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那天结束以后,陈听白夜里就发起了烧,瘫痪病人发烧最麻烦,失去对体温的调控能力,他的发烧反反复复,险些熬成肺炎。

  其实陈听白不排斥痉挛,疼痛总比麻木好。

  他没有精力打电话给徐邵华,更没有那个心情去关心徐邵华在干嘛,为什么解释迟迟未倒。要来的自然会来,不来的去问了反而尴尬。

  这一拖,拖了快一周才堪堪好起来,只是还有点低烧。痉挛也还断断续续不受控制地发作着,得穿高帮的鞋子后跟才不会抖掉,但塞在这样的鞋子里一天等脱了的时候脚能肿得像个馒头,怎么看都心烦。

  艺术学院放假早,路衡监考完期末考试,想放松一下,便问陈听白要不要去喝两杯,他本来没觉得陈听白会答应,没想到陈听白也一样想要找一个发泄口,便答应了下来。

  到了酒吧,路衡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要知道,自从陈听白受伤到现在,他就再也没出入过酒吧了。

  今天是工作日,酒吧人不多,三三两两都是附近刚放假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学生。

  坐定后路衡帮陈听白点了杯度数低的调酒,他也不敢真的带陈听白疯。

  喝酒的时候,路衡问陈听白,那个听风徐来的章,是不是拿来送人的,送出去了吗?

  陈听白听罢,笑了笑,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嘟囔着说:“是要拿来送人,只不过再让我想想吧。”

  他抿了口酒,太长时间没接触酒精,一时间不习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声音也哑下去,“再想想吧。”

  陈听白本只是思绪出神,眼睛乱瞟,结果还真瞟到了最不想看到的。

  他看到新进来的那波人,里面有徐邵华。

  “师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别喝太多,早点回家。”陈听白急急忙忙让胡聪帮自己推轮椅,连和路衡告别都没好好讲,就退出卡座走了。

  徐邵华从老家回来以后就被公司派去出差,等他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演唱会当天,到家以后手机刚巧没电,想着演唱会反正是晚上,还能休息休息,就关着手机充电了。等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徐邵华原本是想再通过陈听白的帮助,让自己往上能爬的更快更顺利点,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蛮顺利,就没有必要再去字里刷脸了,更别说最近确实很忙。

  今天能出来喝两杯,已经是项目告一段落忙里偷闲。

  可是他没想到会遇到陈听白,他自知理亏,心想着等项目结束,再去哄陈听白。

  这会撞见了,明明自己只是出来喝点酒放松一下,可是看着陈听白的眼睛,却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愧感。

  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昏暗的灯光下是他无处可避只能硬碰硬的慌乱眼神。

  “徐经理百忙之中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你和朋友慢慢玩,我在外面车里等你。”反倒是陈听白先开的口,语气还是一样的温柔。

  可是徐邵华听得出来,陈听白在生气。

  陈听白走远了一点点,胡聪折回来对着徐邵华说:“我们老板说了,他才生病好点,坐不住太久,所以还是希望徐经理可以少喝两杯。”

  这下徐邵华怎么可能还有脸呆着,笑着和同事说还有事要先走了,今晚就不玩了,让他们玩得尽兴。

  交代了几句,就跟在胡聪后面一并离开了酒吧。

  上车的时候,胡聪先把陈听白抱上车,接着又把车钥匙交给徐邵华,和徐邵华说:“师父说了,今晚你开车,开慢点,他会头晕。”

  胡聪总归还是小孩,不高兴的情绪藏不住。语气冷漠弄得徐邵华一肚子气,但是也知道是自己先招惹了人家。

  在车上的时候,徐邵华几次开口想问问陈听白最近怎么样,又或者是生病好了吗。可是偏头看陈听白闭着眼睛并不想和他讲话,于是好几次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专心开车。

  胡聪打开车门想把陈听白抱下来,却发现陈听白的手死死的抓着安全带,不愿下车。

  “让他来抱我,今晚你回家。”陈听白侧了侧头,意指坐在驾驶座上的徐邵华。

  这一路上的闭眼沉默并没有让陈听白冷静下来,反而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有好几次想要丢掉涵养破口大骂,但是都被理智拉了回来。

  咒骂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发泄方式。

  徐邵华把陈听白抱了出来,想把他放轮椅上的时候,发现徐邵华揽住他脖子的手紧紧地勾着,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小白,你先松手……你这样会摔的。”徐邵华有点害怕今晚的陈听白,不单单是因为在酒吧被撞到。

  更多的他也说不出来,明明这个人瘫手瘫脚,不能对他做什么,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很慌。

  “抱我进去,我坐不住。” 陈听白搭在徐邵华脖子上的手越发用力。反正也没几步路,他知道徐邵华抱得动。也知道徐邵华没这个胆子敢真的松开他。

  想了想,又叫胡聪也跟了进来。

  陈听白让徐邵华把自己放在休息间的床上,然后让他出去在外面坐会。

  “徐邵华,你会在外面乖乖的等着的吧。”陈听白躺在床上,侧着头对站在门口的徐邵华讲话,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下意识的,徐邵华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从气势上徐邵华就矮了一节。

  他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很久,听到里面有水声,不知道胡聪是在帮陈听白清洗还是在帮他排尿。

  被院子里的穿堂风吹了一阵,徐邵华稍稍冷静下来。

  觉得自己好笑,说不上来,不知道是好笑在竟然会怕他,还是好笑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一些更搞笑的理由来撩拨人家。

  他想走了,可是屋子里的人好像感知到一样,打开了门,胡聪让他进去。

  房间里的陈听白被很多枕头还有被子撑着坐在床上,他靠在这些东西上,腰身软软的陷在里面。

  “不是不舒服吗?快睡吧,怎么反倒到了船上还坐起来了。”陈听白看了徐邵华很久,也不讲话,他的脸很红,不知道是喝酒上脸的原因还是身体不舒服。徐邵华也不敢多问,他自知理亏,放着陈听白在冷风里那么久。只希望陈听白能赶紧躺下睡觉,他也好松口气。

  “你坐过来吧,站着说话,好像在和我比高。”陈听白伸手拍拍床,示意徐邵华坐下来。

  等真的坐了下来,徐邵华更是觉得如坐针毡,想来想去,还是要给陈听白一个交代:“小白你听我说,那天我出差才回来,手机没电了我太累了就睡着了,今天……”

  陈听白听到这些话,都还没听完,就打断了他“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听事后的解释。”陈听白庆幸自己还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他拉起徐邵华松松垮垮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想要凑近点,但是身体不听话,还是木在一堆枕头里。

  “你知道的,我动不了,所以你要坐得再近点。”陈听白有好多话想要和徐邵华讲,可是又觉得没必要。

  徐邵华索性脱了鞋子爬了上来,小小的单人船一下子就变得又小又窄。陈听白的腿就这么直挺挺的放着,徐邵华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姿势才能让自己也能不别扭的坐在这张小床上。

  陈听白看出来徐邵华的尴尬,他也觉得自己这条没用的腿碍事,用手把腿推下了床,腿突然掉下床边,抖了起来,吓得徐邵华一把把徐邵华腿捞了起来。把陈听白的腿微微蜷起来然后帮陈听白按摩。嘴里念着:“祖宗,你是不知道自己腿痉挛起来多可怕吗,您有气您发出来啊,拿自己身体糟蹋是图什么?”

  陈听白凑了上来,跌进了徐邵华的怀里,他的脸贴着徐邵华的脖颈,那些身体上还拥有感知的地方实打实的感受到徐邵华身体里传来的温热。陈听白隔着衬衣,吻了徐邵华脖子最下面那里。

  心脏将血液规律泵出,顺着动脉静脉流经身体各处,那里离心脏最近,那里有大动脉,那里皮肤滚烫,却又柔软异常。

  “你说你,我感觉不到的地方你到用心,我感觉得到的地方,你又不管不顾了。”陈听白的右手在搂着徐邵华,左手想要抬起来摸一摸他,用尽力气反应到肢体上的也只是瘫软的手心微微侧了过来蹭了蹭徐邵华的裤腿。

  陈听白才跌进徐邵华的怀里,徐邵华就闻到了陈听白身上的味道,是今晚的酒气混合着刚刚胡聪帮他清理过的那种类似清洁剂的味道。

  他看到陈听白的手蹭了他,便将手拉到自己怀里,贴在自己脸上,他问陈听白:“腿感觉不到,那手呢?手能感觉到吗?”他把陈听白的手心对着自己的脸,对着自己的唇,企图用他柔软的掌心,来感受自己的柔软。

  见陈听白不讲话,他又低下头吻上陈听白的嘴巴,低低地问:“如果手心还感觉不到,那嘴唇能感觉到吗?”

  陈听白将右手顺着徐邵华的脊椎线一路摸索上来,一直到后脑,一用力,徐邵华又低下头来,陈听白便凑了上去,吻上了徐邵华的柔软。

  这个吻有些疼,疼得徐邵华的唇舌疼得简直觉得是不是在流血。

  他想松开,偏偏陈听白一点机会也,那只尚算灵活的手一直死死地桎梏着徐邵华,要是强硬地挣脱,只有两个人一起从床下摔下去的这么一个后果。

  徐邵华觉得自己摔下去没什么,再爬起来就是。

  但如果陈听白被自己带下去,可能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陈听白的喉头发出呜咽,声音喑哑,他问徐邵华:“疼吗?”

  徐邵华咽了口气,喉结滚动,将陈听白扶稳坐好,哑着嗓子说:“还……还行……”

  “呵……”陈听白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低烧,他手心滚烫,指尖也如此。滚烫的指尖拂过徐邵华的唇,然后在上面稍作停留。

  “记住今天的疼,下一次,还会比这个更疼。”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也极具气势。徐邵华大概是被烫得发蒙,命名知道陈听白不能做什么,但看他笑得那么自信,心里那点不屑只能藏得严严实实。唯命是从地点了点头,又贴心地穿过陈听白的身体抱着他将他扶正。

  他讨好地笑着,“认错了还不行吗?错了,真的错了。”

  陈听白坐稳以后,那只身上唯一可以灵活使用的手拉着徐邵华的领带往后一抽,使得徐邵华不得不够了过去,趴在陈听白的身上。

  他轻轻地啄了下陈听白的脸蛋。

  他的耳畔也被同样回以一个吻,不同于先前的粗暴,这个吻轻柔异常,还带着一点香气。他听到陈听白问他:“你喜欢我吗?”

  徐邵华闷着声音回答喜欢。

  陈听白却突然侧过头,狠狠地咬在徐邵华的肩膀上,痛得徐邵华叫出声。

  “徐邵华,刚刚你招惹的的,是陈听白。我最讨厌听解释,最讨厌听理由。你的每一个字我都会相信,可是我不是傻子,我受伤的是这下面,而不是脑子。”

  陈听白指了指胸口往下的地方。又接着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可是我讨厌敷衍你懂吗?。

  徐邵华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他身上,凉得他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