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独听到侍从说苏睿来找过自己的时候还有些吃惊,一时猜测可能是因为那小厮之死而来的。

  想到之前苏睿的态度,顾独不禁就挠头,也想起曾经在江南的安逸时光,顾独取下面具,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明明是新长出来的疤痕,却刺痛了顾独的手指。

  她顺着疤痕一点点的揉了揉,轻笑了一声,就算这张脸站在苏睿面前,他一定也不会再认出自己就是曾经江南的顾公子顾独了吧。

  重新戴上面具,顾独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不算是特别的信笺,是玉衡寄到玉家老太太的信,信上也没提什么,只是单纯的写了一路的见闻。

  顾独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一些怪怪的背刺感,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她。

  只是现在局势依旧不明朗,倒是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看完所有的信,顾独刚准备放在一旁,却透着烛光发现信封里似乎还有些痕迹。

  她手指摸过封口的边沿,只见上面的胶漆封整得不佳,有些刺挠,手指一动将信封打开来:

  无双亲启:一路平安,只是没想到苏暮来寻衡了,衡自是不愿带她而去,于是狠心赶走了她,望无双能照顾一番。望安好。

  顾独一愣,反复查看了一遍,见没有剩下什么讯息,便直接将信封撕成块,当即放在烛火上烧了。

  苏暮已经“病死”在了宫中,如今她出去肯定是为了玉衡,她在苏家的家谱上已经死了,不去寻找玉衡又该去哪里呢?

  真是悲惨,一无所有了。

  就如同自己一样。顾独想着,轻叹了一声。

  “夫君,刚才圣上来传话,说是有急事召你入宫。”

  赵氏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本来还在思考的顾独被姬熙的传话直接打破,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中。

  “这般深夜?”顾独打开门,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圣上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想到自己被姬熙大庭广众压在地上的事情,顾独都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姬熙要做什么幺蛾子。

  “传话的公公已经回宫了,可要备轿?”赵氏给顾独拿出一件外袍,道:“天凉了,也要加衣。”

  “谢谢。”顾独披上衣物,准备提着领襟的手正好碰到了赵氏的手。

  赵氏手一缩,脸颊上带着可疑的旖旎,却又道:“早去早归吧。”

  顾独心里想着事情,也没有观察到赵氏的异常,便直接带着侍从赶往了宫中。

  御书房里,姬熙手捧奏章,眼下挂着两个黑黑的卧蚕,看向顾独:“你看看,最近江南水患,江南府尹却一直隐瞒不报,真是可笑,要等着流民冲进京城里朕才会知道吗?”气愤完,才将奏章甩在了顾独的面前。

  顾独缓慢地上前,躬身捡起了地上地奏章,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呈报了江南各地水患受灾的城池名。

  见顾独看完,姬熙又拍了拍案桌上的另外一叠,道:“这些府尹,不少都信誓旦旦地说着没有什么事情!”

  “朕要这些废物有何用!”

  姬熙大怒,将奏章都扫落在地,顾独平静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姬熙在意有所指,指桑骂槐。

  顾独无奈,一一捡起,放在了姬熙的面前,道:“臣子不上报,不一定不是臣子不愿上报,而是君让臣不敢上报,你脾气这般暴烈,不是怕你让他们脑袋落地吗?若不是这样,那些臣子定会愿意上报的。”

  “朕每年从国库里拨下白银万两,只是为了能在防汛之事上有所防备,可是这些人拿着这般多银子,竟一件实事也不干。”

  姬熙继续念叨着,根本就听不进顾独的劝诫,等她念叨完才道:“丞相可知朕唤你来有何事?”

  “璞不知。”顾独应道,狭长的眼里露出一丝迷惑,想了想道:“这件事若是交给苏睿苏大人去处理可能尚佳。”

  “为何?”姬熙敛眉。

  “苏家自是皇商,又是家财万贯,苏大人清正,这样这些银子也能去个好去处。”

  顾独回答道,意指发放之前的银两只怕早已被人中饱私囊了。

  “好。”姬熙应了一声,便直接让郭仙儿写下圣旨。

  顾独抬头望了一眼姬熙,刚想告退,却被姬熙喊住,道:“朕听闻丞相学富五车,不知丞相可否给朕解文?”

  “不敢当——”在姬熙的眼神“威胁”下,顾独心软了,心里一叹,道:“也行。”

  看着姬熙高兴若孩童的样子,顾独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勾,接过了姬熙拿过来的书,却没想到是一本话本。

  “朕失眠好多天了,可不可以给朕讲讲话本哄朕睡觉,反正明日也是休沐日。”姬熙又用着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顾独,“不用早朝。”

  “……”顾独舔了舔唇,顿了顿温声道:“好。”

  姬熙喜上眉梢,眉眼舒展开来,准备送上一个拥抱,却直接被顾独躲开:“你乖一点。”

  “唔。”姬熙后撤了一步,走到了自己的龙床上,拍了拍自己的床,道:“过来,在床边讲给朕听。”

  “……”顾独莫名地觉得自己似乎上了当一般。

  隐隐听到了鸡鸣声,顾独不禁有些困乏,但见姬熙依旧眨着灵动的眸子盯着自己,她也不敢歇息睡觉。

  “你困了吗?”姬熙问道,双眼宛如弯月,笑意都快溢出来。

  “并未。”顾独答道,她心忖:我若是说困了,你定会和我同床共枕,这样便就超过各自的底线了。

  顾独不愿意说困,姬熙更是兴奋,两人便就将一本话本讲了一夜。

  “这秀才真是过分,人家娘子爱他如此之深,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听完话本的姬熙破口大骂。

  “可是这秀才也是有苦衷的,他家世平凡,那娘子家世显赫,两人本来就不该相遇。”

  “嘘——”姬熙突然伸出手指压在了顾独的唇上,制止了她的话。

  隔着面具,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顾独唇上的温热。

  姬熙心痒难耐,将手指收了回来,道:“娘子本来就什么都有了,与她而言,秀才才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其他的,她都能一笑置之,可惜秀才不明白。”

  说完,她热烈的眼神落在了顾独的面具上,皱了皱眉,突然倾身,抓住了顾独发后的绳带,直接解开了面具。

  将面具扔在了一旁,看着顾独脸上的疤痕,她没有胆怯,也没有震惊,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手指轻轻抚过这些宛如毛毛虫一般的丑陋疤痕,让顾独微愣,痒痒的感觉如同一只小猫挠她的心尖尖。

  正准备避开,却被姬熙强行钳制住,热烈的眼神像是一堆烈火炙烤着她,越来越近,最终两人鼻尖相碰,呼吸相缠。

  “阿独。”姬熙轻笑了一声,“别再躲朕了好吗。”

  顾独还没反应过来,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从唇上传来,很软也很冰凉,一碰之下,她还想要索取,却还是被顾独躲开了。

  “让独想想。”顾独想去捡起面具,她自顾自的呢喃,却在弯腰的那一瞬间,直接被姬熙推倒到了床上:“阿独,你别想了,你都想了这般久了,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想通,想通很重要吗?”

  “……”

  “朕知道,你想躲,你说你是厌鼠,可就算如此,你在朕的眼中也是一只可爱的小鼠。”姬熙勾起了唇角,“再说你能躲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就从了朕吧。”

  “你你你——”顾独想反抗,没想到姬熙的力气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你从什么话本上学来的腌臜语!”

  话一毕,姬熙就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本话本,道:“坊街上不少出售朕与丞相的话本,朕买了一本,上面还有好一些‘好哥哥,快来疼爱我吧!’这般刺激的句子。”

  “……”

  日上三竿,郭仙儿给姬熙送来换洗衣物的时候,姬熙还在和顾独呼呼大睡。

  顾独像只懒猫一般蜷缩成团,窝在姬熙的怀中,姬熙手臂不长,却也正好将顾独护在了怀中。

  想着是休沐日,郭仙儿便将衣物放在一旁,退了出去。

  顾独睡眠尚浅,一点点响动便惊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只见姬熙一双明亮的眼神已经和她对视了起来。

  一记吻落在了顾独的唇上,顾独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床上爬了起来,道:“臣该回府了。”

  “为什么不能再陪朕一会?”姬熙委屈得像是丈夫将要出征的怨妇。

  “流民都快冲进京都了。”

  “那让他们冲进来得了。”

  “苏睿要上府来找臣。”

  “那是苏睿重要还是朕重要?”

  顾独微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圈住姬熙的脖颈,给了她一记吻,道:“乖,独去去就回。”

  “好。”姬熙被吻昏了头,像小狗似的点了点头,就差吐出舌头汪汪叫上几声了。

  顾独捡起地上的面具就出了宫,回到家的时候才想起披到宫中的外袍忘记拿上了。

  赵氏在一旁看着她,也没有提外袍的事,只是道:“刚才苏大人过来喝了几杯茶,妾说你入宫后还未回来,他便回府了。”

  “无事,他近来事务应当也会繁忙起来,等他有要事自然会过来的。”

  顾独想起昨晚姬熙的一道圣旨,只怕今天就已经把苏睿送出了京城。

  “近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赵氏给顾独倒上一杯热茶,问道。

  “江南大涝,又有官员中饱私囊,如今还真是内忧外患之际。”顾独轻叹了一声,继续道:“昨日去面圣,感觉圣上也是几日没睡上好觉了。”

  “今年的冬日寒冷本就延长了不少,按理来说,江南大涝,只怕冬季还有大旱。”赵氏补充道。

  顾独默声,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