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 楼折翡被按在了桌前,桌上摆着一堆灵石做成的牌,他一头雾水, 有种自己来错地方的错觉。

  这是星坛?

  确定不是赌坊?

  姜白坐在他对面, 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左右两边坐的是穿着白袍的老者, 两人满面红光,兴奋地搓着手里的牌, 其中一人热情招呼:“其他的事都稍一稍,先打两圈,小翡是吧, 以前打过吗?”

  灵石做成的牌碰撞在一起, 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楼折翡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白袍老者,发出气弱的声音:“没……”

  他敢保证,刚才的一瞬间, 他从这位不知道是二是三还是五的长老眼中看到了熊熊燃起的指点之光。

  大长老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打两圈,胡最少的人,负责准备今天的饭菜, 还得去九星天捡两篮星石回来。”

  他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长翎羽毛, 逗了逗金丝笼子里的鸟。

  楼折翡不明所以, 他能感觉到这四位长老的修为都很高, 这么高的修为, 不是该辟谷了吗,怎么还需要吃饭?

  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就听到身后的长老幽幽的声音:“你要是胡不了, 我可不会教你占卜之术。”

  “……”

  旁边两位长老连声附和:“我也不教!”

  “……”

  楼折翡一脸若有所思。

  就, 好像知道了逃避学习的方法。

  马吊牌,起源于不知哪朝哪代,一经问世便风靡全天下。星坛这几位长老,除了大长老,全都是此项娱乐的疯狂追随者。

  姜白摩挲着灵石牌,一脸愤愤:“阿翡以前没玩过这个,你们这是欺负人!”

  三长老不以为然:“哪里有欺负人,你看老五不是在帮他吗?”

  “可是你们都没有看他适不适合学习卜算之法,就说那种话。”姜白鼓着脸打出一张东风,“用打马吊的水平来决定教不教,是不是太草率了?”

  “非也非也,从打马吊上能看出来的东西可多着呢,包括有没有悟性。”二长老理了理手中的牌,慢条斯理地丢出两张,“碰!”

  楼折翡没接触过这玩意儿,迷茫地看着自己的牌,他能做的只有将所有牌按规律排好。

  五长老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啧啧啧这牌啊,小翡手气一般,打右边数第三张。”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挑出那张牌打出去。

  真是开了眼了,长老们不该像穿的那样端庄威严,没事修炼冥想吗,为什么落枫谷这群长老会凑在一起打牌?

  楼折翡百思不得其解,靠着身后的五长老,心安理得的当起一个无情的摸牌丢牌机器。

  他一窍不通,加之手气不好,打了一圈下来,一把没胡,气得身后的五长老直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

  楼折翡没怎么着,对面的姜白急了:“五长老,你的水平是不是下降了?阿翡一直在听你的指导,为什么一把没胡?”

  姜白是个直性子,何况都是些熟人,也没留面子,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

  三长老嘿嘿一笑:“他本来打的就不好,不然会上不了桌吗?”

  楼折翡下意识瞧了五长老一眼,结果把五长老给看炸了,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打的不好?”

  “……没。”

  “骗子!”

  “……”

  五长老气呼呼地站起身,跑到大长老身边逗鸟去了。

  楼折翡一脸茫然:“这……”

  三长老随意地摆摆手:“甭搭理他,就是丢面子坐不下去了,打的不好还不让人说了,臭毛病!”

  三长老数落五长老的空档,二长老把自己的牌一推,意气风发道:“胡了!”

  三长老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怎么又胡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我手气好,你管得着吗?”二长老拈起一张幺鸡,朝他丢了过去,“多吃点鸡头,补补脑子,你比老五也强不了多少。”

  三长老登时不高兴了,拉下脸:“你这是在侮辱我,我看你才需要多吃点鸡,尤其该多吃点鸡心眼!”

  “你说谁缺心眼呢?”

  “你说我说的是谁?”

  ……

  楼折翡拿着手上的牌,目瞪口呆地看着隔着桌子斗起法来的两人。

  桌上,两种颜色的灵力你来我往,一道接着一道,毫不客气。

  姜白悄悄溜过来,牵着他离开了桌子:“他俩总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习惯了就好。”

  楼折翡:“……”

  这他娘的咋习惯?

  刚才没打满两圈,但总的算下来,只有楼折翡一个人没胡过,姜白跟大长老说了两句,带着楼折翡一起去了后院。

  “我们是小辈,不好耍赖,只能愿赌服输。”姜白勾着他手指晃了晃,“等下我来做饭就好,阿翡在一旁歇歇。”

  星坛从前面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殿,一眼就能看到底,走进去才发现,后面还别有洞天。

  殿后有个院子,里头和寻常住处差不许多,厨房卧房样样俱全。

  厨房里有各种时蔬材料,姜白扫了一眼,冒出点坏主意:“阿翡,烤鸡吃吗?”

  楼折翡瞬间明白了他的主意,失笑:“你啊,也不怕惹他们生气,联手收拾你?”

  刚才二长老和三长老用幺鸡嘴过对方,姜白这时候上一盘烤鸡,摆明了是让他们补脑子和心眼的。

  姜白一把拎起鸡:“是他们想补一补的,我只是做个好事,帮他们实现愿望,再说了,有大长老在,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鸡是处理好的,已经拔了毛,姜白拿着刀在鸡身上划了几道:“谁让他们用打牌欺负你的,说了你不会玩,还硬拉着你玩。”

  “其实挺有意思的。”楼折翡随手揪了片叶子,在掌心里揉搓,“长老们都是修行之人吧,还要吃饭吗?”

  姜白往鸡肚子里塞了些香叶草药:“落枫谷和其他宗门不同,不太注重辟谷,长老们格外看重一日三餐,餐餐都不落下。”

  楼折翡点点头:“那他们平日里就凑到一起打马吊吗?”

  这活动属实令人震惊,尤其和长老们的严肃形象不符合,他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接受。

  “对,不过最近几个月玩的少。”不知想起什么,姜白憋不住露出一丝笑,“最近他们三缺一,打不起来,憋了几个月了,不然也不会拉着我们凑数。”

  火已经生起来了,姜白将准备好的鸡放在上面烤,他烧烤手艺尽得青鸾真传,操作起来有模有样的。

  楼折翡帮不上忙,被安排在旁边吃水果,他挑了个小金桔,剥起来:“不是有四个长老吗,为什么会三缺一?”

  姜白眼瞅着他剥完,凑过头去蹭了一瓣,含糊道:“大长老不玩这玩意儿,以前三位长老都是拉我爹爹来凑数的,最近爹爹和父亲外出了,没人陪他们。”

  怪不得来落枫谷也有一段时日了,还未曾见过姜竺和他那位道侣。

  小金桔酸,楼折翡吃了一瓣就吃不下了,把剩下的喂给姜白:“你父亲和爹爹经常离开落枫谷吗,那你们岂不是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姜白耸耸肩:“他俩每年都会出去几个月,我早就习惯了。”

  楼折翡拍拍手,看着篮子里的水果:“想吃小金桔还是别的?”

  姜白眼睛一亮:“阿翡要喂我?”

  楼折翡随口应了声,他沾了手,现在懒得去洗,看姜白挺爱吃那酸不拉几的小金桔,反正他现在闲着无聊,可以投喂一点。

  半晌没听到回话,楼折翡疑惑抬眼,正对上姜白殷切的目光。

  他心里一咯噔,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姜白感动的声音:“阿翡主动喂我吃水果,肯定是特别喜欢我。”

  “……”

  楼折翡暗叫不好,他怎么忘了,这小傻子给点颜料就开染坊,指不定又脑补了什么。

  姜白激动地烤着鸡,抽空扫了眼果篮:“我要吃葡萄,阿翡可以剥了皮喂我吗?”

  葡萄皮那么难剥,水还多,他才不要……楼折翡张了张嘴,在姜白期待的目光中“嗯”了声:“绿的还是紫的?”

  姜白舔了舔唇:“紫的,我喜欢吃大的!”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剥起葡萄来,他活了两辈子,就没这么伺候过人。

  这小傻子就是来克他的。

  绝对是!

  这水果应该是落枫谷里种的,比外边的大一圈,剥开皮,紫色的汁水流了满手。

  楼折翡将剥好的葡萄喂给姜小祖宗:“还要吗?”

  葡萄比刚才的金桔都大,姜白一边脸鼓起来,惬意地眯起眼:“要!”

  阿翡主动喂他,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多吃点!

  楼折翡没办法,只好继续喂他。

  所幸篮子里的紫葡萄只有一串,不一会儿就被姜白吃光了。

  楼折翡舒了口气,没葡萄了,应该不用喂——

  “阿翡,绿的也行,我也喜欢。”

  “……”

  楼折翡定定地瞧了他一眼。

  姜白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意犹未尽:“怎么了?”

  “没。”楼折翡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拿起那串绿葡萄,他从来没发现,葡萄这种水果长得还挺招人恨的。

  看了就手痒,让人忍不住想捏碎。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把杀千刀的葡萄都吃完了,楼折翡看了看手上沾的葡萄汁水,有些嫌弃,他最近几个月都不想再看到葡萄了。

  也不想再喂姜白吃水果了!

  姜白将烤好的鸡整个放进盘子里,盘子上铺着一张荷叶,被烤鸡的热气一烘,荷叶的清香瞬间溢了出来。

  烤鸡外酥里嫩,皮上泛着油光,荷叶的香气正好中和了油腻感,引人食指大动。

  姜白拍拍手,打来一盆水,秋冬之际,水凉,他两只手伸进水里,不一会儿就把水催热了:“好了,阿翡可以过来洗手了!”

  水冒着热气,楼折翡愣了一下,被姜白拉着手浸在水里。

  温热的水瞬间就把手暖热了,耳边是熟悉的碎碎念:“阿翡身子弱,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可不能碰凉的。”

  楼折翡心里一阵熨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不就是喂个水果嘛,就冲姜白对他呵护备至,他还能再喂几回。

  小傻子太会戳他心了。

  洗完手后,姜白拿着帕子,一点点帮楼折翡擦干手上的水,然后从果篮里拿起一个桃子,塞进他手里。

  楼折翡下意识拒绝,要把桃子还给他:“不用了,我不喜欢吃桃子。”

  姜白没接,眼睛亮亮的,不难看出一点得逞的骄傲:“我喜欢,阿翡喂我吃。”

  楼折翡:“……”

  套路,他娘的都是套路!

  楼折翡想回到刚才,把那个觉得还能再喂几次水果的自己打死。

  他愤愤地捏着桃子,递到姜白嘴边。

  吃完了桃子,姜白总算不作妖了,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吃饭用的是打马吊的桌子,灵石刻出来的牌被收在一旁养鸟的金丝笼子里,那笼子做的密,牌横着堆在里面刚好能放下。

  就是那鸟不见了踪影。

  楼折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没在殿中发现鸟的踪迹。

  姜白倒了杯茶,也不吃饭,就慢吞吞喝着。

  几位长老都不拘束,三长老直接撕了条鸡腿,拿在手里啃着:“白白怎么不吃饭?”

  姜白咂咂嘴:“我辟谷。”

  他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

  “……”

  屋子里一静,几位长老相视一笑:“白白偷偷开小灶了?”

  姜白臊着一张脸,跟红透的桃子似的:“没,我就吃了一点水果。”

  说着,他眼疾手快,把另一个鸡腿夹到自己碗里。

  嗯,一点水果。

  一串紫葡萄,一串绿葡萄,一个大桃子,没错,一点。

  楼折翡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红着脸的人,忍不住扬了扬唇。

  这小傻子,吃水果吃撑的估计就他一人。

  二长老瞧见姜白的动作,逗他:“不是辟谷吗,怎么又夹鸡腿?”

  姜白只当没听见,张罗道:“食不言寝不语,大家趁热吃吧,免得这鸡等下凉了不好吃。”

  几位长老笑着摇摇头,都安心吃起饭来,他们似乎对烤鸡很满意,三下五除二就瓜分干净了,楼折翡还没回过神来,盘子里就只剩下荷叶了。

  姜白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注意,偷偷把自己的碗推到楼折翡面前。

  他这动作说隐蔽也不隐蔽,是偷偷的,却又带着点想要炫耀的心思,总之瞒不过桌上几位长老的眼。

  楼折翡看着那鸡腿,扬了扬眉。

  姜白只当没看到长老们揶揄的目光,捧着茶水,冲楼折翡露出个灿烂的笑。

  楼折翡心尖一软,感觉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不疼,酥酥麻麻的。

  他没推辞,接着姜白的碗,吃到了今天第一口,也是唯一一口肉。

  吃过饭之后,几个长老就催着他们去捡星石。

  星石是一种特殊的石头,会发光,看起来像星星一样,只有九星天才有,愿赌服输,两人要捡两篮子星石回来。

  姜白用一只手拎着两个篮子,另一只手拉着楼折翡,愤愤道:“做完饭还要捡星石,长老们就是联合起来坑我们吧!”

  二长老喝了口茶:“捡星石咋了,多好啊,最适合你们这种情窦初开的娃娃了,月照柳梢头,人约九星天,就当是去约个会。”

  三长老帮腔:“可不是嘛,你父亲和爹爹以前就经常一起去捡星石。”

  姜白嘟哝几句,一脸“不情不愿”,带着楼折翡去九星天了。

  他们离开后,大长老抚摸着之前逗鸟用的长翎羽毛,问道:“可有发现?”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都摇摇头:“和之前一样,看不出来历,能确定的是,他和白白渊源很深,斩不断。”

  大长老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确实斩不断,我原先还觉得有转机,直到今天看到他,第一眼,我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

  “不会吧,真有那么像吗?”

  “何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大长老抬手挡住眼睛,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像当初刚看到白白一样,我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落枫谷,那位也没有陨落。”

  殿中一片寂静,气氛渐渐变得沉抑。

  星盘缓慢地移动着,光落在殿中的壁画上,晶石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晕。

  最后那幅画上的赤色凤鸟满身烈焰,像是要从墙壁上的青紫劫雷中挣脱出来,将充满希望的光撒向整片大地。

  一切都好像活了起来。

  雷电狰狞,轰隆作响。

  姜白撑起结界,护着楼折翡往前走:“别怕,这里终年雷云密布,前面不远处有个传送阵,从星坛去九星天,走传送阵比较快。”

  他话音刚落,一道雷就劈了下来,正好落在他们面前。

  姜白皱皱眉头,又加了一层结界:“怎么回事,之前明明都不会劈下来的。”

  楼折翡抬起头,看到天空中虬结的雷电,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不好!”

  他心头一紧,顾不上解释,拉着姜白就往传送阵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太喜欢评论了,宝们评论一多,我就忍不住想加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存稿箱流下了泪水)

  刚发现开奖了,有比较欧的宝吗,过来让我蹭蹭!

  【傻黄甜小剧场】

  白白:我喜欢吃大的!

  阿翡:哦~(解扣子)

  白白:葡萄,我说的是葡萄啊喂!

  阿翡沉默一会儿,指了指自己:我小名葡萄。

  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