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学眉弓上缝了三针, 肋部软组织挫伤,肋骨没断,青了一大片。不白受伤, 有了这出苦肉计, 林冬顺利的从脏辫男那套出了话:李文尔是Guzel赌局的常客,最近一次是上周六来的,赢了四五万;由于Guzel的举办不定期,脏辫男给李文尔介绍了另外一处场子, 听那边的老板说,李文尔在那输了得有二十万。

  从急诊出来,唐喆学被林冬扔去副驾。本来说回局里加班的, 但看他这一身皮肉伤, 林冬考虑怎么也得踏实睡一觉才好恢复。

  “你怎么问出来的?”扣好安全带, 唐喆学问林冬。虽然脏辫男对他们不设防了, 可为了维护客户隐私, 有些信息不该轻易吐露。

  “我说李文尔欠我钱, 现在联系不上人了, 今天就是为了找她才来的。”开出车位, 林冬语气稍显强硬道:“另一个场子你别想去了,让罗家楠他们去查, 我不会给你机会再受伤的。”

  尽管身上哪哪都疼,但唐喆学不会当着林冬的面认怂, 反而得寸进尺一笑:“心疼啦?”

  废话, 林冬无声的骂了一句。看出俊哥意图攻击唐喆学要害的那个瞬间, 他整个人被恐惧感狠狠擭住, 呼吸间都充满了血腥味。唐喆学曾被林阳的徒弟阿鬼打至颞部骨折, 医生当时跟他说, 即便是痊愈之后,那块地方也会是整个颅骨组织最脆弱的部分,再来一次重击很有可能把唐喆学当场送走。

  他忽然想起在走私渔船上抓捕林阳时,唐喆学与对方干架的场面。身为职业杀手,林阳出手便是杀招,其速度力道远在徒弟阿鬼之上。但是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种种,他发现林阳其实对唐喆学手下留情到不是一星半点,并且在明知对方头部有伤的情况下,每一击都避开了致命之处。

  ——他是不想我伤心吧……

  曾经以为林阳多少会恨自己,就像他记恨对方夺走了父母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爱,然而事实证明,林阳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而是把那份手足兄弟的血脉之情深埋于心底,在他需要的时候,不计回报的付出。毫无疑问,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林阳是危险、黑暗以及死亡的代名词,所犯罪责理所应当以命相抵。但林阳是他的家人,是爱他保护他的兄长,当得知齐昊他们的死不该算在林阳头上时,他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的看对方死去。

  半天没见林冬搭理自己,唐喆学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想我哥。”

  林冬坦然回答,同时习惯性的看了眼左后视镜,打灯并入左转弯线。然而后面那辆车无视了转向灯的提示,非但没减速,反而一轰油门加速超车,幸亏林冬反应迅速掰轮闪避,车身一晃,堪堪与对方擦身而过。

  “我艹丫特么有病吧!”唐喆学心惊肉跳了一瞬,忍不住骂街,差点路怒症都犯了,“会不会开车啊!”

  吁出口气,林冬定定神,发现那车是要抢绿灯,要是被他并到车头准保赶上红灯,遂安慰道:“开车上路免不了的,你不撞别人,别人还来撞你,别置气了,回头伤口崩了。”

  勉强压下口气,唐喆学无声的骂了句脏话,又问:“林阳那边不是说三天解决?完事了?”

  嗯?林冬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是问楚沐琪的事,点点头:“嗯,他把给楚沐琪下药的男孩送去自首了。”

  “多大?”

  “十七岁,但是老外你知道的,看不出年龄,他骗楚沐琪自己二十三岁,把她约了出去。”

  “我艹……现在的孩子真是……”唐喆学倍感无奈,“可楚沐琪妈妈不是说女儿很守规矩么,怎么会随便跟陌生人出街?”

  林冬惋惜叹道:“她还没醒,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是她室友说,她在学校里因成绩优异被人嫉妒,有人在社交网络散播她的谣言,让她被排挤孤立,弄得她非常焦虑,我猜……大概是极度需要认可吧,她才会接受陌生人的邀请。”

  对此唐喆学无法给出任何评价,人是社会性动物,渴望认同感是无法避免的心理需求。只是凡事都得看运气,遇见好人自是皆大欢喜,遇见坏人则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伤害。就像刚刚在急诊里碰上的一对儿,女孩不小心受伤了,男的还在旁边叨叨她有多笨,说除了自己世界上不会有哪个男的能忍受她的愚蠢,大有PUA对方的架势。要是打人不犯法,他绝得一巴掌给那男的扇出诊室。

  绿灯亮起,林冬转弯之后打轮停到路边,下车跑进最近的一家药店,回来之后“啪”的丢给唐喆学一塑料袋。打开袋子,唐喆学从里面掏出袋碘伏棉签,一盒消炎药,还有……保险套。

  感觉到脸上盯了股滚烫的视线,林冬依旧坦然:“家里的用完了,刚看见顺手买了一盒。”

  “我受伤了诶。”唐喆学哭笑不得。

  “没让你今天用。”

  “那你买都买了,不用岂不是对不起花出去的钱?”

  “用你赢的奖金买的。”

  啊?唐喆学无辜的眨巴眨巴眼,合辙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挣福利。忽然他勾起嘴角,往驾驶座那边凑凑了,坏笑着:“你怎么不把奖金都花了?”

  本意是想让林冬害个羞,没想到人家呵呵一笑:“甜甜给了五千,加上我赢那一万五还有你得胜奖励的三千,一共两万三,全买套的话,过期之前你都能用完?”

  这……唐喆学低头盘算,越算越惊心:一盒二十八块八,两万三大概可以买820盒,一盒十二个,那就是将近一万个。再看看包装盒上的储存期限,五年,一千八百天,刨除加班执勤七七八八的,算一千天能正常睡觉,那么一万除以一千……

  “哦对,袋子里面还有个三联装的赠品。”林冬适时加码。

  “没事儿你还是把钱捐了吧,就给英杰他们那个什么白血病儿童基金,今儿这盒算我的,以后我买,都我买。”

  唐喆学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举手投降原地认怂。不认不行,小命要紧,光买正品都得X尽人亡,再加赠品,岂不要变干尸?

  —

  早起开晨会,罗家楠看唐喆学顶着纱布进屋,纳闷道:“咋的你被林队家暴了?”

  事实上林冬确实没让他闲着,早晨起来浑身疼,还不能抱怨,要不以后哭着求人家都不一定要的来。当然唐喆学无意分享两口子的夜生活,只把去参加Guzel赌局的事学了一遍。意料之中的,换来对方的埋怨:“嘿,有这好玩的事儿你不带哥去,我也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

  旁边祈铭把咖啡壶往桌上“咚”的一顿,语气冷到室温骤降五度:“罗家楠,你是不是活腻味了?自己身体什么样,心里没数么?”

  家有悍妻,罗家楠秒怂,递了唐喆学一“下回有这好事记得叫上哥啊”的暧昧眼神,转身去霍霍欧健了。唐喆学是真有好事儿给他,林冬不说还有个场子得重案去淌么,只不过不能当着祈铭的面说。

  经走访,重案这边查到了一些情况:房东提到的那个老外是李文尔的上司,他自称和李文尔算炮友关系,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也表示愿意配合DNA取样;单位里有一个和李文尔关系不错的同事,叫周志明,身高一米七三,离异,年四十二,身体素质极佳,爱好攀岩。

  李文尔出事的第二天周志明就出差了,目前人在法国,要等他回来才能做DNA取证。但罗家楠感觉这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首先,要是关系如此亲近的人犯事,怎么着也不敢留下DNA才对,其次,祈铭经尸检确认下刀的位置恰好位于颈骨的软组织之间,这种一刀断颈的割喉方式说明凶手擅于此道,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林冬把周志明的照片和其他一些无关人员的混在一起,给俊哥发了过去,让看看是否在Guzel赌局上见过这些人。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说里面的人都没见过,又补了一句“你该不会是警察吧?”过来。林冬回了个笑脸,那边发了张【帅的都上交给国家了】的图片。

  抛开人家对自己有想法不提,林冬是觉得俊哥这人可以慢慢发展成线人。俊哥挣的钱没那么干净,去的地方不那么正规,交往的人也是三教九流都有,有些人有些事可以通过对方的渠道去打听。说不准凶手会去打黑拳,深思熟虑过后,他让俊哥帮忙关注一下,在打黑拳的圈子里有没有那么一号符合嫌疑人画像的家伙。

  【出卖朋友的事儿我可不干】——俊哥如此回复他。

  【不是让你出卖朋友,是帮忙找杀人凶手】略加思考,林冬又补充道:【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个人应该没什么朋友,他的行为举止表明,他相当的自负】

  俊哥痛快回道:【那行,我帮你扫听着,就瞧不上那号眼里不夹别人的傻逼】

  放下手机,林冬起身绕到文英杰的工位后面,查看他用软件修复根据李彭发口供而绘制的黑黄毛和虎牙的图像进度。能够辨认他们的陈钧已经死了,只能靠软件把十三四岁孩子的人像图,按照参数修改至目前相应的岁数,然后再进行人脸识别。这个需要时间,眼下不能闲着,还得去走访归曼彤的家人和曾经的同事。

  当时调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归曼彤有赌/博的爱好,也可能她根本就没有,但是通过参加Guzel赌局的现场来看,酒水需求量很大,她可能是给类似场所提供酒水饮料的供应商。这种帐不可能记在明面上,还都得是现金交易,避免被税务稽查。所以有时候案子查不到点上,跟受害者自己的行为也有一定的关系,生前行的不正,死后就成了无法沉冤的断点。

  按照原始档案中的记录,唐喆学约好一位归曼彤以前的同事面谈。她父母都不在国内了,无法联系,只能从周边人员入手进行调查。下楼取车,刚坐上驾驶座他就感觉兜里一震,拿出手机一看,是某视频平台提醒他特别关注的UP主发布了新的视频内容。

  一看UP主名字是“逝者之言”,唐喆学立马把手机扔给林冬:“你瞧瞧吧,祈老师发新视频了。”

  林冬才不看,上次那堆从大到小依次排开的“罗白白”“祈白白”“高白白”“吕白白”们还没从脑子里洗出去呢。

  TBC

  作者有话要说:

  祈老师:都是我的小可爱~

  虽然明天周三,但是过节嘛,我就不休息了,算加更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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