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先是玄关, 头顶灯光照亮一小片空间，几步之后走到玄关与客厅相接处，还没来得及按开客厅灯, 傅易寒眼前便亮起一片斑斓的色彩——一圈贴着墙固定住的小彩灯正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手边最近的地方立着一只蓝色气球，气球上用马克笔写着一排字：[哈哈, 是不是以为我只准备了礼物？被骗到了哦~]
字体下方打出箭头，指引傅易寒前往下一个地点。
到此时傅易寒心中失落已经不翼而飞，纯粹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和眉眼, 他看起来快乐极了, 根据箭头方向走到下一只气球处：
[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有很多次想起你, 好麻烦，想让你帮我, 但又想看见你最后惊喜的样子]
[今天傅易寒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傅易寒生日快乐(*^▽^*)]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很特别的礼物哦，但是不喜欢也别告诉我]
[当当当，开门有惊喜]
最后一只气球立在卧室门前，卧室门微微合拢, 门框上缠绕着一圈彩灯。心脏不自然地加快跳动, 傅易寒屏住呼吸, 紧张地将门推开。
慕晨会在里面吗？
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空旷的室内，一眼望去并不能藏人, 然后才注意到身前不远处一圈摆成心形的红色玫瑰。
玫瑰芬芳馥郁，娇艳欲滴，中间一只颈口系着蝴蝶结的透明玻璃罐子躺在正中, 内部装满用彩线系成卷的五颜六色的纸。
傅易寒开灯后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 伸手扯下贴在罐子盖上的纸条：[你这么聪明, 看到这里应该猜到了对不对？]
可是如果你站在我面前, 我会更高兴。
傅易寒想。
他垂眼看着纸条有些出神，让卧室外扒着门框偷看的慕晨暗暗着急，哎呀，重要内容都还在罐子里呢，傅易寒不会就不看了吧？
早知道该写个纸条直接让他拆开看！
好在傅易寒安静没几分钟便提起精神，他将花丛中的罐子抱出来放在怀里，期间不小心撞歪一朵玫瑰花，他还认认真真摆回去，审视着确定形状和之前一致，这才将罐子打开。
罐子里有很多被彩线绑成的纸卷，他挑出最上面的一卷拆开。
[今天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听说是个男的，奇怪，这都高三了怎么还在转学？]
傅易寒顿时明白了这个罐子里装的什么。
他继续拆着往下看。
[啊，上课前看见新同学傅易寒了，他长得真好看，名字也好听，我要跟他交朋友！]
[傅易寒脾气也很好哎，好像不太会拒绝别人，我让他跟我们一起吃午饭，他明明不感兴趣还是答应了]
[齐清桓说我对傅易寒的好感不是投缘，而是喜欢，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许、大概、确实是这样？震惊，男同竟是我自己？]
[我要怎么才能让傅易寒注意并喜欢上我呢？]
[好的，齐清桓说傅易寒可能喜欢矜持一点的人，我决定了，我要——假装高冷！]
[呜，齐清桓骗我，可恶！]
[不管了，先用我自己的方式上]
[嘿嘿，今天趁傅易寒不注意“偷偷”亲了他，他脾气真好，居然没生气耶]
……
[今天是傅易寒十八岁生日，我给他准备了这个特别的礼物，我告诉他是惊喜，希望他也这么觉得]
[一月一号是什么日子？1、元旦节；2、傅易寒生日；3、______]
看到这里的傅易寒莞尔。
手边没笔，他起身打算去一趟书房。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太快，导致门后偷看的某人没来得及藏好，刚收回脑袋想跑就被一道男声叫住：“慕晨！”
“你跑什么？”傅易寒刚看见慕晨时是惊喜的，但紧接着对方第一反应是想跑他就有点无奈了，迈步过去扶着肩膀将人转回来：“不想看见我吗？”
慕晨偷觑他一眼，脸颊发烫，有点害羞。但他害羞的方式也跟旁人不同，鼓着脸：“还、还不许我不好意思了？”
说完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傅易寒看完那些字条是什么想法？
傅易寒是什么想法？
“我喜欢你。”清朗的男声低缓温润，没有一丝犹豫。
慕晨或许设想过傅易寒不会拒绝他，但他绝不会想到傅易寒会主动跟他说这句话。太突然了，完全没做好准备的他愕然抬头，脑海中甚至是空白的，只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比他略高些的青年倾身抱住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仿佛夜色中的星河，在他耳边轻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慕晨，特别特别喜欢。”
慕晨张了张嘴，脸颊贴在青年肩膀光滑的布料上，眼神茫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在闪烁的彩色灯光下相拥，傅易寒动作温柔却很坚定，他轻拍着怀中男孩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对不起。”他道歉。
慕晨眼眶酸涩，反抱住他的腰，蹭了蹭青年肩膀：“你道歉干什么。”
“因为我太迟钝了，迟钝到不久之前才弄清自己的感情，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今天我很高兴，也很惊喜，”傅易寒说，悄悄收紧怀抱，“是我先表白的对吧？”
慕晨猝不及防，支起脑袋看他，试探地问：“你很在意这个？”
傅易寒揉了揉他的头发，笑意盈盈：“你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让给我吧。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这段感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是双向奔赴。”
慕晨：“好吧，那把表白让给你。”他强忍笑意，故作矜持。
抱了一会儿，慕晨仍然觉得不真实，傅易寒怎么就……突然跟他表白了呢？他从没想过这种方式。
鼻尖嗅着青年身上清爽的衣服香味，他揪紧掌下的布料问：“……我们这就在一起了？你想好了吗？”他其实做好表白后傅易寒说要考虑一段时间的准备的。
傅易寒反问他：“难道你希望我拒绝？”
慕晨在他肩上使劲摇头。
他不知道对于这段关系傅易寒已经思考过足够长的时间。
傅易寒对自己有着清醒而明确的认知，在意识到喜欢慕晨后，他毫不排斥地承认了这段感情，只是对是否要进一步改变两人的关系却有些犯难。
傅易寒心知如果他真的和慕晨在一起，这段恋情恐怕瞒不了太久，他恋爱的对象是女孩还好说一点，是男孩的话龚叔不会替他保密。
然后他父母得知这个情况后会怎么做？
傅易寒斟酌了很久，最后只能庆幸他父母的人品都很端正。据他对他爸妈的了解，假如某天事情真的瞒不住爆发，他爸妈会将目标对准他，而不是迁怒无辜的慕晨。
所以，只要他能承受住压力……
“啊，那张纸条还没填！”
安分卧在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傅易寒下意识将手收紧，等听清话中的内容才放松地将手臂松开。他由着自己被牵着手前往书房，故意落后两步，注视身前男孩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另一个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他怎么能在知道慕晨心意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对方奔向自己还假装一无所知？
他想上前抱住对方，慕晨应该永远肆意地笑着。
年少总是冲动，傅易寒不想只当慕晨众多的朋友之一，他要唯一。
到了书房，傅易寒被推着在书桌前落座，而后在慕晨期待地催促下在横线上填字。
[一月一号是什么日子？1、元旦节；2、傅易寒生日；3、______]
傅易寒右手执笔，认真写下字迹。
[3、慕晨和傅易寒在一起了~]
最后一笔刚写完纸条就被迫不及待收走，于是顿在“了”字后的笔尖便在纸面上拉出一个小小的波浪。
慕晨看着彩纸上飘逸遒劲的字体傻乐半天，然后一丝不苟卷起来用彩线绑好，放回玻璃罐里。
他看玻璃罐的眼神既满足又不舍，毕竟这可是见证了他和傅易寒恋情的月老呢。
傅易寒伸手把罐子抱来放到桌子的另一边：“这是你送给我的。”言语间怕慕晨反悔不送。
慕晨哼了哼：“送给你我也能看！”反正傅易寒本人都是他的了！
傅易寒笑，拉过慕晨坐在他腿上。慕晨疑惑：“干嘛？”不过能坐大腿他还是很开心的，勾着青年脖子。
傅易寒没有立刻回答，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只锦盒。慕晨探头看他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对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手链。
手链做工与傅易寒手腕上的很像，都是用黑色编织细绳和银器做辅助，主要的坠饰由一块完整的玉料分割雕刻而成，既像玻璃又像胶，透明纯净。
慕晨睁大眼睛，伸手拿起来看。
两只坠饰分别是一汪海浪和一只鱼儿，蓝色的海浪灵动，身体里流着一抹紫色的鱼儿鲜活，他看着眼熟：“是你那块淡蓝色带点浅紫的翡翠雕的？”
他在傅易寒书房抽屉里见过。
“嗯，”傅易寒低低应声，拿过鱼儿在慕晨手腕上比划，“我自己做的。”将手链戴到慕晨手腕上，青年抬眼弯起唇角问：“第一份纪念日礼物，喜欢吗？”
慕晨用紧紧抱住他的反应作为回答。
啊啊啊傅易寒有时候也太会了，他以为今天表白会是他忐忑不安地等答案，结果傅易寒先说了喜欢，不仅如此，连纪念日礼物都提前准备好了，而且还是亲手做的！
好了，他真的感受到了，他和傅易寒就是双向奔赴！
激动完他把另一条手链给傅易寒戴上，取代了原本那只小猪。两只分别戴着鱼儿和海浪的手并在一起，慕晨看得万分满意：“它们有名字吗？不如叫鱼水之欢吧？”
多贴切！
傅易寒默。他本意是想用鱼和水的关系来体现亲密，鱼水之欢这个名字是否有点不够正经？但看慕晨很高兴，便纵容地点了点头。
拍完照留念，慕晨又抓着他的手仔细翻看：“你做这个的时候有没有受伤？”他记得傅易寒手上有很多以前玩石头留下的不明显的伤痕。
他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既为对方亲手做的礼物开心，可一想到对方可能因此受伤又有点难受。
傅易寒让他别担心：“没受伤。”以前不熟练才会受伤。不想让慕晨纠结这件事，他转移话题道：“我很想知道你今天怎么准备这些的，不如你慢慢告诉我？”
慕晨果然被转移注意力。
两人就这样自然地拥抱着说话，两只分别戴着鱼儿和海浪的手交握在一起。
慕晨告诉傅易寒自己今天一大早是怎么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坐地铁来的，并有些甜蜜地抱怨，本来他可以直接将快递收货地点定在这里的，但担心他提前看见快递达不到惊喜效果，宁愿来来回回多麻烦一点。
然后说那些气球，他不怎么会用借来的□□，刚开始打爆了好几颗气球；再说那些彩灯，缠绕在一起让他解的泄气，他好几次累瘫在地板上。
幸好傅易寒房间一到冬天到处都铺了地毯。
他说话时傅易寒便安静地听，嘴角始终噙着不明显的笑意，感觉心疼又温暖。等慕晨说完，他下巴抵着对方柔软的发顶蹭了蹭：“晨晨辛苦了。”
慕晨忽地仰头，眨眨眼睛：“你叫我什么？”
故作淡定的青年垂下眼睫看着他：“晨晨。”其实耳朵偷偷发烫。
“不辛苦，”慕晨狡黠地弯了弯唇，故意逗他，“因为中途我差点就放弃了。”这点并不是他撒谎，中途接到一个预料之外的电话后，他确实犹豫过想要放弃这次表白。
话音落下，然后满意地看见傅易寒变了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