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时屿琛坐在亭子里,时不时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这个位置能隐隐观察到宫门口的情况,只有十几个侍卫守在那里。

  皇宫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口,每个门口,时屿琛都安排了人候在暗处,听候讯息,随时从各个宫门口闯进去。

  只要控制住了皇宫,就能拖住一两日,而边境上的大军一日之内便能抵达上京。

  陈琊带着手下的禁军跟在时屿琛身后,蓄势以待。

  他们在耐心的等待。

  对时屿琛来说,打仗如同家常便饭,他担心的是在宫里的萧承宇和宋时问,他们已经进去了有好些时候了,还是没有传来任何的信号。

  在亭子里焦急等待信号的时候,他看见右相王成龄出现了,后面还带着大批的军队,急色匆匆的从东面门口进去了,还留了一队人马守在宫门口。

  王成龄带兵夜闯皇宫,并非是小事,时屿琛下令身边的人做好准备,随时听令杀进去。

  他根据之前宋时问告诉他的皇宫的分布构造,推算出,从攻打宫门口开始到南岳王的寝殿,大概只需半柱香的时间。

  还是来得及的。

  陛下和宋时问身边有程路,能等到他们冲进去,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

  ......

  寝殿内,一片沉默。

  宋嘉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又反复咳起来,李满喂了碗参汤帮他顺顺气。

  宋时问握着拳头,在隐忍着心中的情绪,萧承宇站在他身面扶着他的肩膀。

  宋时问觉得全身无力,靠在他身上,好能汲取一些力量。

  萧承宇知道小朋友现在心情很不好。

  宋时问心情复杂,他回想起苏嬷嬷那天的话,“陛下他是有苦衷的”。

  可是这样的苦衷却让他的母亲丢了性命,也让他从小就饱受欺凌。

  这让他怎么相信,从小就对他不闻不问的人其实暗地里在保护着他?

  可是这样的保护有什么意义呢,母亲死了,他被人欺凌,被所有的人指着说,你就是没人要的野种,连你的母亲宁可自杀都不要你。

  明白这些话中的意思的时候,他才不过五岁,看见苏凡叫着苏嬷嬷一声“娘亲”的时候,他很羡慕,也很好想有个娘亲疼他。

  可是他没有。

  若说他现在不恨南岳王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将时慕蕊带回了南岳国,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母亲也不会受苦,也不会被人害死在他国,也不会临死之前没有见到任何的亲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以前他可以怨恨南岳王的无情,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这份怨恨似乎很可笑,有一种无力感。

  宋时问靠在萧承宇身上什么都不愿想。

  萧承宇见他满眼中痛苦,心中一紧,知道小朋友又在纠结中了,虽然他不说,他萧承宇知道,小朋友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的母亲,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问问,”萧承宇板着他的脑袋与自己对视,“你母亲是爱你的,她是希望你快乐的,否则那个时候她大可以不要尚在腹中的你,可是她却生下了你,因为她爱她的孩子,她肯定也想过,要让她的孩子平安快乐的长大。”

  “问问,过去的事情,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谁也不能改变,但是,却因此,我遇见了那时候的你,也因此你来到了京都,然后,我们再次相遇,你也找到了亲人,不是吗?”

  宋时问闷闷想,好像,是这样的。

  他还在纠结什么?外公外婆还有舅舅疼爱他,萧承宇宠他。

  如今他又知道,原来他觉得冷酷无情的南岳王,其实是爱着母亲的,母亲并没有被他抛弃,他也不是没人要的野种。

  如果不是成为质子前往京都,他和萧承宇是不是此生就错过了?

  这么一想,宋时问心中那股难掩的抑郁好像没有那么深了。

  就像萧承宇说的,过去的事情,没人能去改变什么,他在纠结什么?

  见他沉默不语,宋嘉泽没想过能立刻能得到宋时问的原谅,因为他的软弱无能,对宋时问造成了伤害也是无法弥补的。

  现在宋时问肯出现在这里,听他讲完他已经很知足了。

  宋时问见头发花白和眼中的失落,有些不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道:“母亲她叫时慕蕊,是梁国时将军的嫡女,那一年母亲与舅舅一起上街游玩,走失了,舅舅他们找了母亲很长时间。”

  这些南岳王应该还不知道。

  宋嘉泽第一次知道他喜欢的人的名字,低头抿嘴笑的很温柔,“她叫时慕蕊吗,很好听的名字。”

  宋嘉泽惊讶道:“时将军的嫡女,十一,你早就知道了,你与他们相认了吗?”

  宋时问:“是,我现在有了舅舅,有了外公外婆,他们都很喜欢我。”

  “好好好,”宋嘉泽喃喃道,“你母亲可以放心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十一,”宋嘉泽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悲伤里,宋时问叫进宫的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十一,我已经写下诏书,将王位传给你,那诏书就放在你以前住的那间房间里,跟玉玺放在一起,那里有个老太监看守,你出了宫立刻去拿那份诏书。”

  “今天谁也走不了!”一个凄厉的声音在门外尖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非常的凌锐,让屋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韵王后得到了消息说宋时问偷偷进宫见南岳王,她带着人就赶来了。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南岳王的话,韵王后直接破门而入!

  “宋嘉泽,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原来你一直都在想着那个贱人!还想将王位传给贱人生的儿子!”韵王后歇斯底里喊道,原来之前宋嘉泽所做的一切都是骗她的,可怜她被骗了这么多年!

  “做梦!不可能!”

  “王韵!你够了!”宋嘉泽吼道,“这么多年来,朕对你百般容忍,可是你却变本加厉,才害的慕蕊丢了性命,害的十一这些年孤苦伶仃。”

  韵王后恶狠狠的看着宋嘉泽,又看向宋时问,冷笑道,“可真是跟那个贱人一样长了一张妖媚的脸!难怪能蛊惑梁王,你这个野种去了京都也能勾/引男人,都跟你那个贱人母亲一样都是以色侍人的货色!”

  “我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的迟儿!我告诉你,就算我的迟儿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登上那个王位,那个王位是我的迟儿的,谁也夺不走!”

  “王韵,你给朕闭嘴!”宋嘉泽动怒了,“你给朕滚出去!”

  韵王后已经接近疯癫了。

  “我说错了吗,”韵王后一把推开上前的李满,“那个贱人不就是凭着一张脸迷住了你,这个野种不也是凭着这张脸勾引了梁王,宋嘉泽你还不知道吧,那个梁王是如何宠爱野种的。”

  “哦,是吗?”萧承宇冷声道。

  韵王后道:“你又是谁,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萧承宇道:“我就是韵王后口中的梁王。”

  韵王后呆了半天,尖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

  韵王后带来带来的几个太监蜂拥而上,只可惜都没能近身,就全部被程路一招制住。

  韵王后看着几个不中用的太监,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宋嘉泽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慌张,“十一,你快带着梁王从南门口出去。”

  韵王后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王成龄肯定是知道了他夜见宋时问。

  “你们谁也不许走!”韵王后一把堵在大门口。

  宋嘉泽急道:“李公公,去,把她给朕绑了!”

  他忍受了这么多年,已经忍够了。

  “是,”李满应声上前。

  “你个死奴才,你敢动我!”

  “娘娘对不住了。”李满一把拉开了韵王后。

  宋嘉泽对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宋时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怕是王成龄很快要赶过来,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宋时问还是没动,“那你呢?”

  如果他们离开了,那王成龄会这么对他,他该怎么办。

  见宋时问语气中有关心的他的意思,宋嘉泽笑了笑,“你放心,他们找不到玉玺,还不敢拿我怎么样,就算我死了,你拿着诏书昭告天下,朝中的老臣们定会拥护你!”

  现在又有了梁王的帮助,宋嘉泽不担心宋时问会被欺负。

  至于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左右不过是这几天的时间。

  王成龄派人暗中在他的药中动了手脚,他都知道。

  “你们谁敢走!”谁也知道韵王后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匕首,挣开了李满的束缚,两步走到宋嘉泽跟前,抵在宋嘉泽的脖子上,露着一个恶毒的微笑,“宋时问你要是敢踏出一步,我就杀了他,同归于尽,反正我的迟儿不在了,我什么都不怕!”

  李满跪下了不住的磕头了,“娘娘万万不可,三思啊!”

  “陛下,大胆宋时问竟敢勾结梁王深夜行刺陛下,臣特此前来救驾!”

  王成龄带着大批的巡防营,将寝殿围的水泄不通。

  话音落下片刻之后,士兵分开两路,王成林从中间空出来的缝隙走出来,“萧承宇,久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