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的备用牙刷。毛巾没有多的了……我……你……”
此时的谢云扬就站在祁逸的单人宿舍里, 眼睛只是看着他。
在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对上那样的眼神,祁逸就是会连话都不怎么说得好。
但谢云扬却也不催他, 就只是站在那里, 看着他。
他的嘴唇虽然没有向上勾起,但是眼睛里却是有着笑意的。
祁逸:“我去借一条来。”
这会儿的祁逸已经很习惯戴着眼镜的状态了。
在紧张的时候,可能还会下意识地推一推眼镜。
但他这么一推,就觉得好像不对劲。
先前的信息素紊乱状态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谢云扬出现后,那种感觉简直就清新得好像把人折腾了一两个月的偏头疼突然就好了。
偏头疼突然就好了,可这居然就让他“傻”了那么几个小时。
这会儿人形自走稳定剂都已经被他领到寝室来了, 他才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我在睡觉的时候难道还能戴着眼镜的吗?’
等等, 重点好像还不止是这一个!
先前谢云扬跟自己一起去方舱医学院的时候, 难道不也是戴着哈姆雷特眼镜的吗?
但他那会儿因为久违了的正常状态太舒服了, 并且谢云扬的反应也太过自然, 他都没能意识到问题!
可可可!
现在谢云扬自己就有一副哈姆雷特眼镜了, 谢云扬还能知道他看到的, 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吗?
想到这里, 祁逸在出寝室的时候,简直都是跌跌撞撞的了。
那甚至让谢云扬从他的身后扶了他一把。
在那一刻, 属于Alpha的气息就不可抑制地触碰到了他的后颈。
“小心。”
说着,谢云扬就站到了祁逸的身前, 替他把衣领拉起来, 让领子能遮住他的抑制颈环。
在谢云扬说出了那句“好了”之后, 祁逸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谢云扬被留在了这间只属于祁逸的宿舍里。
尽管祁逸已很小心, 可这间屋子里依旧是有着他的信息素的。
或许是为了掩饰这些信息素的味道, 他在屋子里养了一盆水仙花。
那的确能够在一些不足够强的, 或者是粗心的Alpha那里混淆嗅觉。
可谢云扬却能清楚地分辨出两者的不同。
水仙花香与水仙花味的信息素,前者是他在自己的卧室里就能闻到的,让他感觉与自己渴望的那个人并不那么遥远的自然花香。
而后者,后者就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在仿佛无边无际的宇宙中穿行了许许多多次才又恍然遇见的。
作为经常在自己的寝室里捣鼓各种东西的,机械工程学院的“小发明家”,祁逸的寝室并不能称得上整洁。
在他的工作台上,放着不少的零件和图纸。
围绕着桌角处,则还放着好几件已经组装在了一起的部件。
谢云扬小心地避开了这些,并走向了那盆水仙花。
在水仙花的外围,有一个由类蜂巢网格搭成的多边形金属架。
在这个金属架的金属管相交的地方,则有着一个放置纽扣型能源石以及释放能源的装置。
“那是个恒温支架。”
抱着浴巾、毛巾以及蚊帐进来的祁逸这样解释道。
他放下东西,走到了那盆水仙花旁,说道:“你可以试着把手指伸进去。”
谢云扬这样做了。
而后他就立刻感觉到了这个支架的神奇之处。
支架的内部和外部……有温差。
可它根本就没有隔绝空气对流,甚至也没有任何用肉眼可察觉的“门”。
“这边的昼夜温差很大。我的窗又经常会开着。之前就已经被我养死一盆了。”
说着,祁逸就有些心虚地把开了猫爪那么宽的距离的窗户给关上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同处于一个完完全全的密闭空间了。
祁逸原本想要自己挂起来的蚊帐,让什么都没问他的谢云扬给替他挂了。
他于是只得,只得替谢云扬铺起了地铺。
一声不吭地,连眼睛也不敢乱看。
但是床垫才刚放上去,他就打了个哈欠。
祁逸到底是个体能没那么好的Omega。
上完了一整天的课,又还去第一军校跟着进行了那么久的训练,到底还是会让他累得厉害。
他于是被谢云扬推去洗漱。
在从祁逸的手上接过那些的时候,谢云扬特意用了“洗漱”,而不是“洗澡”这个词。
那也让从关窗的那一刻起就感觉到十分紧张了的祁逸没有让自己的“紧张值”再次往上升。
“那个Alpha”,好像……不太一样了。
当祁逸洗完了澡,钻进被子里的时候,他这样想到。
伴随着浴室里的那些蒸汽,谢云扬的信息素慢慢从门缝里头钻了出来。
祁逸动了动鼻子,闻了闻对他来说很具有吸引力的龙舌兰香。
这样的场景让他感到有些似曾相识。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和谢云扬一同在回到首都星的军用补给舰上。
他正在浴室里,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敢脱了让他很不习惯的抑制颈环。
那时候他应该正在发.情.期,被那侵略感极强的信息素触碰到之后,都没法在浴室里好好地站稳。
而后他就坐倒在地,靠着淋浴间的墙,任那些热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情形,就算是让祁逸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脸很红。
甚至是……感受到一种身体上的湿润感。
可现在,那种侵略感,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侵入感却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暖感。
没错,那就是现在的祁逸从谢云扬的信息素上感受到的。
浴室里的门上映出了人影,那只是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
见那个影子就要无限靠近门了,祁逸便转过身去,面对起了宿舍的白墙。
他把自己的哈姆雷特眼镜收进了可以为它充电的眼镜盒里,同时也让自己贴墙贴得很紧。
那种程度的紧贴,可以让谢云扬即便凑到蚊帐这里来看,都会看不到他的脸。
可是和他共处一室的Alpha却根本没有靠近他的单人小床。
谢云扬只是在从浴室出来后动作很轻地关了灯,并睡到了地铺上。
他似乎太过小心了。
也把信息素收得有点过于紧了。
以至难枫于祁逸明明就和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却还是感觉到那么点信息素根本就不够。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辅助手环,只见色卡这会儿正在粉色的最上面一格和第二个之间来回摇摆。
祁逸觉得自己这会儿既紧张,又还有些焦心。
他不好意思再跟谢云扬说“怎么就这么一点儿”,他甚至也想不起自己先前到底是怎么就和人说出了这样耻感爆棚的话了。
但祁逸又是真的担心。
他担心只是这样,会保证不了他明天能在白天的时候也有足够稳定的状态。
他更担心明天在第一军校参训的时候,就出了今天夜里回校时的信息素紊乱状态。
身体明明已经十分疲惫了,可他这么一担心,却愣是就睡不着了。
祁逸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夜晚实在是太静了。
连往日里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的动物的叫声都没了。
祁逸于是只得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哈欠声被睡在底下地铺上的那个Alpha听到。
他们似乎有了一种默契。
虽然都还醒着,却要把自己在这个空间里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只要他们都在这里,就注定无法让彼此忽略他们的存在。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祁逸鼓起勇气。
他把放在眼镜盒里充电的哈姆雷特眼镜重新戴了起来,并蹑手蹑脚地从被子里起来。
他把原本挂在了椅背上的,谢云扬的那件外套取了下来。
和他共处一室的谢云扬原本以为祁逸是冷了。
可很快,五感十分明锐的谢云扬就听到了祁逸那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喜欢的Omega……在用力嗅闻他的信息素。
“扑通!”
“扑通!”
心跳的声音就这样在刹那间变得无法被忽视。
谢云扬几乎要无法控制住自己就在那一刻坐起身来。
但他的手却是紧紧地按着床铺,直至祁逸又在换上了他的那件外套后钻进被子里时,紧紧地握起了拳。
这间屋子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两人的心跳声却都是变得更为大声起来。
“你会觉得冷吗?”
好几分钟后,谢云扬才开口问道。
半夜爬起来穿上了别人的外套钻被窝的祁逸本来就觉得特别心虚。
这会儿突然听到谢云扬的声音,他简直要被吓得坐起来。
祁逸:“还、还好……”
又是过了一会儿,谢云扬才试探着问道:“如果我再释放多一点的信息素,你会感觉更好一些吗?”
时隔数分钟之后被衣服的主人戳穿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好像也并不能让祁逸感觉比当场戳穿好太多。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这会儿的祁逸可以在羞窘之下,咬住他的被子。
又是好几十秒之后,祁逸才发出了有些含糊的“嗯”的一声。
这样的情境实在是有些……过于暧昧了。
以至于,过分年轻的Alpha会一个不小心,释放出了过多的信息素。
他仿佛不再是一个连睡姿都不敢调整的,拘谨的客人了。
他以堪称迅猛的速度,在这间属于Omega的房间里释放出了足以浸染每一个角落的信息素。
那让原本还要穿着Alpha的外套睡进被子里的Omega仿佛……被信息素的狂风猛吹了一通的水仙花。
他甚至需要把被子咬得更紧一点,才能不发出那近乎呜咽的声音来。
“太、太多了……”
那是很轻很轻的声音。
却是才一发出,就得到了谢云扬的道歉。
祁逸没有很快就说出那句没关系,因为被抑制颈环贴着的后颈腺体处似乎升高了温度。
他先前才离开了一会儿被窝,于是手上的温度是有些偏低的。
祁逸试着用手碰一碰自己的后颈。热热的后颈一被微凉的指腹碰到,祁逸整个人就立刻哆嗦了一下。
那让祁逸的脚趾打到了墙。
这下,他就能正儿八经地“呜咽”一声了。
睡在地上的谢云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立刻坐起身来,并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没、没事!”祁逸慌不择言:“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一件事。”
他为了让这会儿的自己显得正经一点,特意强调道:“和机甲有关的。”
谢云扬:“我能帮上忙吗?”
祁逸:“你可以……听听。”
在起了这么一个头之后,祁逸开始用力想啊,想一个问题。
而后,一个困扰了他小半个晚上的问题就突然在他的眼前灵光一现。
“你知道……急性眩晕症吗?刚开始学习驾驶机甲的人,可能会在离心机测试椅上被诱发这个问题。”
谢云扬是名非常出色的机甲尖兵。
这是祁逸一早就知道的事。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祁逸才会觉得,谢云扬可能不知道这个毛病。
他不等谢云扬回答,就继续解释道:“在这种病症发作的时候,患者会觉得……”
“天旋地转,失去方向感。”谢云扬接上了祁逸的话。
但很快,他就反问祁逸:“你为什么会想起这个问题?”
祁逸:“就……我师兄海登,他不是研发了一款Omega的专用机甲吗?我听说Omega在第一次上离心机测试椅的时候,有挺大的几率会被诱发急性眩晕症。”
谢云扬笑了:“应该不止是Omega才会有这种问题的。一些Alpha也会有的。”
祁逸这下是真的要坐起身了。
他连忙把眼镜又戴起来了,并看向谢云扬,惊奇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
说着,谢云扬似乎是陷入了片刻的矛盾。
他也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就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