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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 人会在假设遇到危险的时候，希望自己是活下去的人中的一个，不会因为自己想活着, 就希望死的是别人。
但这只是一般情况, 只是假设。
遇到真正攸关生死的危险的时候, 有多少人能坚持做假设中的选择, 希望别人不要死？
希望别人死的人中，有多少人在做出选择的刹那就后悔了？
宁愿自己去死也不希望别人为他牺牲的人里，有多少人在死的瞬间会不甘心？
这样细想的话，要在这么极端的情况下选出符合思想和行为的, 真正的真心话，特别难。
宁乱想了想问道：“我想知道，如果我希望死的人是对方，我能活下去吗？”
李和：“未知。”
众调查员：“……”
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就希望别人去死，这个选项不用选了。
宁乱又问道：“那如果我死了，我的队友能活下去吗？”
李和：“未知。”
众调查员：“……”
他死了另外一个人也不一定能活下去，自己牺牲的意义在哪里？
李和出声补充：“你的队友死了，你不一定能活, 但不选队友，你绝对会死。”
“我相信，当你们把头放在兽头铡下, 把头放进绳索, 躺进棺材里的时候, 就会自然而然地知道, 什么是你们的真心话, 什么是你们会做的选择。”
“你们要做的, 就是把真心话说出来，让自己听到，让你的队友听到，让神明听到，你是个诚实的人。”
“各小队请在一分钟内做出决定，谁先回答这个问题，谁后回答。所有先回答的人请在一分钟后走向刑具，按照顺序在三分钟内说出你的真心话。”
周魇和陆沉昭小队是所有小队里最快做出决定的，陆沉昭只跟周魇笑了笑，就先一步走到棺材侧面，迈腿就能跨进去。
“周队长。”陆沉昭回头看着跟着他往前走了两小步的周魇，笑着问道，“你就不好奇我的答案是什么，我又会迎来怎么样的结局吗？”
“不好奇。”周魇说道，“无论你的真心话是什么，我都相信你会把它说出来，活下去。”
陆沉昭不满意地晃了晃手指：“我不太喜欢你这个说法，会让我觉得，我选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答案。”
像在给其他人提示似的，周魇把说话声微微拉高了一点：“答案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来。”
“是吗？”陆沉昭很配合地开始演了，“就算我说我希望死的人是你，周队长，你还愿意继续当我的……朋友？”
陆沉昭故意在“的”后面停顿了一下，无声地说了一个“男”字。
“嗯，毕竟我更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周魇点了下头，语气有点凉，“你说希望死的是自己，结果真的死了。”
陆沉昭抬手摸了摸左眼睛下方：“你放心，你说的这种蠢事，我是一定不会做的。”
一分钟很快过去了，第一批说真心话的有陆沉昭，10088小队的闻冰，两只老虎小队的白谧和不可描述小队的宁乱。
真心话不是谁想说就能立刻张嘴说的，而是按照刑具的排序。
在三分钟以内的时间里，只有正在使用上一道刑具的人说了答案，排在他后面的人才能说出他的真心话。
这样导致的结果是，排在前面的人必须更快地说出他的真心话，拖几秒、十几秒还好，一旦拖到一分钟，甚至两分钟以上……排在最后的人可能连说真心话的机会都没了。
这一批里，排在最前面的人是两只老虎小队的白谧。
眼前的兽头铡比白谧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大很多，铡刀的刀刃又光又亮，看起来非常锋利。
多半是兽头铡斩过太多人的缘故，白谧只是站在附近，就能闻到从上面传来的血腥味，把头压在上面的时候，闻见的腥味快把她熏得晕过去了。
大概是为了让白谧更能体验到濒死的感觉，在她把脖子放在兽头铡上的瞬间，铡刀带着一股风凌厉地压了下来，削断了她的几根发丝，只要铡刀再稍微往下压一毫米，就能切破她的脖子，再稍微往下一点，就能切掉她的整颗头。
排在她后面的人都做好多等一会的准备了，白谧却在下一秒就说出了答案：“我希望死的人是我自己。”
时间从白谧把脖子搭在兽头铡下的那一刻算起，只过去仅仅五秒钟。
兽头铡没有落下，白谧说的是真话。
“回答正确，下一个。”
铡刀眨眼移动回原来的位置，白谧把头收回来，整个人虚脱似的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林洛昕：“队长，我棒不棒？”
虽然她知道白谧会说真心话，但她刚刚……真的很怕白谧会有事。
在白谧开口之前，在她决定第一个说真心话的时候，她就很怕了。
像是在憋眼泪似的，林洛昕仰头站着，没吭一声，只是伸手揉着白谧的头发，借以确认白谧还活着，还在她身边。
第二个说真心话的是把脖子放进绳索，差点被绳子吊起来的宁乱。
宁乱在把头伸进脖子之前就想好答案了，奈何绳子勒得太紧，勒得他呼吸困难，便只能想办法用手抓着绳子，快速回答了问题。
“我……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宁乱伸手抓绳子的时候踮着脚，站得不够稳，说完答案后手又松开得太快，以至于身体左摇右摆，头忽高忽低，乍一看像是绳子在把他往上拉，而他挣扎着不想上去。
站在宁乱身后的宋御瞬间急了：“快改口快改口！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只要你别死，说什么答案我都不在意。”
宁乱还在挣扎，气有点短：“……老子说的是真心话。”
宋御：“？？？”
“回答正确，下一个。”
直到李和出了声，宋御才知道宁乱说的是真话。
宋御伸手扶住宁乱：“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宁乱揉揉脖子，顶着一张苦瓜脸说道：“个子不够高，没站稳，晃几下就那样了。”
“哦。”宋御憋着笑应了一声，想了想，冷静了一下，还是有点激动和佩服，“宁乱，原来你这么仗义，我都想挖你到我们小队了。”
“不是仗义，我只是做不到在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去的情况下就让你去死……”宁乱想得认真，“要是你死了我肯定能活，说不定我就不想去死了。”
轮到闻冰回答问题了，她要体验的，是类似五马分尸的死法。
同样是为了让她体验濒死的感觉，当闻冰身上被套上刑具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有很大的力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撕扯她的身体，让她尸骨无存。
闻冰一直觉得她比齐丰更有实力，更容易在执行任务的过程里活下去。如果遇到必须死一个人另外一个人才有机会活下去的危险，就算她愿意牺牲，齐丰也可能无法生还，但如果死的人是齐丰，她或许……是有很大概率能活下去的。
一个人活着，总好过两个人都死。
闻冰以为她会希望齐丰死。
但真正体验到死亡的威胁的时候，她改变了答案，她不想因为她，就让齐丰被动地体验死亡的痛苦。
“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回答正确，下一个。”
闻冰事前跟齐丰沟通过她可能会说的答案，听到预想之外的回答，齐丰一时忘了过来扶闻冰，只是愣愣地看着。
闻冰被看得红了脸：“人果然只有在真的快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真正想选的是什么。”
轮到传说中的大佬说真心话了。
所有调查员都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刑具前方，远远打量着陆沉昭，迫切地想听到他的答案。
“你们回答得太快，以至于留给我的时间稍微有点多……”陆沉昭躺在棺材里，指尖玩似的贴着快要压在他身体上的尖刺，而后转过头，隔着棺材的缝隙看着周魇，“周队长，如果我说出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们我希望死的人是你，他们会怎么想？”
周魇早就知道陆沉昭的答案了，所以他没有回答陆沉昭的问题，而是提醒他：“你只有不到二十秒了。”
“我希望……”
陆沉昭刻意停顿了一下。
“死的人是我自己。”
李和：“回答正确。”
至此，第一批调查员都诚恳地说了他们的真心话，活了下来。
这之后，第二批调查员林洛昕、宋御、齐丰、周魇，都以相同的答案活了下来。
“竟然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样，还都活下来了……”
宁乱转头望了周魇一眼，想着如果陆大佬在这里，周队长大概就会和他一个队伍了。
虽然陆大佬是回收场最恐怖的污染物，但宁乱莫名觉得，陆大佬肯定会希望死的人是自己，希望周队能活下去。
另外一边，陆沉昭站在周魇身后笑出了声。
“幸好……”陆沉昭笑了笑，半是感慨，半是开玩笑，“幸好我在遇到你之前，没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过这种问题，要不然，情况还真的有点难处理。”
周魇能猜到陆沉昭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陆沉昭选择说真心话，希望自己死，他大概得污染在场的所有调查员才能证明他是根正苗红的污染物。
如果陆沉昭选择说谎话，希望别人死，那么他死的时候，所有调查员都会知道，他刚刚说的是谎话。
竟和他刚刚无心描述的内容对上了，周魇心里难受，心疼得往后靠了靠，指尖勾住了陆沉昭的手指。
“第一个问题回答结束，请所有信徒按照回答问题的顺序前往抽奖箱前抽取属于自己的奖品，每人一份。”
第一个抽奖的人是白谧，她抽出来的是一只沾了血的袜子。
“我就知道！我今天的好运在扔出四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只袜子可能是某个死者的遗物，白谧再嫌弃也没法直接把它扔出手，只能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空地上，而后从兜里摸出一张单独包装的湿巾，反复地擦手。
宁乱和闻冰抽的奖品也没什么用，很快轮到陆沉昭了，把手伸进抽奖箱的瞬间，尤其是在触碰到什么东西之后，陆沉昭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有点不自然。
不想那东西被别人抽到，陆沉昭刻意动手搅动几下，把他发现的几个都弄到了箱子的底部，故作平静地从里面摸出了一件他预感会有用的奖品。
那是一张纸团，打开后，上面写着“神果点数加三”。
李和把奖品内容念出来的刹那，还未抽奖的人纷纷把视线投在陆沉昭的手中，努力记住那张纸的颜色和大小。
那种能用来保命的奖品他们铁定抽不到，也不指望能抽到，但像陆大佬手中这样的奖品，调查员们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抱着好奖品大概会被藏起来的想法，林洛昕把手伸进去的时候直奔箱子底部，从里面抓出了个纸团，打开后，上面写着“神果点数加一。”
表面上，从陆沉昭到林洛昕，是调查员走向欧皇指路的起点，但实际上，这是陆沉昭开始受难的起点。
谁也没想到宋御把手伸进奖品箱里摸了半天，抽出来的纸团竟然是几张调查员的日记。
“说不定日记里有什么线索。”宋御摊开第一张，对着昏暗的光磕磕绊绊地念了起来，“星期五，天气阴，某队友告诉我他不想执行任务，好巧，我也不想。”
“星期日，天气多云转晴，是谁规定必须由队长选择下次的任务？我不选。”
“星期二，天气晴，快到和他们确认下次执行什么人数的时间了，我没什么想执行的任务，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星期三，执行任务。”
“星期四，执行任务。”
“星期六，有见过几次面的调查员牺牲了，听说他喜欢喝我家附近某家店里卖的酒，明天去墓园的时候要给他带上一瓶。算了，他喝酒又不误事，多带几瓶吧。”
被夹在这一页的有厚厚一叠□□，每一张□□上都写着那瓶酒的名字，粗略一数，写日记的调查员至少看过那位他只见过几面的调查员二十多次。
看到这些，宋御眼眶一热，念不下去了。
宋御说了念日记是为了找线索，陆沉昭若开口阻止，说不定会引起周魇的关注，让他注意到那本日记。
陆沉昭不想周魇注意到那几张日记，就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自宋御开始念日记起，就挡在其他调查员和周魇之间，神情自然地找话和周魇聊。
周魇一开始觉得日记有古怪，但他对别人的日记不感兴趣，又觉得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专心地和陆沉昭聊天。
直到宋御停下来不再念日记，周魇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在我们来这里之前，没有同事来过这里，奖品箱里不应该有我们同事的东西。”
在场的都是神明的信徒，周魇认为不太方便明目张胆地聊调查员及回收场相关的内容，就用同事代替了。
“为什么不可能？”闻冰疑惑道，“外面不是有我们……同事的墓地吗？”
是有和回收场墓园一模一样的墓园。
但墓地不属于黑盒子对应的任务，属于陆沉昭。
稍微想了下宋御拿到日记后陆沉昭的反应，周魇偏过头，重重瞥了陆沉昭一眼，迈步走向宋御：“宋御，让我看看你手里的日记。”
陆沉昭伸手虚拦着，周魇一看他，他就忍不住收回了手：“别人写的日记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我给你写。”
周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陆沉昭，无声地问他：“难道那不是你写的？”
陆沉昭第一次觉得对象太聪明不是什么太好的事，他笑了笑，故作镇定：“我很少写日记，就算写，也是几百字起步的，不会那么敷衍，也不会那么短。”
陆沉昭刚说完就被打脸了。
闻冰在最后一页日记上看到日记主人提到了四个调查员的名字，好巧不巧，那四个人全都是传说中他的队友，只当过他的队友。
“前辈，这些日记好像是你的……”宋御尴尬地红了脸，拿着日记走到陆沉昭面前，“我们在里面看到了你四个队友的名字。”
陆沉昭笑得眯起眼睛，看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吓人多了：“不是我，除了某个我喜欢的人，我从来不在日记里提其他人的名字。”
“前辈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没在日记内容里看到其他人的名字。”宋御舍不得把贴在日记纸上的便利贴一样的东西撕下来，抬起胳膊把手里的纸举起来给陆沉昭看，“我们看到的是欠条，他们和你打牌输了，每个人都欠了你钱。”
没想到暴露他的竟然是一张欠条。
陆沉昭本想吐槽几句，待他看清欠条上显示的时间和内容时，怔住了。
打欠条的时间点距离他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时间很近，里面欠他钱最多的也不过几百块，回家一趟就能还上了，可却一直没有还上。
债主没了。
要还债的人中……也有人没了。
和他一样，在执行最后一次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宋御也是调查员，也经历过队友的牺牲，看到调查员前辈脸上露出近乎怅然的表情，他便猜出了其中的原因，仔细地把手里的日记叠放在一起弄平整了，弯下腰，恭恭敬敬地把日记递给陆沉昭：“前辈请节哀。”
陆沉昭不接，宋御担心陆沉昭是在介意他之前念日记的事情，开口道歉：“前辈对不起，我以为这份日记是某位调查员的遗物，抱着找线索的心态就念了，真的很对不起。”
“你是为了找线索念的，不用道歉。”陆沉昭原本是想伸手去接的，在手指即将碰触到纸张边缘的刹那，又收回了手，“反倒是我，应该谢谢你的提醒。”
宋御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这是遗物，遗物这种东西，得被别人收着，最好是很亲近的人，是不会回到，也不该回到我手上的。”陆沉昭伸手碰了下身旁周魇的手背，笑着看向他，“我身边没什么人了，不知道……周队长方不方便帮我收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啦，明天继续日万。
惯例前排50个小红包，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