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祝鸪刚刚那句话根本是脱口而出,听见林鸽答应了,才反应过来。别扭地补了句:“就是考个证而已,我对你可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林鸽挑了挑眉:“有我也不介意。”

  听了这混账话,祝鸪觉得自己怕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跟他解释。

  林鸽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手指揩去唇边的水渍。

  祝鸪问:“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还喝酒?”

  “我喝完酒不会马上发作。”林鸽把汤碗放回桌上“当时有点晕,看到时间,怕你上来抓我看资料,就躲厕所了。”

  “我又没问你为什么在厕所里,我是……”

  祝鸪话没说完,就被林鸽打断了:“这里的结婚证,只能领一张。”

  “我知道。”祝鸪说“而且为了防止重婚,这里的结婚登记和现实世界是连通的,一样具有法律效应。”

  “那你还……”林鸽看着祝鸪的眼睛,像是想从那掩着浓密阴影的瞳仁里看出些什么“你以后不打算结婚了?”

  祝鸪说:“到那时候再说,大不了离了婚再结。”

  林鸽嘴角弧度一滞,眼尾也稍稍垂了下来:“那你可就是二婚了。”

  “二婚就二……”祝鸪注意到林鸽漂亮的桃花眼黯下来,立刻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改了口“我本来不叫这名字,你猜我以前叫什么?”

  林鸽思考片刻:“祝你幸福?”

  “滚!”祝鸪想起上次子雪说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老子以前叫祝鸪笙。”

  林鸽很没诚意地拍了拍掌:“好名字。”

  “以前我本来想,到了年纪像阿鹉那样,让父母介绍个对象,结婚生个孩子……”

  林鸽没等他说完原本的人生规划:“有房吗?”

  祝鸪条件反射地回答:“没。”

  “没房住哪?睡山洞吗?”

  “不是。”祝鸪说“你先听我说……”

  “有积蓄吗?”这次林鸽自己替祝鸪回答了“没,还欠着贷款。”

  祝鸪懵了:“你杠精吗?我就是说说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早没念想了。能遇到就算,遇不到拉倒。倒是你,你怎么打算?”

  林鸽愣了愣,低声说:“我上一次见家长的时候,对方父母问我做什么的。”

  祝鸪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传统的家长一般都希望孩子找一个朝九晚五,工作稳定的对象。

  “然后就吹了?”

  “没有。”林鸽苦笑着说“那对夫妻很开明,他们说想看看我写的东西……但我不敢。”

  祝鸪想到那本《库巴的时间》,嗯,这玩意儿要是让长辈看见,林鸽怕是得直接被扫地出门。

  林鸽猜到他在想什么:“不是那个。”

  祝鸪愣了愣:“你还写了别的东西?那本字典?”

  “也不是。”林鸽怕祝鸪再问,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性别爱好比较广泛。”

  “……什么意思?”祝鸪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字面意思。”林鸽看见祝鸪发毛的表情,从容地用右手拇指一揩嘴角,弯了弯眼睛“另外,我觉得小麦色皮肤还挺……”

  “闭嘴!”

  “挺对我胃口的。”

  林鸽刚醒酒那会儿,没有保持惯常的微笑,看起来倒像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老实说,祝鸪不喜欢看见他笑,虽然迷人,总但觉得假模假式,好像戴了一张嘴角上扬的面具似的。

  他这一笑,祝鸪立刻反应过来这货是在耍自己,气得抓起隔壁病床上的枕头砸过去,看见林鸽状似无辜地抱着枕头,咬牙切齿地说:“你也很对我胃口,再扯淡,小心我把你宰了炖汤。”

  “是吗?”林鸽笑意不减“那真是太可怕了。”

  “对了。”祝鸪把通讯器递给他“你看一眼。”

  其实就是菘蓝的一句谢,林鸽淡淡地瞟了一眼,就放下了。

  “你跟人说什么了?”

  “没什么。”林鸽说“其实她心里早就有答案,我说什么都一样,最多推着她早一点发现而已。”

  “什么答案?”祝鸪那天听完了菘蓝和小舒的对话,老实说,他觉得菘蓝的对象也是好惨一男的,一腔深情被人当作负累。

  “不知道。”林鸽一摊手“那得问她。”

  林鸽醒了酒,二人回到花町小屋,菘蓝已经走了,店里只有星草一个客人。

  这姑娘今天好像兴致不高,坐在靠窗的位置,苍木正在教她画画,祝鸪回来没一会儿,她就走了。

  晚上祝鸪才从苍木那里得知,以后星草不能常来店里学画了。

  她是点卡玩家,在游戏世界里的每一分钟都是钱。星草家境一般,掏不出买断游戏的钱,自然也没法供着她这样天天买点卡烧钱。

  为了留在这个世界,星草在游乐园打工,用游戏里挣的钱兑换点卡。

  鲜花在花花世界里是保值的,兑换成点卡或者现实货币就要大打折扣,所以她一天要打十个小时零工,扣掉两餐的费用,才够支持点卡消耗。

  因此,她以后一周只能来一趟花町小屋。

  祝鸪说:“以后给她免单吧。”

  “我本来今天就打算给她免了。”苍木说“人不领情。”

  他皱了皱眉:“你别看她平时挺好说话,其实有点儿倔脾气。我一开始以为这姑娘是个傻白甜,但……这些天教她画画,发现她有点古怪。”

  “怎么说?”

  “在花花世界里打工的,一般都是定居在这的人,点卡玩家都是来消遣的。她倒好,烧着点卡打工,就为了留在这,顺便挤那么点富余来我们店学画。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她要真那么喜欢这里,干脆离开游戏回现实世界打半年工,省着点花也能攒够买断的钱了。”

  祝鸪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还有,我那天出去抽了会儿烟,怕呛着小姑娘,回来前还特地喷了清新剂,结果我刚进店,她就说:‘大叔你抽烟了。’”

  这一点祝鸪也有印象,星草的嗅觉好像特别敏锐。

  苍木接着说:“而且,她还经常能发现一般人容易忽略的东西。”

  祝鸪想起,他们从枳子那回来的第二天,星草告诉他,那天林鸽的头发格外层次分明,可能是用过发蜡;衬衫一点褶皱也没有,应该是特地熨过;鞋子也一尘不染,半个泥点子都没有。

  祝鸪听完觉得心里毛毛的,寻思这姑娘怎么回事,观察得那么仔细。

  就听星草接着说:“最重要的是,从他下楼开始,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你至少三十次。”

  祝鸪:“……”

  他个人认为,星草应该是看走眼了。

  祝鸪想起自己刚见到她时,还觉得她照镜子的神态像妖怪,但花花世界的世界观大部分还是基于现实的,并没有神怪这类设定,在这里能成精的只有猫车公司的猫,而且它们不会化成人形。

  但他也不好随意揣测别人,就没吭声,最后说:“她愿意就免,不愿意就算了吧。”

  说完就把大伙解散了。

  他独自回到房间,开始复习老玩家题库,其实里面的题他早就背下来了,只不过再巩固几遍,把握更大一些,因为如果一次不过,第二次补考是要缴费的。

  第二天,祝鸪一大早就坐班车来到和风城繁华区的成就大楼,花花世界里的成就和证明都在这里登记获取。

  考试很顺利,祝鸪高分通过,直接拿了张比老玩家证更高级的资深玩家证明。

  他走出考场,看见林鸽居然坐在外面的等候区里。

  像营业管理大楼和成就大楼这种官方直属的机构,职员都是猫车公司的猫,所以座椅也设计得格外迷你,宽度倒是足够,就是太矮了,林鸽坐在那看起来十分憋屈,腿都没地方放。

  “你怎么在这?”

  祝鸪其实知道林鸽为什么来这里,除了老玩家证,另外两个证件的组队登记也在这里进行,但林鸽平时总是赖床迟到,好像早起或者早到一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一样,所以祝鸪出门时没有叫他。

  林鸽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吧,去登记。”

  “……”祝鸪总觉得他那语气像是走进了民政局。

  但其实他们现在要登记的只是恋爱证的组队信息而已,登记完就相当于暂时绑定了,在完成整个任务之前都不能随意更换队友,不然就必须从头来过。

  登记流程并不复杂,他们很快搞定了走出成就大楼。

  祝鸪原本还担心登记完这个奇奇怪怪的任务,他和林鸽相处起来会有点异样,结果只是签完了名字,盖上了手印,跟签字画押一样,绑定完就走了。

  不知道林鸽怎么想,反正他心里是没什么波动,可能是组队习惯了。

  两人乘坐列车穿过樱花轨道,来到通往老城区班车的起点站等待发车。

  末夏时节天气最是闷热,又正是个大晴天,祝鸪被晒得口干舌燥,到站点旁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刚准备打开,就听脑子里哔哔哔地响起了系统音。

  接着是机械猫的提示音:“检测到可完成成就,‘拧瓶盖’。触发条件:把水瓶交给队友,并复述以下文字:‘亲爱的,我拧不开。’,队友打开瓶盖,任务完成。”

  祝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