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以蔽之, 商粲现在一动都不敢动。

  距离上次见到云端夜游好像已经过去了月余,但现在想来,其中大半时间她都没能和云端在一起, 这不禁让商粲担忧起来:云端在鬼界的时候不会也犯过这个病症吧?

  她这份担忧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但看云端似乎还是对自己会夜游毫不知情的样子,并且没受什么伤, 多半是在鬼界没犯过, 还算让人安心——唉。

  腰腹上传来的温度完全让商粲安不下心。

  不管她再怎么去胡思乱想扯开自己的注意力,但跨坐在她身上的云端却一直真切地彰显着存在感。倒是一点儿都不沉,该算是一份令人舒心的重量,让商粲禁不住又开始担忧起云端是不是太轻了来。

  商粲感受到身上的小祖宗又默不作声地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上贴紧了,传来一阵衣衫窸窣声,听得她头皮发麻。

  指尖触到的是质地柔滑的轻薄寝衣——薄的她心惊肉跳。云端什么时候换上这件衣服的?是不是太透了一点?这天气还没有暖和到这种地步吧?

  但商粲此刻只能在当机边缘的脑内刷过一片惊恐的悲鸣, 手上却完全做不出有效的反抗来。说到底, 她现在被云端结结实实压在身上, 手也被人捉着不讲道理地环在后腰,就连眼睛还看不见——虽然这跟云端没什么关系。她简直无计可施, 束手无策。

  ……她怎么连眼睛都看不见!

  商粲不合时宜地生出些懊恼来, 尽管知道自己能看到的话大约也只会让心情变得更加云波诡谲, 但眼前一片漆黑地处在这种状况下总让人觉得有点不甘心。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商粲,现在可不是该想这种事的时候。

  本就没有睡意的商粲眼下被这一出搅得无比清醒, 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迫使自己跳动频率很不正常的心脏稍稍平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商粲发现了, 她和云端现在的姿势真的非常奇怪。

  隐隐传来的体温带着难言的暧昧, 云端的腿若即若离地贴着她身体两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似乎有想要继续贴近过来的趋势。

  不得了。商粲僵着身子不敢动,这姿势她只在穿越前看的电视剧里看过。

  她只觉得热气顺着脖颈往上,冲的她头昏脑涨。商粲默默想着自己这不是完全受制于人了吗,她总不能靠蛮力去把云端掀开吧?柳下惠都做不出这种事来。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商粲心中有点悲凉地自嘲道,偏偏是和她同睡一榻的时候,云端又夜游了。

  这事真是不出则已,一出就是这副样子。之前也是,在碧落黄泉的那次夜游也格外难缠,平日里淡然出尘的云端在夜游时似乎会一反常态地索求些紧密的身体接触。

  现在的对象是商粲——她实在没想清楚该不该把这当做一件好事,但至少想清楚了另一边,也就是如果对象不是她的话……那对她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以前在青屿的时候可不这样。商粲愁苦地皱起眉,难道是因为引发夜游的忧思不同,故而表现也不同吗?

  提及这件事,商粲就只能自认理亏。她眼下多少能理解之前云端为何夜游的病症会复发,心中隐隐泛起愧疚。

  倘若换成是她,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发现云端不见了,师父也对云端避而不谈,表现出的样子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她会很快发现自己也该表现成那个样子才对,于是本能地开始隐瞒。她心中存着诸多疑问,惶惶然中发现自己少了一天的记忆,分明在那日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何如今会发生这种剧变,她连该去找谁问都不知道。

  一段时间过去,连她自己有时都会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记忆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但周围存着的所有痕迹都彰显着那人真切地存在过,那人曾经从不离身的佩剑就放在那里,师父说那是无主之物,让她不要在意。

  只是想着就让商粲感到透不过气,而云端却在这样的状况下真切地度过了十年。

  云端孤独地寻了她那么久,终于寻到之后又因她的逃避而选择沉默,只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

  桩桩件件,她哪还需要问云端为什么会夜游。

  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商粲安静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我现在就在这里啊。”

  怕惊扰到云端,商粲的声音很轻,手上慢慢反握住云端的手,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对方温顺地接受了她,柔软纤细的手指与她交缠在一起。

  “你怎么还是这么担心的样子。”

  成功把手从云端的腰上挪开了,商粲小小地松了口气,笑道:“这个姿势算什么?怕我跑了吗?”

  想来是她之前想要下床喝水的动作惊到了本就不算安定的云端,故而诱发了现在的状况吧。

  商粲想着,尽可能轻柔地捏了捏云端的手,轻声道:“我不跑,先——先放开我好不好?”

  话音落下,云端默不作声,纹丝不动,并把手抽了出来,老实不客气地放到了商粲的腰腹上。

  “……”

  商粲一筹莫展,禁不住开始认真思考如果她刚才直说“先从我身上下去”的话会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很快就摇着头把这种荒谬的想法从脑中挥去,又提起精神诱哄道:“总不能这么待一晚上吧?我们都得好好休息才行,而且你这样子、腿应该会麻吧?”

  口中絮絮叨叨用各种理由劝着,但说实话,商粲根本不清楚夜游中的人听不听得到她说话,虽然云端在以往夜游时还算老实听话,但谁知道那是不是她说的话起了作用,没准是夜游的云端自己就想那么做呢。

  脑中全都是胡思乱想,没抱什么希望的商粲却突然感受到身侧的腿动了动,稍稍放松下去。

  “……这样啊,看来真的会腿麻。”

  哭笑不得地说道,商粲抓住这个机会奋力把自己往上抽了抽,尽管云端很快恢复了警惕收紧了腿,但她好歹挣出一点,从束手无策的平躺变成了堪堪半倚在床头。

  这个变动对她重获自由有没有帮助不好说,二人姿势的糟糕系数好像有增无减就是了。

  狠狠唾弃了在云端夜游的时候还在费心思去想这种有的没的事的自己,商粲决定把心思全放在先把云端挪开这件事上。

  好在她现在的姿势不像方才那么难着力,商粲觉得事到如今不得不动用一些蛮力,于是喃喃说着“抱歉了”伸出手去,刚要动作就卡了壳。

  ……这应该碰哪里比较好?握着云端的腰像捉猫一样把她拎起来吗?还是推着云端的肩膀让她向后倒?

  前者根本不可行,云端可不是那种四肢短短的小动物。至于后者——光是想象就能知道成品的糟糕程度比现在还要更厉害,而且还是由她主动出手的。

  这万畩澕万不可!商粲立刻把心中的两个方案都否决了,一时感觉无从下手。

  ……天可怜见,堂堂碧落黄泉二把手的魔修粲者被青屿谪仙云中君骑在身上而束手就擒这种事,讲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信。

  商粲感到些许悲凉,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先采取行动才行,不然再僵持下去云端醒了可怎么办,她可不想直面那种令人窒息的场景。她于是心一横,手上颤颤巍巍地朝云端伸去。

  总之先提起来一点再说吧。感觉自己像是在闭着眼摸石头过河的商粲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犹犹豫豫地触到了云端。眼下摸到的大约是小腹位置,手上透来的体温有些发烫,商粲不禁担忧起云端是不是着了凉来,稍稍用力揽住她的腰,想往旁边使力让她倒过去。

  “……嗯、”

  一直安安静静的云端突然轻哼一声,吓得商粲立马停了动作。

  她心里砰砰跳的厉害,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什么亵渎的事情,当下也顾不上去想云端是不是清醒过来了,手都忘了收就结结巴巴解释道:“我就是、就是想让你躺下,啊、我是说躺在我隔壁的那种,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而对面却没了声音,在静谧的屋中只有似是不太规律的呼吸声响着,商粲感到云端的呼吸由快变慢,又由慢变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总觉得好像听出了点哭腔。

  商粲一下子就提起心来,当下也顾不上二人的姿势和是不是她的错觉之类的问题,忙不迭地支起身子,摸索着伸手去摸云端的脸,口中慌慌张张道:“怎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又惹你不开心了?”

  “……”

  云端依然不发一言,着急的商粲只能自己去确认。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半强硬地分开云端的腿坐起了身,动作慌乱之下没找对地方,先触到了云端的脖颈,惹得手下的人又是一抖,唬的她慌忙顺着向上摸去,一路滑过细腻如温玉的肌肤,触上云端的眼角。

  没触到湿意,只碰到了轻轻颤动着的长长眼睫。

  商粲一愣,不放心地将云端整张脸摸过一遍,确认对方没有哭才放下心来,轻叹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嘶!”

  猝不及防的,身前的人侧了侧头,忽地咬住了她的指尖。

  “等、云端——”

  指尖传来的湿润触感登时就让商粲当了机,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磕磕绊绊地喊云端的名字,手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偏偏蒙着眼睛会让触感更敏锐,商粲真切地感受到云端的牙齿缓缓磨过她的食指,并没有很用力,然后是一闪而过的柔滑触感扫过指尖——

  “?!”

  商粲脑中嗡的一声炸开,比炸了满天的天火还要更炫目。

  她整个人都完全僵住了,完全不记得云端是什么时候宽宏大量地放过了她的手,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云端已经自顾自地从她腿上离开了,重新规规矩矩躺到了她的身侧,并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

  商粲呆呆举着手,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夜色正好,心火暗烧。

  作者有话说:

  问:什么东西最不能碰?

  商粲:……云端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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