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的话, 在林安看来太过天真。
开口必然能确认对方的心思,对方喜欢和接受是皆大欢喜,可对方要是拒绝了呢?
不仅仅是心理上带来的打击和失望。
还可能是, 他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毫无顾忌地和陆衍待在一起。
即使他和陆衍没有今天的这一幕, 日后哪一天因为什么事, 或者什么人见面, 他们就只能过路的陌生人。
以陆衍的立场,在他和他签订合同前, 陆衍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而不是像他一样, 知道曾经的种种擦肩而过。
在这一点上,他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告诉他, 他其实很早很早的时候, 就对他抱着不一样的心思。
但凡任何一个人, 听到陌生人的告白,都不可能接受的了。
林安并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荒诞的事情。
在他这里, 对陆衍坦白心思,被陆衍接受的程度是百分之零。
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 林安不会做,也不想做, 他不在乎什么在不在一起。
他只想好好度过和陆衍一起生活的这一年, 只想着以后的哪一天再见面,不再是陌生人就好。
想着想着, 林安丢开平板,挣脱陆衍的手臂,然后抓起被子的一角, 躺进床里。
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每次都能好好说服自己,可偏偏他心脏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生生给挖了出来。
他第一次在说服自己的时候,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难受。
饶是再难受,都知道身边还有个陆衍,对着这个让他难受的罪魁祸首,林安咬了咬牙,自暴自弃起来。
闷着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困了,不用你暖床了。”
陆衍心思不单纯,一直想着哄骗林安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或者说是对他坦白什么。
结果等了半天,等着林安沉思,等着林安一掀被子躲进被子里,等到林安就丢给他一句意思相当明显,就是要赶他走的话。
变化太快,陆衍没反应过来。
慢慢地琢磨出林安的声音不大对劲,顾不得那么多,两只手撑在林安两侧,半倾下身子。
试图去扯开林安蒙着脑袋的被子:“不要闷着脸,闷坏了怎么办?”
林安在被子底下小幅度拱了拱,无声地说着抗议,就是不从被子里出来。
他语气不是很好:“你吵到我睡觉了。”
陆衍不敢动了,就这么半倾着身子,也不去扯林安的被子。
黝黑的眸子眯起来,下颚线绷得很紧,被现在的发展弄得十分苦恼。
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什么,惹得林安不开心了。
想来想去就只有他哄骗林安去坦白自己心思的时候,林安才变了样,二话不说地躲进了被子里。
可是为什么?
蓦地——
陆衍有种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是林安说喜欢的人是在学生时期,所以并不代表他现在还喜欢着。
陆衍想起黎星守说过的话,林安哭过。
倘若林安学生时期喜欢的人是他,会不会因为他的消失,放弃了这份喜欢。
他可能作为当事人,不仅让林安想起了伤心事,又在这里怂恿他去坦白自己的心思,任谁都要好好气上一气。
气他无缘无故消失,气他回来之后的无知。
但是,陆衍又有了另外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安会不会有其他喜欢的人,不然为什么会说出“你不是他,你喜欢有什么用,他未必喜欢”的话。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的害怕涌上心头,他不要林安喜欢别人。
于是,他隔着被子搂住了林安,边抱着林安,边侧躺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像是要埋进林安的后颈一样。
突然像个害怕失去最最宝贵心爱东西的小孩,不能地去抓住他,深怕一放开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道:“林安,我错了。”
错在学生时期没有告诉他,他喜欢他,就这样消失不见。
错在消失不见后,让他无声地流眼泪。
错在第一时间就该去靠近他,熟悉他。
哪怕只是像黎星守一样,和他成为朋友也比以前那般陌生,要好上许多。
他死死地搂紧林安,恨不得直接告诉林安,他喜欢他,从以前喜欢到现在,但是现在他没有勇气说。
不仅没法确定林安以前喜没喜欢过他,即使确定了,他都没法确定林安现在还喜不喜欢他。
要是突然坦白,他和林安现在的生活都没有了怎么办,岂不是更加没有机会靠近林安了。
他心底惶恐,考虑再三,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林安,学生时期的他……你还喜欢他吗?”
他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
他只想听林安说“我还喜欢”。
被子狭小的空间里,林安听到陆衍的问题,闭着的眼睛缓慢地睁开,眼睛闪烁着微光。
他如果不喜欢,现在又怎么会去享受和陆衍在一起的时光。
心里是这么想着,到嘴的话多了几分倔强:“不想喜欢了。”
与其让这份喜欢没有结果,倒不如不去喜欢,像曾经一样埋在心底,不去挖开来看,就不会再有感觉。
不想喜欢了。
这句话比起“他不喜欢了”,更像是凌迟。
陆衍嗓子发干,疼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儿,他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想喜欢了,他……不好吗?”
林安喘不过气,可能是被子里空气少了,可能是想起以前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一出来就对上陆衍没有光晕的眼睛,灰蒙蒙得蒙着雾似的。
林安和他四目相对,陆衍的表情让他产生错觉,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眨眼的功夫,又在陆衍脸上看不到一点要哭的痕迹。
对着陆衍,他像是透过陆衍在看另一个人,是学生时期的陆衍,他望着他难得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说:“他不好。”
“一点都不好。”林安垂下眸子,睫毛微颤,终究是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然后下了赶人的话,“陆衍,我累了,你回自己的房间吧。”
在林安说出“他不好”的话,陆衍就失了魂,浑浑噩噩地下床,到开门,再到慢慢地关上门。
在关门的那一刻,他忽的听到了房间里林安的声音,很轻的声音。
他说:“所以,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消失……”
-
深夜,外面只剩零星的灯火。
陆衍睡不着,一个人杵在阳台上吹冷风,吹一吹冷风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林安曾经在意过他,也喜欢过他。
他本该欣喜到睡不着觉,然后第二天去和林安坦白自己的喜欢,说不定两个人就能这么两情相悦的在一起。
但是现在不行了。
林安说过他不想喜欢他了,说明他的离开,林安心底是怨的。
如果当初知道林安的心思,他就不会毫不顾忌地消失不见,起码不会让林安一个人这么一点点死心。
他抓着阳台扶手,看着下面几十米距离的地面,庆幸的是一切都不算晚,他在林安彻底放下他之前,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就怎么都不能让林安放弃他。
-
一夜无梦。
跨年演唱会结束,林安的工作依旧排得很满。
洗漱完出门,餐桌上一如既往的是陆衍准备好的早餐,他急着去赶通告,拿了片吐司叼在嘴里,就去门口换鞋子。
换好鞋子,这才发现陆衍和幺儿似乎不在家,家里面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顾不得找人和狗,三两下吃了吐司,开门出去。
一出去,脑袋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整个人就被对方搂紧了怀里,耳边带着温热:“走路不看路,摔了怎么办?”
林安仰起头,目光淡然。
他一向拎得清,在喜欢这件事上,陆衍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他和陆衍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用着平时平静的语气:“今天事情多,得快点。”
林安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陆衍心底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真的担心今天见到林安,会不会没有了以前的温存。
他亲昵地擦掉林安嘴边的面包削:“事情再多,也要注意身体和安全。”
林安察觉陆衍好像比之前更加温柔了,有些抵挡不住他的温柔攻势,避开陆衍的手:“我走了。”
走之前,注意到地上的幺儿,揉了揉幺儿的脑袋:“在家要乖,别拆家。”
林安叮嘱幺儿的时候,陆衍去给林安按了电梯,当着电梯门等林安进来。
等林安进了电梯,他站在电梯门外,说道:“林安,晚上我去接你下班。”
他不能再以林安的主导去做事,他要打破以前的平衡,化被动为主动。
“近期事情多,我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和地点。”林安顿了下,“让余叔送我回家就行。”
陆衍摇头,语气坚定:“你不用担心时间和地点问题,我到时候会联系陈助理。”
他补充了一句:“你就算去了北极南极,我照样会去接你。”
林安:“……”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 陆衍:让我坦白下会死?
我:不让!
陆衍:我好可怜:)
我:我尽量让你快点坦白。
林安伸手: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