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坐在自己的车里, 望着车窗外面昏暗的天色。
宿醉后醒来，就已经临近傍晚。
大年初一的城市，没有往常来得热闹, 街边的商铺几乎都关门放上了春节假条。
沿街都是红色的灯笼, 不会让整个街道显得太过寂寥。
往车窗里洒进来的红色光芒, 看着喜庆的颜色, 林安心里却莫名泛出一丝烦乱。
犹豫再三, 拨通了小陈的电话。
对话那头的热闹和林安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安心底的烦乱愈发旺盛。
“哥, 新年快乐！”小陈在亲戚家做客, 热闹的很, 怕听不清林安的声音，特地找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吗？”
大过年的让人工作, 是挺不厚道, 但是林安向来不喜欢把重要的事情，留到以后再做, 要解决的就当下解决。
他脑袋靠在车窗上，车窗的凉意丝丝透进头皮, 让宿醉后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林安说：“联系一下当初签下陆衍的工作人员。”
小陈不解地道：“哥，你是要在合同里加条件吗？”
林安苦涩地扯了下唇角, 胸口有些酸软：“不是, 我要解约。”
-
出国以来，再到回国, 这一晚大概是陆衍睡过最安稳的一次。
他不仅完完全全确认了林安对他的喜欢，而且鼓起勇气坦白了自己对林安的喜欢，真真切切的告诉林安, 他到底有多么喜欢他。
他可以为了林安迈出一步，以至后面的每一步，他只希望林安能向他迈进一步，让他知道自己不会被丢下。
林安说“好”，他答应了他的祈求，说明林安有在原谅他。
林安说得肯定都是气话，不是真的不要他，不是真的要去找其他人喜欢。
林安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就只有他。
一想到深夜，他和林安说的所有话，他们两个人终于心意相通，陆衍睡觉都压不住嘴角。
既然心意相通了，他和林安是不是就可以真的在一起了？
正当陆衍洗漱完，躺回沙发上想入非非，茶几上传来的手机铃声将他的梦境打得支离破碎，瞬间回归现实。
陆衍敛了敛嘴角的笑容，拿过手机接电话：“喂。”
电话是陆衍的助理打来的，陆衍估摸着又是工作上的事情：“什么事？”
“老板。”助理一挂断林安助理的电话，忙不迭地就来通知陆衍了，“林先生的助理刚才来电话。”
陆衍只认识一位林先生，也只记得的林先生就是林安。
林安的助理能越过他，直接和他的助理联系，为了大概是租赁男友的事情。
当初他能直接以出租男友的身份出现，又这么恰好被送到林安面前，是他暗中做了一点小动作。
他昨晚才和林安互通了心意，想不通林安的助理今天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对方说了什么？”陆衍问。
助理有些为难：“对方说，您被林先生退货了。”
陆衍：“……”
-
因为下地匆忙，陆衍一不小心摔在了沙发边的地毯上，肋骨磕到了茶几角上，顾不得抽疼，三两下撑起来，他冲到黎星守家的客房。
客房的门开着，里面的床被铺得整整齐齐。
林安不在。
陆衍竟然不知道林安是什么时候离开黎星守家的，黎星守家客房在最里面，墙面挡着客厅的视角。
他醒来洗漱，以为林安和黎星守都还在房间睡觉，哪里会知道林安一声不吭就走了。
陆衍眉头紧锁，林安好端端为什么把他退了。
就算是要真的和他在一起，合同解约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回客厅找手机给林安打电话，打通一秒就被人接了起来，不带感情的机器音冒了出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个电话打不通，他打第二个，然后第三个，电话音不是告诉他，林安的电话已关机，就是正在通话中。
陆衍意识到一件事，林安把他号码拉黑了。
他莫又来地心底一阵恐慌，总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中一样进行，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不及和黎星守说一句，面带急切地冲出了黎星守家。
-
一场情感的拉扯，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让林安的灵感有了浮现。
有时候人的灵感很奇怪，往往要处于某些逆境中，才会一下爆发出来，似乎什么都懂了，又似乎什么都很迷茫。
林安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沉浸在自己的灵感当中，只要集中了注意力，他就忘了那些不开心的情绪。
虽然说灵感爆棚，但是要彻底写下自己的灵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没多久，地上就被他扔下来的废纸淹没。
陆衍一路开车回家，路上几乎没有停留，要不是遵守交通规则，他一定会以最快的车速冲到林安家里。
林安的电话打不通，好在小陈的电话能打通，不然陆衍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林安。
二十分钟的路程，被陆衍缩减到十分钟。
林安家里亮着的灯，和门口的鞋子，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林安会拉黑他的电话，只要林安没有从他的世界消失不见，他能找到林安就好。
能找到林安，事情就都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客厅里没有林安的身影，陆衍听到了书房里细微的钢琴声，脱掉鞋子径直去了书房。
离书房的门越近，里面的琴声越清晰。
林安的每一首歌，陆衍都来来回回听了无数遍，有欢脱的，有治愈救赎的，也有励志等等的歌。
唯独，没有听到过像这样悲伤到极致的曲调，每一个音节都是在诉说着创作者的世界，仿佛在一点点崩塌，不受控制的破灭。
又仿佛是在诉说着痛失了什么珍贵的人或者物件，再也找不回来的失落感。
一个个音节砸在陆衍的心上，单是从音乐里，他感受了林安情绪的不对劲，这样的情绪，像极了他昨晚差点失去林安的时候。
恐慌再次涌上心头，林安到底怎么了？
昨晚经历过的一切，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书房的门一开，林安弹琴的手指就僵愣在琴键上面，琴声像悲鸣，然而他的神色平静地看出一点悲伤。
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除了陆衍，还能有谁，想必是接到了被退货的消息，所以才会来找他吧。
伴随着椅子后退推拉的声音，林安站起来，转过身和门口站着的陆衍，淡淡地对上视线。
一对上，陆衍就察觉到了林安的不一样。
不着感情，冷漠，疏离，陌生，亦如他们刚见面的时候。林安黑色的瞳眸仿佛直直地看进他的内心。
陆衍的心空了一片，也凉了一片。
不该是这样的眼神。
他昨晚才经历过林安的厌弃，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又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迈开步子，走向林安，喉结缓缓滑动，装作没事人似的，扬起他温熙的笑容，语句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怎么回家也不告诉我一声？”
林安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坦然地道：“没必要。”
他后退一步的动作，以及平静地目光，深深刺痛了陆衍的眼睛，他紧跟一步，敛了笑：“因为要退货了，所以没有必要了吗？”
林安死死地咬住牙关，后一点点松开，忍着酸涩，倔强地挤出一个字：“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冷漠无比。
为什么，陆衍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他们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林安不是答应他了吗？
不是说好了要向他迈进一步，为什么偏偏见了他要一步步往后退呢？
陆衍眼睛涩得厉害，他问：“所以不打算要我了？要退了我吗？”
林安说：“是。”
瞬间，陆衍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死死地嵌在肉里，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他多么希望，林安是在和他开玩笑，想听到林安亲口告诉他，这是开玩笑，然后告诉他，是要答应和他真的在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留余地地再次将他打回原形，回到昨晚的情景，堆积的不安，和患得患失一下又涌了出来。
他受不了。
他真的受不了林安的冷漠。
正当林安准备将陆衍请出去的时候，面前的人一步步靠近，林安被他逼到角落，接着他的手腕被陆衍紧紧地拽住。
陆衍晦暗克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
林安愣了愣，头一次在陆衍的身上感觉到了戾气，但是被陆衍克制着，那股戾气和锐利不是很明显。
他不仅感受到了陆衍身上克制的气息，还感觉到了陆衍身上蔓延到手指上的颤意。
抬眸间，瞥到了陆衍眼尾的淡红。
林安从愣神中回过神来，他退货，分明是解放陆衍，就不用被合同束缚，可以去找陆衍喜欢的人。
但是，陆衍的反应，林安有些不解，为什么陆衍的反应看上去一点都不想被退货？
林安深吸了一口气，一定是他产生的错觉，可能是少爷心思，被退货觉得自尊心遭受了打击。
不能说出实话，林安不耐烦地胡诌道：“我喜欢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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