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摔一跤,可能也就是痛一会儿,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老人身上……
病房外,家里的亲人都还没赶过来。
“对不起,远哥,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扶好爷爷。”顾超痛哭着,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记忆里爷爷只是踩了一块很不起眼的石头,就摔了下去。
“现在先别说这些。”宁远尽全力让自己冷静,看到爷爷躺在水洼里时,整个人几乎失去了理智,没带手机,宁远只能拼命喊,并让顾超跑回村里寻求帮助。
好在,又路过查看田地里庄家情况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这才将爷爷送到了镇上的医院里。
“谁是家属?”医生推门出来。
“我是!”
宁远和顾超一同上前,医生震惊地推了推镜框,“你们是?”
“里面是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你们家大人呢?”医生不解地问。
“他们…”
“宁远。”二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我是,请问医生,我爸没事吧。”
“带他去十里的医院吧。”
听到这句话宁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二伯及时扶住了他。
转院?
“医生,我爷爷他?”
“别担心,老人家大了不经摔,大腿处骨折,对生命无碍但以后行动可能…”医生话说道一半,又解释道,“咱镇上设备有限,家属年纪又大了,所以建议去上面的医院靠谱些,救护车送你们过去。”
“好的,医生,麻烦了。”
雨从上午停了后就没再继续下,但是天气依旧不好,耷拉着一张脸,感觉随时都会哭出来。
车在路上快速跑着,宁远用二伯的手机通知了几个姑姑,让她们直接去市里的医院。
“你爸妈我通知过了。”
“啊?”宁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放下手机,轻轻握住了躺在后面的爷爷的手,轻轻喊着,“爷爷。”
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动作很微弱,但宁远还是捕捉到了。
眼泪再一次绝提。
今下午医生没说完的话,宁远却明白了什么意思。
年纪大的人恢复慢,爷爷以后身体状况可能就大不如从前。
“爷爷,都怪我,你说我去管那几头羊干啥,明知道路滑还不过去扶住你。”
“远哥。”顾超轻轻拽了拽他衣角,“怪我。”
“别想太多。”宁远拍了一下他后背。
……
总算到了市医院,爷爷再次被推进病房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转身就扇了宁远一巴掌。
“你这个灾星!”他呵斥道。
宁远捂着发痛的脸颊,没有说话。
“老三你这是干啥!”二伯急忙过来阻拦。
“二哥你还护着他,他就是个灾星,真以为自己上了个本科大学拿了几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证书?就麻雀变凤凰了,你爷爷现在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老三!说话注意点。”
“我说错了吗?”他越说越激动,“你看看他,先是不知从哪弄了人,塞了过去白吃白喝,又是带着那个许匀舟,蹭吃蹭喝,二哥我们每个月给咱爸的钱你以为都是他老人家用了吗?宁远你就算上了大学一点长进都没有。”
在场的人除了二伯还出面好言相劝,其他人则是一言不发。
宁远顿时明白了…
不是没意见,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爆发点而已。
“一点长进都没有。”宁远苦笑道,“宁先生,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吧,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跟你打个赌,十七年后,如果你现在这个儿子能熬下来这十七年,你信不信,他会是下一个我。”
“宁远!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给爸爸道歉。”
宁远视二伯劝阻不顾,照旧说着,“爷爷还在里面宁先生我不想跟你吵,但是你清楚一点,作为爷爷的至亲,我比你合格。”
说完宁远便跑了出去,他也想看着爷爷出病房,趴在耳边关心地问一句,但他也知道,里面所有的人,除了二伯,没人希望自己留在那里。
二伯…
宁远长叹一口气,自嘲道,“亲人的关系都搞得那么复杂,更何况是平常人呢。”
有时候你以为看到的一副面孔,或许只是一副面具,面具见多了,自己也便开始以面具示人…
宁远在外面溜了一圈,心还牵挂在病房,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
“红毛?”路过一个角落,宁远看到了墙角的顾超。
他似乎在抽烟…
宁远走进了几步,烟雾缭绕呛鼻。
“红毛!”
顾超闻声急忙将烟掐灭,转身心虚地看着宁远,“远…远哥?”
“才多大?学会抽烟了?”宁远责问道。
“可是,远哥之前我就是这个样子啊,那个不见天日的网吧里。”
“但是你已经出来了!”宁远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上前夺走顾超手里的那包烟,“你得戒掉!”
“戒不掉的。”顾超说,“只不过是为了某些人某些事,暂时放弃了。”
宁远一怔,顾超说完这句话后,宁远试探性点了根烟放到嘴边,抽了一口便干咳起来。
“你看我这就戒掉了。”
“但是远哥你以前也并不喜欢。”顾超说着从角落里走出来,坐在石凳上,“以前的你是强装喜欢,现在的我是强装不喜欢,远哥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可怜的,那么小就没了亲人,四处流浪,饥一顿撑一顿,但有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比他人幸运,因为我遇到了你们,遇到了把握当自己孙子的爷爷,这本不属于我的温暖让我一时有些不明自已,叔叔说得不对,我才是灾星,我不应该被你们带回来,我这种人就应该继续过那种与恶狗抢食的日子,你说那样今天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呢?”
“想啥呢!”宁远靠着坐过去,手搭在顾超肩上,“红毛啊,我之所以当初把你送来,就是不想让爷爷继续过那种守着每个月丁点零花钱的生活,我爷爷这几个孩子,你也是见识过,一年来两次算多,老人啊,最害怕的就是孤独…”
“远哥,爷爷好了之后我就离开了,我十六了,也该去面对自己的命运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去生活,也会常回来看爷爷。”
西边乌云缓缓散去,天一下子变得很黄,是从里到外散发着光,阴霾似乎要散去了…
而这一次,宁远也没有阻拦。
……
爷爷住院的第三天,宁远打算回去收拾一些爷爷的衣物,刚到村口,便看到远处从三轮车上下来的身影。
“师傅停车!”
宁远推开车门便喊道,“许匀舟!”
前面的人闻声转过身来。
“许匀舟!”宁远冲了过去。
而许匀舟,也是扔掉了手里的其他东西,重重地将宁远揉在怀里。
“远远,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电话打不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崩了好几天的宁远在见到许久未见的许匀舟还是放声大哭起来,“爷爷他进医院了?”
“什么!”
“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宁远哽咽道,“我回来帮他收拾一些衣物,哦,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项目收尾了,又联系不上你,我就申请提前回来了,不要哭啦,我回来了,没事的。”
路上宁远跟许匀舟大体说了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顾超的决定。
“让他去吧。”在听到顾超说要走时许匀舟说,“如果没人来宠,那就早点成长。”
学着独当一面,或许那时除了孤独,就没有什么能伤到自己。
家里还是宁远离开之前那副模样,做好的饭都已经坏在锅里,屋里一股酸臭味,羊这几天没人照料饿的满院子跑,在院子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要不,先稍微收拾一下?”许匀舟询问。
宁远看着面前这幅样子,点点头,“收拾收拾吧。”
俩人分工。
屋里留给许匀舟,宁远去收拾外面的羊。
“这些杂物归置到哪里?”许匀舟抱着一堆东西,四出大量,“大多是爷爷的东西,要不先放到爷爷屋里。”
推开门,就看到了那口棺木。
许匀舟第一次见到时,还真是被吓了一跳,见得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起来。
将东西放好,许匀舟看着爷爷的床上乱糟糟,被子杂乱无章的扔在炕上。
许匀舟归置好抱过来的东西后,将床垫抽了出来,一本书被带了出来,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出来。
许匀舟凑近看了眼,“我靠!怎么那么多钱!远远,过来。”
书里夹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钱,大到一百,小到一毛…
“怎么了?怎么了?”宁远闻声推门进来,一进门便看到了地上那副景象,顿时傻了眼,“这是?”
“爷爷存的钱。”
宁远蹲下身来,将地上散落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打开书时,却发现那不是一本书,还是爷爷用来记事的笔记本。
第一页清清楚楚写着:听老二说那俩崽子读大学有学校补助,不用我担心,那就给臭小子在镇上付个个房子首付吧,前几天去问了不算多,我年纪终究还是大了,得给这俩孩子以后想回家了不至于没有落脚的地方。
此刻,宁远终于知道了爷爷拼命存钱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说明两点∶第一个,镇上医院参照我们镇上,真得不太行,上次我弟弟轻微骨折都说得去县城,第二个我们镇上房价也不高,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