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之南……

  这个名字如惊雷一般,封溪震了几震,呼吸急促脑壳炸裂,直到手离开石台后,才大口喘着气,浑身一软几欲跌倒。

  故榛环住他的那一刻,封溪脑袋还是晕的。

  他努力消化着方才脑中的混乱,将神识拉回现实。这姿势似乎有哪里不对,他刚想抗议,故榛便放开了他。

  “刚刚你没站稳,快摔倒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释。

  封溪没说话,他感觉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刚刚那一瞬,他明显感到了没有来由的安心。摸过石台之后他头痛欲裂,却在刚刚那一瞬烟消云散。

  “下回,你直接拉住我就行了。”封溪眼神躲闪,低头道。

  乌龟精在一旁得意地说:“我没骗你们吧。”

  故榛眼中突然闪过冷光,转头问:“这石台有什么来历?”

  “这是我父亲的爷爷留下来的,听父亲说,似乎是五百年前一个建筑的地基,那建筑的位置就在如今的妖城地界内。”

  “轰!”故榛拔剑,一下子把那石台劈碎成了几块,剑气将铺子的屋顶也戳了个大洞。

  “啊!这里有人砸铺子啦!”乌龟精大惊,仰头大喊。

  封溪拉住故榛,阻止他进一步破坏,奋力将他拖出门外,“开跑!”

  “哟!”对面一个轻佻的声音道,“咱们还真挺有缘的嘛。”

  这人披头散发身披战甲,背上一把弯弓,背后一大队妖兵站的齐整,看他们的眼神跟看猎物似的。

  鄂邢。封溪一惊,他意念一动,今夕与南风一齐飞出来,“你没死?”

  “西岭的那个,只是我放出的一个分体,只有三成功力罢了。”鄂邢挑挑嘴唇,“要不怎么能轻轻松松被你们解决。”

  “原来如此。”

  “你那把剑,真想不到,如今倒是对着我们了,其实咱们可以不用站在对立面。”

  “以前可以,现在,估计不行。”

  妖妖灵和修仙界这么多年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鄂邢冲去西岭杀了好几个门派的修士,这是正式和修仙界结仇了。

  “呵,我是说你,不是说修仙界那群伪君子。你随时都可以和我们成为盟友。”

  封溪沉下脸,故榛本来就不太爽的脸色看着更不爽了,昼光已在他手中蓄势待发。

  “但是现在,”鄂邢看着他们一笑,转头道,“大家上,把这闹事的两人抓起来!”

  昼光飞出,巨大的灵力压迫着妖兵,没有一个妖兵能前进一步,鄂邢收起笑容怒骂道:“一群废物!”

  他摸出弓箭伸手一拉,一支带着黑色妖气的羽箭破空飞来。两人向后一跳,一齐朝着一条小径奔去。

  那支羽箭一头扎进了乌龟精的铺子里,整个铺子轰然倒塌,替故榛完成了他来不及完成的事业。

  故榛逃起命来也不慌不忙,除了跑的比封溪还快外,那一脸的镇定,不知道逃多少次才练出来的。

  他带着封溪跳过一个个小道,几下便将追兵甩远了。

  “在别人地盘上还能如此,不一般!”封溪夸道。

  他们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故榛左右看了一下,道:“他们暂时追不过来。刚刚,那石台……你……”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提起那个石台,封溪顿感又一阵眩晕袭来。

  故榛轻叹一声,开了灵力领域,将封溪笼罩其中。在头顶那个破旧的灯笼下,他的面孔有一丝暖意,竟和当日梦中的那人重叠了。

  封溪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这是什么道理,吊桥效应么!

  感受着周身的灵域,再去看那故榛的眼睛鼻子嘴,封溪的心又跳了一下。

  如此一来,他倒从逃命的紧张感中分了一些心出来,陷入另外一种紧张感里,左右都是不太平。

  “咱们现在这处境……”封溪别过脑袋,起了一个话头,想转移一下注意力,“首先,我们八成是被甘凌抓来的,目前他是好意恶意并不知。其次,咱们既然来了这里,红月之华的事情必须解决。”

  “那容姬,出现的蹊跷。然后甘凌,必须先按恶意处理。”故榛答。

  又是容姬,封溪心里又浮起一股暗暗的情绪。此时,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你和那容姬不是认识么。”

  故榛一愣,说道:“只不过是一面之缘。”

  “那好,甘凌按恶意处理,他妹妹容姬又把我们带来了这里,所以,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整个妖妖灵。”封溪一摊手,收起笑容严肃道。

  “所以,逃不是办法。而且,还有一事,”故榛停顿,看着封溪眼睛轻轻道,“你信我么?”

  “信。”

  一个字脱口而出,封溪自己都讶异,说话时,他真的对面前的人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明明只认识不久,明明什么往事都没想起。

  “封哥哥。”故榛突然道,“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封溪睁大了眼睛,随即脑海中一个画面出现,眼前逐渐模糊。

  封哥哥,记忆深处,似乎有人这么叫过他。

  “师父师父!咱们此行是去哪家呢,能吃饱饭么!”封溪此时还是一个少年,他紧跟在一个白发修者身后,巴巴地问着。

  这白发修者,也就是他的师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捋着白胡子笑道:“故家庄。若是医好了他家小公子,付的灵石呀,够你吃上三年饱饭。”

  师徒两人上路,沿途遇见不少瘦弱的乞讨者,这世道就是如此。

  画面一转,一个妇人领着一个面色暗黄的小男孩,对着白胡子师父感恩戴德:“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我家小榛自幼便被此病折磨,现在多亏了您呀!”

  师父手一挥道:“没什么,不过要切记,那坠子一定要他贴身携带,一旦取下便会复发。到时,他每次发病都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明白明白。”妇人脸上浮现一丝担忧,但是随即便又笑道,“不会让他取下的,现在这样已是能寻到的最好方法。”

  封溪默默站在师父身旁,看着对面那个虽然不幸得病,但依旧笑开花了的小脸,对这个小榛好感顿生。

  接着师父被妇人请走谈事,封溪一人在花园里发呆,突然,一个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封哥哥,谢谢你。”

  “嗯?”封溪一愣。

  “我都看到了,那坠子里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哥哥你……你的……”

  “嘘!”封溪将他的小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不能说出去,知道吗,要不然治病就不灵了!”

  “嗯……好!都听哥哥的。”小榛似懂非懂,然后又甜甜一笑,“哥哥,你真好看。”

  “这是实话,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哥哥我的。”封溪一笑。

  本来还像个小太阳一样笑着的小榛,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收起笑容,哭丧着脸撅起小嘴。

  封溪一阵疑惑,片刻之后他自觉懂了,忙安慰道:“小榛也同样是个帅气的小孩子!”

  然而听了这话,小榛眼里却闪出泪花,小手一挥转身跑走了。

  小榛那满是哭与笑,无比生动的面孔,和此时面前的故榛重合了,虽然面前这人永远只会一个表情。

  “小榛?”封溪一恍神,不禁脱口而出。

  故榛一惊,现出震惊的神色,凑近封溪身侧道:“你想起了?”

  封溪看着他靠近的脸,心里忽的又跳了几下,他忙后退一步:“想起了一点点故家庄的事。”

  故榛脸上的失望一纵即逝,他不动声色退了后。

  “所以,那坠子还是丢了?”

  “……嗯。”

  封溪道:“别急,等咱们出去了,我再给你做一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按理说,我这么大时已经拜入天阁了。”

  “早晚会明白的。”

  “我信你。”

  两人讲完,在此地大眼瞪小眼,气氛莫名诡异起来,封溪“咳”了一声,转过头去。

  “修魔难,难于上青天!”一个愤慨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

  封溪面色一凛,和故榛一起默契地轻移身体,藏到了拐角处。

  一个人影边走边叹,他长发及地,宛如海藻状,在地上留下了几道细长的印子,路过之地一丝灰尘都没留下。

  “难道他是扫把精?”封溪小声道。

  扫把精眼中精光一现,厉声道:“谁?谁又说我扫把精!我明明是喜鹊妖!”

  封溪立马敛住气息。

  “修仙者!”喜鹊妖突然道,然后手一抬,一道黑色妖气将拐角处的墙穿了个窟窿。

  封溪沉下脸,走了出去,故榛紧紧跟在他身边。

  “哈哈哈!”喜鹊妖看着封溪开心地笑了起来,高声道,“真惨!修仙可没出路!还是修魔好!”

  他笑到一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故榛身上,眯着眼睛道:“你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

  故榛回道:“你很有眼光。”

  “我修魔修了三百年!凭什么!”喜鹊妖怒了,它叫嚣着,一头朝故榛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