻转变面孔恭恭敬敬唤一声“九姑”

  黎慕九径直走上二楼,经过长长走廊,红绿色灯光打下来,连怒气都变的妖娆。

  走到尽头,黎慕九抬脚踹开一扇门,惊到屋内赤着上身抱住互啃的一对男女。

  高高瘦瘦白板仔被打断好事,拉链都开就差临门一枪,突然一声响,以为有仇家开枪,惊到全身精血倒流,至少一月无法做真正男人。

  身下女人也惊到尖叫,尖锐声音划破整座热闹夜总会。

  “冚家……”

  白板仔一句粗口在转身见到黎慕九瞬间戛然而止。

  黎慕九不理他几多抗议:“同鬼仔福要一船货,明晚到码头,到不了,我收你皮。”

  白板仔望住黎慕九一双眼凶狠如狼,只剩点头。

  黎慕九吸一口烟,转身正要走,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惊到白板仔提起的牛仔裤又跌下去。

  “管好你的嘴,任何人都不许讲,记住,是任何人。”

  白板仔是是是了半天,再也说不出第二句,黎慕九偏头看了看那位靓女,一对波倒大,好似赛过狄娜,只是长相差强人意,与何安娜那股风骚韵味相差甚远。

  内心一番评头论足,这里不如阿嫂,那里也不如阿嫂,腰未有阿嫂细,皮肤好似也未有阿嫂白嫩,看来看去,还是阿嫂最好。

  黎慕九摇摇头,吸着烟走出去,气愤心情亦有所释放。

  夜晚的病房更加寂静,何安娜睡不着,静静望着窗外,醒来一整日,除了那衰仔黎慕九同阿BUN,再未有人来探望她,陈训礼更似人间蒸发,只留两位手下看住房门,不知是聋是哑,一句话都不肯多讲。

  远处灯火辉煌,红港喧嚣夜生活正浓,红绿灯牌点点闪烁,夜总会人声鼎沸,索女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穿一条迷你短裙等候一夜豪掷几十万富商再次光临。

  几多人留住的一座城,却留不住何安娜父母。

  一阵细碎声响,何安娜警醒起身,突然一道影子从窗外利落翻进来,惊到何安娜下意识想放声喊人。

  可还未等何安娜出声,一双大手便捂住她的唇。

  何安娜瞪大眼睛望向来人,才发觉竟然是曾启明。

  曾启明见何安娜不再出声,便放下手,轻声解释:“无需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何安娜安下心来,想想他们之间的确无冤无仇,便点点头,示意他坐。

  “什么事竟令明哥半夜翻窗做飞贼,好歹也是鸿兴名头响当当,传出去不知有无人信。”

  一句话令曾启明耳尖一红,他在国外正派学府留学多年,回港为报仇才入鸿门,自然比不过普通古惑仔面皮厚。

  “那日货仓内时间紧迫,好多事未多讲,你门口有大佬陈留兵,我只能翻窗,你别见怪。”

  见曾启明竟然正正经经同她道歉,常年泡在古惑仔堆中的何安娜仿似见到新奇怪物,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扫整日阴郁。

  “好吧,我不怪责你,你想同我讲什么?”

  曾启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你话……你话你曾住美孚新邨,是真的吗?”

  想起丧生火海几口人,何安娜又沉下脸来,细细回忆:“阿星曾给我看过一幅画,令他夺得学校奖项,还要去美术馆展览,他好高兴,邀请我展览时同他一起去领奖。”

  何安娜柔柔嗓音好似穿过十年光景,瞬间令曾启明红了眼眶。

  不再有所怀疑,十年痛苦,总算世间还有另外一个人记住,那些人曾经来过,真实的存在过,一切并非噩梦一场,总算还有另一个人可以救赎。

  “对唔住,要不是因为我阿爸,你父母也不会……”

  一滴泪瞬间滑落,何安娜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你也都是受害者,只怪陈训礼太狠毒。”

  曾启明收拾情绪,虽然何安娜这样说,可到底是因为自家受得牵连,无论如何都亏欠太多。

  “有件事,我要话给你知。”

  见曾启明神色有变,何安娜擦掉眼泪凝神细听。

  “刀疤发的女,被黎慕九掳到菲律宾,至今未有下落。”

  何安娜一愣,未想到黎慕九动作迅速,难怪那日刀疤发不敢多说一句。

  可接下来曾启明一句话,却让何安娜忍不住诧异。

  “这件事,一个月前就发生,也许更早,刀疤发妻女被他安置在对岸,为防仇家,好少联系,捉你只是他一时兴起,没可能走漏风声,黎慕九……手腕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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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在JJ发的 因为某种原因 转战长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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