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山是被苍蝇作战小队最为针对的选手, 就连鼻孔都被堵住了一边,他本就肥胖,对氧气的需求大, 此时被憋得胀红了脸, 因为他没有穿衣服,此时身上爬满了苍蝇,远远看去像是穿了黑色的紧身衣。

  作为王家的继承人,王岚山觉得这个陈影帝是在撒谎在吓他们, 王家在这个城市是何种庞然大物,如果说陈影帝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物,那王家就是那个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巨人, 他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虽然被苍蝇紧紧包裹着, 但是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纸笔,匆匆写下一行字,对着陈贺举起那张写了字的纸,他本就字丑,现下写得匆忙,几乎叫人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内容。

  陈贺啧了一声,自觉有被辣到眼睛, 偏过头去不肯再看, 倒是沙棠职业病犯了, 他的学生里也有很多字很丑的, 尤其他还是语文老师,每天批作业试卷都像是攻坚克难学甲骨文。

  他眯了眯眼睛, 勉为其难地读出白纸上的字----"我是王家的王岚山, 你不可以杀我!!!"

  闻言陈贺冷笑, 不等他说话,游龙就先嘲讽上了:"笑死,竟然还有老大不能杀的人,别说你是什么叼王家,你是天王老子,老大都屠你满门!"

  陈贺被游龙的沙雕气质震惊到了,这是哪里来的非主流,他轻轻拍打游龙探出来的脑袋:"……多读书,好吗?"他拍打的力道很轻,却是瞬间将黑雾凝聚出来的游龙打散。

  游龙:呜呜呜,老大好狠的心!

  沙棠:不愧是一家人……

  王岚山又举起一张白纸,"我可以给你钱,权利,我王家什么都有!"即便是被苍蝇包裹着,也能看出他身上的肉如海浪般汹涌,也不知道是被一根丝带会说话吓到了,还是因为游龙话语的内容。

  他脸上涕泗横流惨不忍睹,有几只小苍蝇脚滑没站稳,滋溜一下掉下去,刚刚露出半张嘴,又有新的苍蝇扑上去,将那块遮得严严实实。

  "我也不缺这些啊。"对于他提出的条件,陈贺毫无兴致。

  王岚山也不是刚认识陈贺,对他的身价也是有所了解的,有冷汗流进眼睛,很难受,但是他无暇顾及,他立刻提笔再写:"那女人呢,你喜欢谁,我送给你!谁都可以!!"

  看到这里沙棠也没忍住嫌弃,这种人根本就是垃圾,把人命视作玩物,竟然用送这样的字眼,真的恶心!

  陈贺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头在他的额头轻吻了一下视作安抚:"要是辣眼睛,就埋进我怀里,乖!"

  沙棠:"……你能注意一下场合吗?"

  陈贺:"意思是其他场合我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吗?"

  沙棠:"……闭嘴吧你!"

  王岚山见陈贺不搭理他,只和旁边的女人打情骂俏,若是以往他早就要破口大骂了,而此时他只是用力地喘了两口气,但也是因为陈贺的动作,他这才注意到陈贺旁边的女人,有点眼熟……

  "沈……咳咳咳!!!"因为太过激动,王岚山下意识想要张嘴说话,却被苍蝇钻了空子,立刻收获一嘴的苍蝇,他用力的咳嗽,也没能将那些小昆虫咳出来。

  "沈浮雪!!!你老公在我王家谈一单大生意,你救我,我就把那批货直接送给你老公!"这才他写得更急了,形同鬼画符,就连沙棠都无法辨认齐全,只能通过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大致猜测意思。

  沙棠也没了看图识字的兴趣,他看向门口的赵青茗,想了想,对梅导轻声询问:"梅导,可以把赵小姐放过来吗?"虽然主导战局的是陈贺,但是这作战小队是梅导麾下的,自然是要过问梅导的意见。

  梅导扑闪着透明的小翅膀,自觉年纪大了,有点累,想要落地休息,于是他不着痕迹的缓缓降落,同时回复道:"好的啊,这就让小家伙们给她让路。"

  说话间他已经无比接近沙棠的肩膀,翅膀扇动的频率下降,已经做好了落地滑行的准备。绿色的复眼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只富有钢琴家气质的大手,骨节分明,纤长又好看。

  在梅导无语又痛苦的□□中,黑色的小苍蝇无声地被拍飞,那只大手十分自然地落在沙棠的肩膀上,手的主人面带微笑,状似好奇道:"梅导呢,刚刚不是还在说话吗?"

  沙棠啊了一声四下寻找,小苍蝇果然不见了,"诶,对啊,怎么不见了?"

  被拍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的梅导:呵呵,男人!

  "翁嗡嗡"苍蝇振翅的声音减弱,赵青茗发现包围在她身边的苍蝇似乎在慢慢退开,像是被风吹开的纱帘,让出一条道路来,她有些惊疑的看向道路的尽头,在那里,是一男一女,女人偎依在男人怀里,言笑晏晏,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大概会以为是一对在郊游的爱侣。

  她仅仅是犹豫了一瞬,想到那个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男人,她咬咬牙,快步朝前走去,比起这些没有明显恶意的苍蝇和那两个人,身边那个男人明显更恶心,更叫人无法忍受。

  赵青茗的脚步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快,因为站了太久,突然走动,脚底板立刻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略略停顿,然后果断将高跟鞋脱下丢掉,光着脚继续走。

  长时间穿跟很高的高跟鞋,她的趾骨有些变形,脚背有青筋浮现,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努力向上生长收获阳光,又汲汲营营地向下扎根,每一步都走得更稳。

  小腿涌上酸麻,脚底板火燎燎地疼,可是她不敢停下,走到后面她甚至奔跑起来,原本就松散的头发彻底挣脱了束缚,在空中散开,被奔跑带起的风卷起,像是翩翩的落叶。

  在她没看到的身后,被苍蝇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梁子涛伸出手,企图将这个垂涎许久的女人抓住,留在自己的身边,然后赵青茗突然奔跑起来,被苍蝇包裹住的手指从飘飞的发丝穿过,只留住一抹残留在空气中的淡淡清香。

  梁子涛犹不死心,他想要追上去,揪着女人的头发,将这个高傲的女人按进泥里,让她哭着求他,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存在明明就只应该是为了他!

  听到后面响起的脚步声,赵青茗没有回头,她只是更用力的往前跑,就像在学校时的运动会,此时她的眼里只是终点,那里站着两个裁判,宣布结果的裁判,只要冲过去,她就成功了……

  一颗闪着光的晶莹从她的眼角坠落,像是美人鱼奔赴美好时遗落的珍珠,掉落在地上发出"咔哒"的轻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耳边的风呼啸着被她甩在身后。

  后面紧追不舍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当然不是他自己停下的,而是他的手脚被小苍蝇束缚住,苍蝇若只是攀附在他的身上只是增加了重量,但如果数不尽的苍蝇层层叠叠地落在一起阻碍他的前进,他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的眼里满是怨恨和求而不得的痛苦,他的眼睛涨得通红,血丝遍布,脖颈上的青筋爆起,但是不管他怎么使力,他的腿都无法动弹,此时的他仿佛是一个可怕的怪物,毫不吝啬地展现出人类可怕的反面特质。

  梁子涛想不通,明明他计划好了一切,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实践,把所有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排除,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意外,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意外,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他当然知道陈导,可是陈导为什么会永远这么匪夷所思的能力,他一度以为这种神赐的能力只有他才拥有,他才可以拥有,他是神明的代言人,神明告诉他,只有他才拥有做神明代言人的资格,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也有,是神明欺骗了他吗?

  各种猜测在他的脑子里轮番播放,他甚至想要联系那位神明得到一个答案,可是……

  想到那位神明的能力和残忍,梁子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神明说,不可以联系它,他偷偷观察着会所里的情况,这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神明交给他的任务即将失败,这种情况下,他联系一下神明大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梁子涛在脑海里输入那串熟悉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号码,这是神明的通讯方式,既然神明愿意给他这个号码,那一定是给他危急时的时候用的吧。

  "嘟---嘟---嘟---"像是电话拨出后的声响响起,梁子涛大喜过望,自觉猜对了神明的意图,他几乎是满怀期待地听到对面有人接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南江警局,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吗?"

  梁子涛:"?"

  对面的自报家门让梁子涛脑子懵了一下,南江警局?那个一事无成,毫无作用,只会守大门的,沦为南江笑话的南江警局?

  "是猫丢了还是狗丢了,还是家里老人走丢了?"对面的人似乎是习惯了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这边的梁子涛能听出对方正在翻动纸张,应该是记录本,后面大概是会问他姓名,具体住址这些问题。

  "先生麻烦告知一下名字和具体住址,我们会尽快安排警员过去,"对面停顿了一下,似是意识到这边没有人说话,那人再次开口:"你好,人还在吗?喂……喂喂……妈的,不会又是来调戏我们的吧,看把这些人闲的,毛病!"

  接线员显然很生气,飙出一连串的国骂然后挂了电话,梁子涛脑海里只剩下一连串急促的嘟嘟声,像是小丑的讥笑,他以为他对这串号码熟悉是因为他对神明的崇拜,是一次次背诵,将号码牢记于心,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熟悉还有可能是因为报纸上一次又一次地刊登。

  和空白的大脑相反,他身上的苍蝇更多了,甚至其他人身上的苍蝇也扑了过来,像是要把他淹没一般,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将人里里外外的包裹了四五层,苍蝇挤挤挨挨地凑着,几乎没有留下缝隙,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蚕蛹,将光线完全遮掩,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现在就算有人经过,只要不仔细观察都不会意识到这里是上万只苍蝇,更不会发现里面是个活生生的会喘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