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 听着挺瘆人,可林冬才不信那套邪。查手机号码归属,查出这个号码确实属于酆兵。再查户籍信息, 也确实已经死亡销户。那么手机号被别人使用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联络酆兵的家属,找到了他的儿子。儿子说,父亲去世之后,手机号就给叔叔酆明用了, 之前交了一年的租金,今年十一月才到期,免得浪费。

  “我叔脑子有点毛病, ”他告知林冬, “好像是妄想症还是什么的, 总是神神叨叨的。”

  ——这毛病还不轻呢。

  林冬当即决定, 去找酆兵的弟弟酆明当面对峙。别的不说, 起码他知道案子上的事, 还能打电话给之前办案的老警员, 拿到悬案组的联系方式后又来忽悠唐喆学, 这里面肯定得有点情况。郭昊轩一听情况如此诡异也想跟着去。稍作权衡,林冬答应了他的请求。

  按照酆兵儿子给的地址, 驱车四十公里,到了酆明家, 林冬握拳擂门。好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 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叔顶着一脑袋睡乱的花白头发, 揉着眼, 迷迷瞪瞪问他们有何贵干。

  这人就是酆明, 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给唐喆学打过电话。幸亏他知道自己有问题, 直接让林冬他们进屋,自行寻找解谜的线索。没什么难度,解决神经病制造的谜题,比破凶杀案要容易,林冬一进卧室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床头柜上倒扣着本工作日志,封皮上写着酆兵的名字,拿起来一看,正是苏萨海案的工作笔记,旁边有个没电的手机,倒是连着充电线,可插头那端泡在水杯里。

  等于是酆明翻看酆兵的工作笔记时,出现妄想症的症状了,把自己当成了哥哥,按着工作日志上记录的办案警员联系电话,打过去问破没破案,然后就被打发到悬案组这边来了。

  林冬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问清了缘由——他这毛病少吃一顿药就会犯,昨天老婆上早班,忘了给他拿药了,下午就犯病了,晚上回来看老公神神叨叨的,赶紧喂了药让他睡觉。电话里对方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说不该让他看酆兵的工作日志,这不是他第一次犯病忽悠警察自己有破案线索了,编的有模有样,乍一听真跟那么回事似的。但那是他亲哥的遗物,也是他唯一的念想,老婆几次说扔了,他都不让。

  遇到这种事也是没辙,总不能和一精神病患者置气。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林冬抱着“贼不走空”的心态,问酆明要走了记录苏萨海案的那本工作日志。正好手头没别的案子的线索上来,看看酆兵的工作日志,也许能发现点线索也说不一定。而且这地方离案发地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可以去找找经历过这件事的老人,开拓下侦破思路。

  这件事让郭昊轩有点被刷新世界观的感觉,去村里的路上,念叨着得和编剧提一下,加个精神病患者的角色进剧本,增加干扰,提升警方查案的难度。唐喆学听了有些好奇,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按我哥的案子改编的,主角就是被他毁了音乐家之路,后来又去做刑警的弟弟。”郭昊轩低下头,凝视掌中的红痕,“我演的是一个拿不了枪的刑警,最后亲手抓了哥哥。”

  ——真要是连枪都拿不了,你体测的时候就会被刷下来。

  唐喆学暗暗腹诽着。不过艺术加工嘛,主角没点曲折的人生路,制造不出冲突,拍出来平淡如水也不好看。转念一想,这不和林冬的故事差不多么,弟弟抓了亲哥。

  想谁谁来,林冬的手机响了,林阳打来的。一听声音唐喆学就知道,是那个像素APP发出的通讯请求音。此时林冬自副驾上回过头,看了郭昊轩一眼。郭昊轩立刻明了对方的用意,将耳机塞上,点开手机里的歌曲播放列表。

  接通通讯,林冬问:“人找到了?”

  林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她在医院里,芬/太/尼中毒,有脑损伤,不一定能醒。”

  林冬顿感错愕,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怎么搞的?”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度昏迷,当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具体情况我还在调查,已经通知大使馆了,他们会联系家属。”那边重叹了口气,“另外还有个情况就是,她遭到了性/侵,应该是有人给她下药了,过量导致中毒。”

  默念了声“艹”,林冬将手机压到胸口上,闭眼平复心情。正值花季的女孩子遭受侵害,绝望之际却不知谁能保护自己,然而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必将有人为楚沐琪的遭遇付出代价。

  “需要多久能查到?”

  “给我三天时间。”

  “保证能定罪?”

  “连人带供词,我会给警察准备好一切。”

  “好,注意安全。”

  说完林冬忽觉有点多余,实话实说,被林阳盯上的人才该注意安全。换个人说三天之内解决,那是吹牛逼,但林阳,说三天是谦虚。有时候他很羡慕对方,不受规则的束缚,不需要看上司的脸色,自如游走于灰色地带。然而并非人人都能如此,是半生枪火与鲜血的洗礼、见证无数生死瞬间的经历赋予了林阳这份特权。

  接完林阳的消息没一会,聂瑾芳的电话打到了林冬的手机上。那边说楚沐琪的事情不用他管了,大使馆给了消息,人在医院里,她妈妈正在加急办理签证,会尽快赴意去照顾女儿。

  装作概不知情的态度安慰了对方两句,林冬挂上电话,余光瞄到唐喆学投来疑惑的视线,嘴角一勾,无所谓道:“好好开车,别操那么多闲心。”

  唐喆学摆正视线:“你自己不觉着委屈就行。”

  “没什么好委屈,本来也不指着她能念我声好。”

  说着,林冬抬眼看向后视镜,发现郭昊轩依旧戴着耳机,神情专注的沉浸在音乐海洋中。郭昊轩的乖巧听话,让他对于领导硬压下来的政治任务所产生的抵触心理稍有减轻。只要不给他们添麻烦,彼此就能相安无事。

  到地方转悠了一圈,却找不着案发地了,曾经的田地已然变成了高尔夫球场和马术俱乐部,当年放警犬搜过的山也变成了景区,得凭票才能进入。林冬不甘心白来一趟,拐去了县公安局,找到了当时参与过案件的老警员。

  这位姓郑的老警员还有不到一年就该退休了,目前被安置在办公室的一个清闲岗位上。听林冬提起苏萨海的案子,老郑直呼这案子邪性,一是找不到其他部位的残肢,二是案发后有村民说,半夜听见有人敲门找胳膊。

  发生命案后出现各种版本的传闻实属常见,还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要不为什么凶宅不好卖呢。林冬并不觉着有什么邪性,就觉着没找着其他部位的残肢这件事很奇怪,所以才在初审卷宗时标了考虑受害者是否死亡的备注。当时没细看,后面重新过卷宗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断臂周围除了田地主人的脚印外,再无其他人的足迹。而残肢的发现地点到路边还有一段距离,抛尸遗撒的可能性不大。老郑说大家讨论的想法是,有可能是被狗或者野猫黄鼠狼之类的食肉动物拖到田里去的,因为手臂上有几处穿透伤,看着非常像齿痕。只是当时没有完善的DNA检验技术,无法百分之百确认那些伤口是否是动物留下的,只能凭经验判断。

  谈话间唐喆学注意到,郭昊轩从林冬拿出断臂的照片开始,眼神就不自在了起来,双手时捏时放,明显有些不适。像是感同身受到那份断骨之痛,勾起了痛苦的记忆。

  当林冬问及目标嫌疑人时,老郑皱眉摇头:“案发那天晚上直播回归仪式嘛,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电视,不在的也都摸排过行踪了,没人有作案时间。”

  “没考虑外面的人随机作案?”林冬问,“我看证人证词说,苏萨海回来之后,接触过很多社会人士,这些人都排查了没?”

  “能找着的都排查过了,可那会不像现在,电子眼到处有,有些人根本无迹可寻。”老郑说着,无奈的拍了把腿,“苏萨海回来之后啊,就没一天跟家待着的时候,接触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一个饭桌上出现过的、能叫出外号的我们都去摸了,但没人和他有深仇大恨。”

  基本上能问的差不多了,林冬决定回去再研究研究酆兵的工作笔记,如果实在没的可挖,那这案子也只能继续让它悬着了。虽然悬案组的创建宗旨是“案件的最后一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没线索也是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唐喆学听后座上一会飘出一段音乐,好奇问了一嘴。郭昊轩说是在写新曲子,用编曲APP记录灵感片段,给高仁写的,为了表示感谢。然后到局里他又颠颠的跑去法医办公室了,看那意思是迫不及待的要和高仁分享自己的新创作。

  跟停车场的垃圾桶边抽着烟,唐喆学问林冬:“你说这小子动不动就钻法医办公室,到底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是来找高仁的?”

  林冬轻巧耸肩,表示无可奉告。不管郭昊轩是来干嘛的,别添乱就行。别回头跟他之前在分局带过的那个十八线明星似的,出去执行蹲守任务,还他妈叫助理订健身餐送来,结果助理离车还有二十米远就被不知情的便衣给摁地上了。

  一根烟抽完,两人并肩走回办公楼。正等电梯呢,忽听旁边的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就看吕袁桥沉着个全世界都欠他一声“我爱你”的脸,奔重案组办公室而去。

  很快高仁也追了上来,包子脸都急出褶了,还怕人听见似的压着声音喊:“袁桥!袁桥!你等等!听我解释啊!”

  彼此对视一眼,林冬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

  “饺子呗。”

  唐喆学感觉闻见醋味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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