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气渐暖,街上穿短袖的人多了,齐祺比较畏冷,还是穿着薄外套。仍是春夏交际,但杨柳絮终于飘完了。齐祺鼻炎刚有点缓解,不知怎么的又有些着凉,早上在柜台鼻涕流不停,垃圾筐里全是纸团。

  进来每个店员都关心他一番,这属于每年常态了,虽然难受齐祺也习惯了。他想还好是今早才感冒,不然昨晚那样吻肯定会传染的。也说不定,郑南与身体很健康应该免疫力不错。他在一楼呆着嫌门总开有风,就去二楼柜台窝着把钱治换下来。

  二楼书吧柜台里有个沙发软座是老板专属的,可以盘腿坐上去,齐祺窝在软垫里打哈欠,虞芮佳给他热了一杯牛奶。齐祺接过牛奶,问小炮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没有,小炮说没那么快,得一周,估计这周三才能收到。齐祺点点头,随便拿了一本柜台上刚换回来还没收拾进柜的书读起来。过一会儿觉得眼睛干集中不了,滴了点眼药水把眼镜戴上了。

  “齐哥,也没什么事,你要不回去吧。”虞芮佳看不得他这幅可怜样,“感冒好好睡一觉,明天可能就好了。”

  她说完这话齐祺又打了个哈欠,迷蒙蒙望着她。齐祺在室内有时也习惯戴口罩,因为刚刚在喝牛奶没有拉上去,露出通红的鼻头。眼里蓄满的眼药水被挤出来,一时间泪盈盈的,看起来没比小炮大几岁的样子。

  齐祺抹抹眼泪说:“我刚来一会儿,还不够折腾的,中午走吧。”

  “那让小炮去买个感冒药吧,你吃完再睡。”明明是妹妹,小虞却露出一副“那我你可怎么办”的长辈神情。

  药店不远,小炮跑很快,齐祺吃了胶囊又看了会儿书,眼越眨越慢就睡着了。还有一点意识时他想得选一下梦到什么,那就梦郑南与吧,结果这一觉偏偏无梦。

  他歪着脑袋睡得香甜,不知道时间,直到手机震动把他弄醒。齐祺昏昏欲睡地接起电话,因为在书吧,很小声的“喂”。

  “还在家没睡醒呢?”是郑南与的声音。

  齐祺仍闭着眼,说没有,自己在书店。

  “在书店睡觉,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

  “十一点了。”郑南与问他,“你书店要不要盆栽?刚刚有个热心市民送了我们派出所好多盆栽,我午休时给你拿一盆吧,净化空气。”

  “都有什么?”

  “主要是月季和龟背竹,你要哪个?”没等齐祺回答,他自己说,“龟背竹吧,你是不是会花粉过敏?”

  “没有很严重,不闻就好。月季吧,我挺喜欢花的。”

  “哦——”郑南与拖了个长音,“想收到我送花吗?”

  齐祺清醒了些,迟疑道:“那……我要龟背竹吧。”

  “到底要什么?”

  “都可以。”

  “只能选一个啊。”

  齐祺把口罩摘掉换了新的,夹着电话说:“月季。”

  手机再找回来后他就调成静音了,只给郑南与单独设了震动。挂掉电话后他把这项特权收回了,一视同仁地静音。

  长明区拆迁了,长明九中换了位置,金桥和双喜也走了,不过谁知道狗的记忆力怎么样,说不定它们早忘了郑南与。一起溜过狗的那条街,现在街已经翻新了,路灯换了灯泡,连狗也没了。好像没什么能证明他和郑南与那么亲密过了。聊天记录可以删除,照片可以锁住,那齐祺也该不再喜欢郑南与了。

  郑南与去相亲了,晚上怎么还能吻他呢,虽说是他要求的,可是怎么不拒绝呢?真是坏男人。齐祺脑袋一团浆糊地想,可是坏男人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倒不必担心郑南与孤独。相反是自己该换换对象,不能那么死脑筋。

  “小虞。”想起了什么,齐祺掏了掏兜,把那串粉红的水晶手链送给了虞芮佳,“你戴着吧。”

  这种酝酿许久的心情他也没法跟郑南与表达,突然被谁说“以后我不喜欢你了”,郑南与也会感觉莫名其妙吧。反正都是齐祺自己的事,兀自心动再自觉放弃。他不想继续这种牵肠挂肚,就算覆水难收也得拿布擦了拧回盆里,能回来多少是多少。

  只是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就像中午郑南与还会来找他,想移情别恋也得有计划遵循慢慢来。

  齐祺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待办事项清单。

  「1.带小猫走

  2.还钥匙

  3.减少见面联络

  4.如果小炮是郑的亲弟弟就给他换份工作

  5.处理掉高中时的照片

  6.忘掉郑南与」

  齐祺想了一会儿又加一条。

  「7.喜欢新的人」

  中午郑南与抱着一盆红月季来的,说月季花月月都能开,放书店里应该好看。齐祺病恹恹的坐在椅子上喝粥,雾气把眼镜弄模糊了,他摘掉眼镜,郑南与就接过来。

  “你什么时候近视的?”郑南与问,“我都不知道。”

  “大学配的,度数不深,平时不喜欢戴。”齐祺回答。

  郑南与用纸巾把眼镜擦干净后又还给了他:“怎么感冒了?吃药没?”

  “吃过了。”

  郑南与伸手贴他的额头,而后又顺手要摸一下脑袋,前者齐祺没反应过来,后者他往回缩了一下避开了。郑南与似乎没在意,把手收回来摸摸花瓣,说他很喜欢月季,月季是中国玫瑰。“可能没玫瑰那么香,但是刺少些,玫瑰只开个四月,月季可是月月开。”他说,“玫瑰太容易谢了,不如月季适合送人。”

  这种时候小炮都会旁听,郑哥与齐哥都说些没营养的话题,他偶尔插话。也聊不了太久郑南与就要回去上班了,小炮想着应该把那盆月季抱到二楼,免得摔了,刚准备问齐哥行不行就看见齐祺轻轻打了一下月季,打落了两片花瓣。

  “哇齐哥,你欺负花干嘛?”

  齐祺才发现自己这举动让人看见了,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解释。

  他想早点搞定待办事项,觉得那只小猫还挺亲人的,于是下午直接带了猫包去郑南与家。尽管这把钥匙是郑南与亲自给的,也说了他可以随时来,但在主人不在家时拜访还是让齐祺很心虚。

  齐祺进了郑南与卧室,他也不敢乱翻乱看,只是想着都最后几回来了得看过瘾。记得高中时郑南与桌子总是乱七八糟,只有床干净,现在则是整个房间都整齐了。被子平铺好的,床头放了一本插书签的《三体》,还是第一部 ,看了一半。齐祺不太礼貌的在这张床上躺了一会儿。

  他也没忘记自己是来找猫的,于是拎着猫包去了阳台,一走进去发现最大的那个盆栽竟然也是月季,上次来时还没开花齐祺认不出,这回顶着几朵硕大的黄花,香味很淡,杏黄色的花心外瓣偏白,很是漂亮。

  郑南与家阳台有许多盆栽,芦荟、文竹、吊兰……上次来时介绍过,是房东留给他的。齐祺给月季拍张照片,然后把花盆从阳台上一一搬下来,怕被小猫进来一激动跳上去弄坏。

  他打开阳台门,“喵”了几句,那小猫就被引出来了,这么看它天天都赖在郑南与家后院。齐祺喂了他个猫罐头,那猫很没戒备心,自己误打误撞就钻进猫包了,进去也没应激,只是好奇宝宝似的盯着他看。

  齐祺带猫去了医院做检查,这小猫也一点都不害怕,医生说这猫大概五个月大,瘦了点但整体很健康,说也许是从小长在人堆里才如此大胆。

  晚上郑南与回家的时候看到桌上放了一把钥匙,钥匙下面还压着张便签纸。

  「猫很乖,很轻松就带走了,钥匙还给你。」落款是齐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