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交本学期的学杂费还有高考报名费,一共是1046,带1050吧,剩下的作为班费。”于老师发回执单,“生活委员收齐了交给我,记住一定要带,不能晚啊。”

  齐祺看了一眼陈骏,陈骏本来也在看他,眼神碰到把头扭向一边,一只手在转笔。

  他们有段时间不说话。自从陈骏踹了齐祺的自行车,两人就又闹掰了似的。齐祺没什么变化,完全是陈骏单方面闹别扭。他其实拿陈骏很没办法,从前就是这样,陈骏忽冷忽热,一会儿黏的不行喊他小齐哥哥,一会儿又生人勿近我跟你不熟。

  单方面绝交,单方面和好,陈骏从来不考虑他是怎么想的。

  回到家里,齐父正在打麻将,今天来的人少一些,屋子里没那么呛。齐祺找他爸要钱:“爸,要交学杂费了。”

  “多少?”齐父聚精会神地摸牌,没有抬头。

  “两千。”齐祺脸不红心不跳道。

  “操,这么贵,人家不都交八九百?”

  “有一定班费。”

  “烧钱学校。”话虽如此齐父还是把钱包给他,“自己拿,不够晚上再给你。”

  齐祺拿了钱,给陈骏发信息,陈骏没回他。他只好穿了外套出门,走两步又倒回来,牵了金桥出去。

  路上郑南与跟他打了个电话,声音很抱歉。“齐祺,我父母在家里好像有点冲突,我奶奶让我先出去住一晚上,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他把原因说得很清楚。

  “好的。”齐祺不敢表露得太高兴,那岂不是幸灾乐祸人家父母吵架?但他确实很欢喜郑南与来家里,每次和郑南与一起他都睡得很沉。“你什么时候到啊?”

  “20分钟?”郑南与也不确定,“麻烦你了齐祺。”

  “没事没事……你吃饭了吗?”齐祺踢着路边的石子,说了些朋友间的废话。

  郑南与说:“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想吃什么吗?刘叔送我,路上可以给你带。”

  “啊……”齐祺一思考走得更慢了,金桥便不停拱他膝盖窝催促他,“都可以,听你的。”

  “拉面行吗?”

  “……”齐祺迟疑了一会儿,他刚说都可以现在又反悔感觉不太好,“这个……”

  郑南与听出来他不爱吃了:“那换别的,汉堡吧,吃不吃?”

  “对不起啊……”齐祺拽着金桥的尾巴,“面条也可以,就面条吧。”

  “什么对不起,怎么教你的,别随便道歉。你爱吃啥我就买啥,又不是非在一家店里买,我各打包一份不就得了。”郑南与把自助点餐的界面截图给他,“吃哪个?”

  齐祺犹豫磨叽了三分钟,把金桥尾巴都抓秃了才选出一个想吃的。不过郑南与习惯他的优柔寡断了,很耐心等他选好,确认一遍后挂掉了电话。

  这时也走到了陈骏家门口,齐祺看一眼手机,陈骏依然没回他,只好敲门。

  门开一条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冒出头问是谁。

  “叔叔,我是齐祺。”齐祺紧张地抓紧狗绳,金桥站在他前面叫了两声。

  门开全了,一只手抓着门把,好似骨头筋上粘了一层皮,腕子上满是针眼。齐祺很久没见过陈骏父亲了,感觉他比印象中又苍老消瘦了一些。陈叔的笑容堪称温和,他戴一副有裂痕的眼镜,邀他进去。

  齐祺说不了,他给陈骏送下东西就回去,可陈叔拉住他:“进来坐吧,小祺,叔叔很久没看过你了。”他瞟一眼狗,“长这么大了……狗也带进来吧。”

  齐祺无法拒绝,便拉着金桥进屋了。

  屋里的陈列与之前没什么差别,地上有许多碎玻璃,水泥地上有暗红的痕迹。屋中央唯一的桌子比印象里多添了几道刀痕,陈叔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到沙发上。

  “我出来还没去过你家,你爸身体还好吧?”陈叔坐到他对面问。

  齐祺接过水却没敢喝,摸了摸金桥说:“我爸很好。”

  “那就行,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他咳嗽两声,“陈骏呢,在学校惹祸没有?他总不和我讲话,叛逆期了,也怪我总打他,你多照顾一下。”

  齐祺说好的,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他忘带书回去了,今天要用,我给他送回来。”

  陈叔笑笑:“辛苦你了,总想着他。”

  齐祺放下水,站起来:“叔叔,那我走了……”

  陈叔没再挽留他,他松口气,攥紧金桥的绳子回去了。

  他回家等了一会儿,听到汽车和狗叫声,知道是郑南与来了,下楼去接。郑南与已经进来了,在和齐父打招呼,看见齐祺便拎起外卖袋子冲他笑。“……谢谢叔叔,那我上楼了。”

  上楼后,还没关上门齐祺就抱住了他的腰,郑南与拎着外卖腾不出手,很无奈地说:“齐祺,门还没关上呢。”齐祺还把头埋在他胸口,后踢关上了门。“让我先把东西放下……”郑南与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床头,把外卖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拉着齐祺倒在床上。

  这样可真是越来越像情侣了,郑南与揉揉胸前的脑袋,隐约觉得有点危险。可是他答应了齐祺可以抱的,齐祺晚上做噩梦要哭,抱一抱会好……只是抱抱,况且齐祺都是有理由才抱的,应该没事。

  “怎么了?”

  齐祺抬起脸:“害怕……”他含含糊糊,不必说出具体怕什么,或许只是想抱抱。

  郑南与坐起来:“没事了,吃饭。”

  吃过饭写完作业,郑南与最近在追一部电视剧,齐祺跟着看了几集,郑南与似乎就觉得他也爱看,攒着一定等他一起看。

  “你爱的根本不是我,是我妹妹!”

  郑南与看的津津有味,齐祺对《二分之一鬼新娘》兴致缺缺,但能靠在心上人肩上,就算是看《高考物理一百解》也无所谓。

  “你觉得舒文是真的恨她姐姐吗?”郑南与突然问。

  “啊……”齐祺走神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郑南与是设问,自己回答:“我觉得未必,因为她现在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伤害她,但却用了最麻烦的那种,都是为了……”他正说着,被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打断,抬起头看见窗外有张带血的脸。

  郑南与心跳停了一秒。

  齐祺跳下床去开窗户,陈骏满头满脸血骂骂咧咧地钻进来:“郑南与,你他妈搂着齐祺干嘛,你变态啊!”

  齐祺皱着眉,问他:“怎么弄的……”

  陈骏反过来质问他:“你,你怎么让他上你的床!”

  郑南与这回儿才反应过来,他很疑惑:“你怎么不走正门?还有,大晚上你来齐祺家干嘛?”

  “关你屁事!”陈骏转过去和齐祺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拍在桌子上,“你有病,给那个老傻逼,你还敢去,你不要命了?我他妈跟没跟你说以后不要去我家?”

  郑南与把齐祺拉过来:“你干嘛凶他?”

  齐祺小声说:“我夹书里了。”

  “夹书里他又不是没手不会翻!”

  “钱上都是血了……”

  “……”陈骏抹一把脸,“水冲一下,晾着,明天就干了。”

  郑南与叹口气:“你还是先洗把脸吧……齐祺,你这里有药吗?给他上下药吧。”

  齐祺点头,从抽屉里就拿出了医药包,郑南与拿棉签沾了酒精,陈骏一下子偏过头大喊:“你让开,别碰我!让齐祺给我上药!我不乐意你这种‘活菩萨’碰我,再烧出舍利子了。”

  郑南与心想,神经病,我还不乐意跟你看《二分之一鬼新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