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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吃什么？”
谢廷醉从购物袋里往外收拾食材，一件一件地往冰箱里放，动作娴熟得好像他在这个家庭已经住了很久似的。
他的白衬衫上还沾着些许受伤时留下的血，混着菜叶上的泥土，一并沾在身上，弄得整个身上都脏兮兮的。再加上脸上的那几处伤口，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多金霸总应该有的模样。
季遥川忽然记起来，自从他和谢廷醉再次相遇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骄傲矜贵的谢家家主。谢廷醉把自己所有的骄傲都隐藏了起来，在季遥川的面前，展现了他这辈子仅有的卑微。
“愣什么呢？想吃什么尽管说，”谢廷醉把冰箱的门打开，冲他展示了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只要你想吃，我都能给你做。”
谢廷醉自从发现示弱撒娇有用处之后，就一直屡试不爽，现在的他一手扶着冰箱，一边眨了眨眼，带着满脸的期待看着他。
季遥川最容易对示弱的人心软，特别是这么一个原本那么骄傲的人。
季遥川最恨自己这个软肋，他转过眼去，随口道：“都行。”
就是这一句都行，在一个小时之后换来了一桌满满当当的菜。
他看着面前一个小桌都放不下的盘子，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你这是喂猪？”
“不知道你现在想要吃什么，所以我尽量都做了点，有些菜我不是很会，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谢廷醉把碗筷都准备好放在他面前，恨不得自己亲手喂给他吃。
季遥川拿着筷子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往哪里下手，最终还是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小炒，小口吃了一点，味道还不错。
“之前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会做菜。”
谢廷醉拿着筷子一点都没吃，托着下巴看着他，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窃喜：“我很久没有做饭了，有些步骤都忘了，还偷偷上网搜了一下。”
季遥川不知道该应什么，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谢廷醉丝毫没有被他有些沉闷的气息打击到，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桌上的菜：“这个鱼我放了番茄，有点酸；还有这个肉，是偏辣口的，我怕你胃不好，已经很少放辣了，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就吃其他的；我煮的这个汤，你不喜欢的重口味的，所以我几乎没有放太多的调料，但是你放心，不会腥的……”
“谢廷醉。”
季遥川放下了筷子，谢廷醉看到他的表情不太对，本来兴致勃勃地嗓音立刻按下去几个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喜欢这些？”
“你做的很好吃，我很感谢你，”季遥川淡淡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来找我。”
“我……”
“我很明白你的意图，但是我也说过我们不可能了。”
谢廷醉的长睫颤了颤，他的乖乖巧巧地坐在原位置上，眉头轻轻地皱着，一双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季遥川强迫自己不要心软：“谢廷醉，你不是个孩子，你是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成年人的感情不应该是这么的不理智，你应该要学会放手……”
“理智的话那还叫喜欢吗？”谢廷醉静静地说道，“喜欢就是个一腔热血的感情，谁又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呢？”
“小川……”谢廷醉看着他的脸，艰难地说道，“我一直想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自己就像是一个蠢货一样，把你的感情如此……直到现在，求而不得的人是我，我才能明白当初你到底有多痛苦。我一直在想要是能重新开始，我绝对会用我最大的能力去爱你……”
谢廷醉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想象，当初一切都成了定局，再也改变不了。所以我在想，从六年前就在想，在想到底能用什么办法，才能抵消掉你当初的痛苦，即使是你把这些痛苦千百万倍的还到我身上，我都愿意……”
“谢廷醉……”
“我不想放弃……”
谢廷醉的眼尾落下来一滴泪，顺着脸侧滑下，在下颌处垂坠片刻，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砸在了桌面上。
季遥川的心咯噔一下。
男人就这么坐在对面，没有吵没有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他甚至都没有大声说一句话。男人的眼圈微微地红了，在眼尾聚成了一汪艳色，长睫毛颤颤巍巍地，坠在眼帘上，垂下来时遮住了大半个眼睛。
他哭了。
季遥川一切狠心的话都非常没有骨气地咽了回去，他只能轻声道：“谢廷醉，我现在已经不是年轻时的我了，这六年里，我去了做了边防兵，那里条件艰苦，还有很强的辐射，对我的身体早就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我即使是好看，也是外人看着漂亮，但是我的骨子里，我的血肉早就千疮百孔，开始腐烂……”
谢廷醉抬起头来，带着眼尾的红，看着他。
这是季遥川第一次跟他提边防兵的事。
“我全身都是伤病，各种后遗症，也可能我的身体健康状态一年不如一年，等过几年我可能就年老珠黄了。而且我身上有很多伤口，是我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那种可怕。与其和我这么一个健康状态差，满身丑陋伤口的人在一起，你不如去选一个年轻漂亮的，整个地下城愿意为你死心塌地的人多的是，你没必要跟我耗……”
季遥川尽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轻松模样说出来这些话，这些是他埋藏在心底已经很久，他甘愿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也要让谢廷醉离开。
“小川，”谢廷醉的声音淡淡的，“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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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季遥川开了灯。
谢廷醉这才发现一件事，整个卧室里没有一面镜子，甚至家具上反光的地方都被贴上了纸。
季遥川背对着谢廷醉，慢慢地解开扣子，把衬衫脱下来。他的脖颈漂亮修长，因为过于纤瘦，突出的脊骨从后颈处延伸往下，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像是坠在后背的一对翅膀，精致漂亮。
随着衣物的落下，谢廷醉的呼吸忽然哽了一下。
那是一个怎样的后背啊！
斑驳的伤痕错落在背上，或深或浅，或长或短，都在后背上形成了难以消除的痕迹，他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道。有的已经结了疤，蜿蜒深刻，最狰狞的一个痕迹是从肩胛骨下一直延伸到后腰，像是一道恐怖的长蛇，盘在了后背上。
季遥川的心在狂跳，他从来没有把后背的伤痕给别人看过，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难以面对的一个丑陋面。
一只温热的手触摸上了他的后背，那双手很轻柔，沿着他最长的一个伤口慢慢而下，最终停在他的后腰上。季遥川忍住了战栗，他垂下头，正想说什么，后背贴上了一个湿热的东西。
很湿润，带着男人的温暖。
他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是谢廷醉的吻。
谢廷醉吻在了他的后背上，吻在了他的伤口上，缠绵悱恻，纠葛难分。
季遥川感觉他的心要跳得飞出来了。
谢廷醉的没有说话，季遥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奇迹的是他并没有躲开，任由着那绵长的吻一路席卷了他的后背。
空气静谧到可怕，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一个比一个错乱。
铃兰和雪松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释放了出来，交织缠绕，充斥在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难舍难分。
谢廷醉的吻从后背慢慢延伸而上，最终落在了季遥川的后颈上，对于一个omega来说，那里是最脆弱的地方。
季遥川站在原地，从后背伸出来一双手，将他揽入怀中，耳边是alpha带着哽咽的声音。
他只说了两句话。
“很疼吧？”
“对不起……”
季遥川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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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季遥川刚醒，就被强行拉着去医院做体检。
“我不用，我身体很好。”
季遥川已经被强行拉上了车了还在反抗道，却被谢廷醉轻飘飘地一句话给反驳了回去。
“你昨天晚上亲口说的，你各种后遗症，身体健康状态不好。”
“我……”季遥川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昨天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谢廷醉放弃的，而不是把自己坑去体检的。
医院那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季遥川刚踏入门开始，就被安排着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来这个大套餐，凡是能检查的全部都检查了一个遍儿，恨不得连跟头发丝儿都要查一查。
季遥川像是个工具人一样被安排着从一个门出来又进了另一个门，总共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得以结束。
因为早上有些检查要求空腹，季遥川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上，嗓子都快要冒了烟儿。小司机被安排去买水，谢廷醉去找医生问情况，季遥川结束了体检，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人。
他百般无聊地自处观望着，四周是人来人往的病患，小护士穿梭于各个科室之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不时地从眼前小跑过去，每个人都忙碌着，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
只有季遥川一个人坐在板凳上，耷拉摇晃着腿，拿着一张医院的宣传手册在扇风。
一个医生从他面前的房间里走出来，那人手里拿着一沓类似于检查报告的东西，正低着头看着，没有抬头。
站在一边的小护士叫了一下他，那医生才抬起头来，正好和季遥川对视。
那医生张得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从上到下都没有半分可以让人记住的点，但是季遥川总感觉他分外的熟悉。
那医生的目光在对上季遥川的时候，更是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导医台上，手里的检查报告也撒了一地。
这医生那张惊慌的脸，恰恰打开了季遥川的记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六年前，自己模模糊糊之中，也看到了这么一张惊慌失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