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有一段时间了,方宁想起要去水族馆的事,就给齐祺发短信。

  [宁宁宁死不屈:777你什么时候有空呀?这周能去水族馆吗?我,鱼儿,张永辉还有郑南与,去不去呀?]

  过了很久她才收到回信,两个字“不去”。

  方宁实在想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又说了很多好处,什么最近天气不冷,临近春节票也在打折不贵,好久没见面很想你们,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可齐祺只回她“抱歉”。

  [宁宁宁死不屈:是不是你和郑南与还在闹别扭啊?那天没聊好吗,和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们!]

  齐祺不回,她又兀自说了些煽情的话,比如明年就毕业了,大家不要留遗憾……可齐祺反应很冷淡,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再叭叭了。

  于是方宁想联系下郑南与,问问他放假那天和齐祺说了什么,导致人性情大变的,可郑南与也联系不上。问了张永辉才知道,他去国外的夏令营,那里管的严是收手机的。这下方宁的五人计划泡汤,改成了三人。

  不止是水族馆,T市也没去成。

  放假第二天晚上,陈骏来看齐祺,窗户锁上了,还拉着窗帘。他以为是早睡了,结果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他爬上去敲窗户,能听见屋里明显的响动。

  “齐祺,开窗户!”陈骏又敲,“我知道你在,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干嘛呢?”

  照往常,再怎么着齐祺都会把窗户开条缝跟他解释下,可今天就是死不开。再敲下去玻璃都要碎了,陈骏只好第二天来,直接走正门。

  齐祺家正门总是大敞的,陈骏之所以爱爬窗户,也是因为他不喜欢齐祺他爸。走进去果然还是烟雾缭绕喧闹无比,齐父正与一帮狐朋狗友打牌,桌上摆满瓜子零钱。

  “叔叔,齐祺在家吗?”他看一眼地上四散的酒瓶,压下厌恶的情绪问道。

  齐父叼着半根烟头,眼神没离开牌:“在楼上。”

  “好的。”他最近在快餐店工作了,下班员工可以带走剩下的餐,外面天冷什么拿过来都凉了,陈骏干脆反其道行之,打了一杯冰淇淋端过来。他想是不是齐祺又因为傻逼郑南与生他气了,带点甜东西哄下,让他别锁窗户了。

  谁知道他上楼,齐祺连卧室门都锁上了。他敲几下门,都没有反应。

  “齐祺,是我,开门,给你带了冰淇淋。”陈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有一点床褥摩擦的声音,齐祺听到了,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来开门。

  哄不出来,陈骏只好换策略:“开门,我卷子还在你那里呢,交不上作业赖谁啊?”

  这招倒是奏效,他听见齐祺站起来翻书包,然后走到了门口。

  “快开门。”陈骏又敲敲门,“整的我跟狼外婆似的。”

  底下的门缝里递出一张卷子,上面是齐祺的字,已经给他都写上名字了。卷子慢慢出,这扇门就像打印机似的一张一张吐,陈骏气笑了,抓起卷子又塞了回去。

  “你亲手给我,快点,你不开门我就从你窗户那里跳下去,你就算看不见也听得到响。”

  “……”磨磨蹭蹭,终于开了门,齐祺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齐祺是想就这样把卷子给他,但他没有陈骏劲儿大,陈骏不费力地推开门,进去背靠住门反手锁上。

  没有开灯又拉着窗帘,齐祺的卧室漆黑一片。

  “怎么不开灯?”屋里亮起来,陈骏看到齐祺已经裹着被子躲到了床上墙角,脸埋在膝盖里。“干嘛不让我进来?”他往床边走,越是离床近齐祺抖的越厉害,陈骏终于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齐祺为了躲他的手,整个人缩的不能再小,陈骏抓住让他抬起头,看到他脸色很不好,眼下有人青黑又是哭得红,眼白布满红血丝呈现出一种粉红色,本就大的眼睛在因瘦削凹下去的眼皮下显得有种失真的恐怖感。只几天没见,陈骏就觉得他明显瘦了一圈,似乎用力一点就会折断他的手腕。

  被陈骏抓住,他半张着嘴像要尖叫,又没有声音,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齐祺……”陈骏心揪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齐祺剧烈挣扎起来,陈骏怕伤到他只好松手,一挣脱束缚他便迅速缩回那个用被子搭成的茧,把脸藏起来。

  “冰淇淋吃不吃?”陈骏头回这么耐心的和他说话,“一会儿化了。”

  齐祺又没有动静了。

  第二天陈骏再来,那杯冰淇淋还放在书桌上,早就化成了汤,浸湿纸杯,桌子上也弄上了一滩水渍。

  陈骏这回没开灯,他摸黑坐到齐祺旁边,两个人像并排的蘑菇,坐了一个小时没人讲话。黑暗中,他拉住齐祺的手,对方抖了一下但是没躲。

  “齐祺,别怕我……”他像念催眠咒似的低声道,“没事了。”尽管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能做的只有安慰。陈骏小心地抱住齐祺,摸到他后背突出的脊骨嶙峋。

  齐祺脸埋到他怀里,那片衣服湿了一块,又过了很久他才像刚找回声音似的,含含糊糊在陈骏耳边念:“难受,想吐……”

  陈骏太久没有这么抱过齐祺,高中后他们不再是朋友,只有齐祺单方面保留着他在自己那里朋友的权力,给他钱给他自行车给他安静的半边床。

  他很生疏地抚着齐祺的后脑,想起些小学初中时说的话,他本应该是齐祺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依靠。陈骏过去不舍得齐祺哭的,现在看着人在自己怀里憔悴,却已经忘了该怎么温柔安慰。

  一整个假期,齐祺都没有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