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是在第二天早晨九点醒来的。

  抬脚下床时他后腰一酸, 差点就一脚踩空,歪着身子摔了下去。

  得亏一只略凉的手恰好地扶住了他,如雪后白桦林般清冷禁欲的气息笼罩住了他, 清而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心。”

  是郁伶。

  郁伶坐在床边书桌上,对着一台摊开的笔记本电脑, 看得出刚才正在工作。

  单程看到他的模样牙根就有点痒。

  郁伶穿着质地良好的雪白衬衫,剪裁贴服西裤, 手腕上是一块银色手表, 用帕子掩唇咳嗽时依旧病弱禁欲,却干净清爽并看不出昨日的疯狂。

  反倒是他的状态颇有些可怜兮兮。

  这让单程忍不住怀疑, 究竟谁才是那个需要医生求着做检查,走路时一步三咳,金贵挑食如猫儿似的,又是谁为保持身材,一个星期去三次健身房, 拥有不过分的六块腹肌的。

  这,不科学。

  郁伶将单程扶着坐好, 略凉指腹放在单程后腰, 轻轻按摩两下,轻叹一声道歉道:“抱歉, 昨天晚上我稍微没有注意力道,弄伤你了。”

  单程被他提醒得想起昨晚,饶是天生脸皮厚,耳朵尖也有点红, 短暂唔了一声。

  其实也就……还好吧。

  刚开始的确有些难受,后来却也不是不舒服。

  郁伶道歉姿态很足,拿出一盒没有牌子的膏药:“这是郁家研究所里的新品,特地给家里人送来的,专治肌肉拉伤与淤伤效果,我帮你敷药吧?”

  单程今天有一场动作戏,确实需要敷药,不自然地道:“那谢谢了。”

  “不客气。”郁伶露出微微笑意,彬彬有礼地回答。

  他起了单程睡衣下摆,那是一截白皙劲瘦的腰,上头散布着青紫瘀痕与指印,颇有些惊心动魄的味道。

  指尖掠过那脆弱又斑驳痕迹,留下微微发凉的触觉……

  眸光,逐渐幽暗起来。

  单程等了许久并没有等到敷药,不由得扭头轻轻提醒了一声:“郁伶?”

  “抱歉,刚才有些走神了。”郁伶轻轻垂下眸子,长长睫毛将幽暗暴虐的想法压入深海里,仿佛掩耳盗铃的农夫,以为将情绪藏住便能装作不存在,“敷药时可能稍微有些疼,忍一忍。”

  确实有些疼。

  在碰到几处淤青时,单程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郁伶在后头歉意道:“抱歉。”

  “不用道歉。”等药膏都搽好了,单程才扭过头来,重新穿上衣服,朝郁伶粲然一笑道,“我还挺喜欢的,你不用和我道歉。”

  他莫名不喜欢郁伶和他道歉——显得二人间太客气与疏离了。

  郁伶将药膏盖子徐徐拧好,目光沉沉地看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好。”

  ——单哥哥,这可是你说的。

  希望你记住。

  等收拾好后,二人到剧组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为什么是两个人?

  因为郁伶表示这场国际会议还有两天才开,他想履行合法伴侣的义务抽出时间去陪一下单程工作,希望单程不要介意他的唐突与冒昧云云。

  话都说到这份上,单·合法伴侣·程能拒绝吗?

  剧组里依旧忙得一塌糊涂。

  单程的戏被调到了下午,不代表其他人就不用忙了。

  单程换好服装画好妆时,谢何廷正在演一场与敌对分子斗智斗勇,解救被劫持的小女孩的戏。

  因为小女孩年纪太小,不大适应剧组环境,导致NG了三次。最后拍完时谢何廷脸上都是血浆,军装上都是鞋印,如从灰尘里打着滚出来的。

  终于结束了这场戏,他走到棚子边喝水,正好看见单程,习惯性地想拍他肩膀:“小单,今天上午怎么请假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手还没落下去,就感受到旁边一股锐利冰冷的目光,如针似的扎在他手上。

  扭头一看。

  果然是昨天的郁小少爷。

  想起昨天的短信,谢何廷自然地收回了手,瞧见郁小少爷又垂下眸光,与单程低声说着话,才松了口气心道这郁家小少爷占有欲也太强了些。

  单程没注意到这细节,对于谢何廷和善笑笑:“就是最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也是都快拍了三个月了。”谢何廷爽朗大笑道,“我自从进组以来都瘦了有十三四斤了。要不是这电影快杀青了,还真扛不住了。老咯老咯。”

  单程也是笑:“谢哥才三十六,哪儿就老了。”

  二人又简单寒暄了两句,谢何廷才顶着郁家小少爷的冰凉注视,重新回归了摄像头前开始了拍戏,临走前忍不住摸了摸冒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嘶——真凉。

  不过郁家小少爷又不是圈里人,到剧组里来做什么?

  难道是专程为秀恩爱的?

  很快众人都发现了。

  这郁家小少爷还真是秀恩爱来的。

  不,更准确点说是宣示主权的。

  单程走到哪里,他就衣冠楚楚地跟在哪里。

  两排保镖沉默寡言地跟着,他清清贵贵往哪儿一杵,面庞冷清禁欲好看,目光落在每个人时都是审视带点嫌恶的冷,愣是弄得跟领导巡视工作似的,让每个人都背后发凉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扣工资。

  唯独看着单程时,是难以掩饰的幽暗霸占欲。

  □□裸不加掩饰的。

  单程虽然不是善于交际的人,可为了不落人口舌多少会主动和剧组里人说笑打好关系,但今天只要单程拍完戏,郁家小少爷就会跟上去与他说话,其他琐碎的交际工作全扔给保镖助理。

  愣是没给旁人一点和单程说话的机会。

  也没给旁人一点讨好他的机会。

  好几个有意交好的年轻男女演员,特地借机会上去找郁小少爷搭讪的,愣是被他保镖远远就拦住了,连个身都没能近更别提说话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今天拍的是动作戏,难免有点磕磕碰碰。

  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能混到上任导的戏,不说别的,敬业精神都是十分到位的。

  动作戏时受点小伤,众人都不会放在心上,出血不严重就贴个创口贴继续上,没伤口就更不好意思提了。

  单程平常艰苦朴素的一员。

  在郁小少爷一来后,他就叛变了革命。

  郁小少爷要看着单程受伤,就要不赞同地瞪他,再皱着眉头,清冷亲自给他上药。那表情叫一个认真专注,动作叫一个温柔体贴,仿佛手里不是人胳膊,是个什么稀世珍宝。

  每次单程都是讨好的笑,再被郁小少爷揉揉脑袋。

  二人间分明没有任何亲密动作,却无端让人看得面红耳赤,打从心底里发酸。

  一整个剧组的人都默默吞了一碗狗粮,打从心底地想,他们是不是也该找个对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郁伶:单哥哥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记住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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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的当事人单程:……我就是后悔,我单知道郁伶他那时候是个衣冠禽兽,哪知道他以后还能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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