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徐邵华还坐在车里抽烟。这是低下二层的停车场,小区住户还没有那么多,这层几乎不会有人下来停车,徐邵华可以安安静静地坐会,没有人来打扰。

  最重要的是,信号不好,不会接到家里内位的电话。这让徐邵华简直想要住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这里搭个窝。

  好像每个中年男人在婚后,都会喜欢能下班的时候又那么一段安安静静的时间,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

  不会被打扰,可以无限放空自己。

  但是不行,他只能趁停车的这一小会,抽两只烟,享受片刻的宁静。

  然后赶紧上楼。

  其实徐邵华不是不爱家里内位,在众多已婚已育女性里,她身材保持得很好。又是学艺术的,品味自然不会差,更何况结婚以后,她对自己一直不错,就算吵得再凶的时候,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看不起自己的话。就冲着这个,徐邵华也愿意每次他先低头认错。

  更何况,她在自己那个时候接纳了自己。

  更何况,她为自己生了个可爱的儿子。

  更何况,她的爸爸现在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只是,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原先有同事说自己到家以后要先在楼底下抽口烟静一会再上楼,徐邵华还开玩笑说自己绝对不会,他要早点回家陪家里内位。同事当时笑笑递给他一支烟,说以后就明白了。

  现在还真有点那种感觉了。

  特别是生了孩子以后,觉得她简直变了一个人,事情变得很多。明明下班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就早早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家,最开始还觉得挺好,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久了,面对这种关怀自然觉得温暖有加,可是时间长了就会心生烦躁。

  其实,徐邵华并不是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以前也有一个人会在他下班的时候等他的。

  只是那个人很安静,不会烦他,也不会查岗,而且那个人的周围,总是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闻起来就很让人容易静下来。

  徐邵华站在电梯里突然想起这股味道,说来也奇怪,后面他也跑过很多香店,想要买这种线香,可是都没买到。

  店家让他形容味道,他也形容不出来,唯一能有很具象得联想,竟然是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名字又怎么能和店家描述,后面时间久了,就放弃买它的想法了。

  出了电梯,就到家门口,一打开门,和外面的清净,完全是两个世界。

  有孩子的哭声,有保姆在打扫卫生的声音,还有妻子在低声哄孩子的声音,全部交杂起来,这便是徐邵华现在的生活。

  他想抱一下儿子,却被妻子打了一下手,命令他洗手去。

  妻子打开了话闸,埋怨徐邵华回来得太晚,又唠叨儿子今天不乖,一直在哭。

  徐邵华都没吭声,只是静静把手擦干,准备把儿子接过来抱一下。

  妻子又突然想起来,有一个朋友即将生产,明天要去看人家,储藏室里有个全新的婴儿用品,让徐邵华把他找出来。

  徐邵华这会只想抱一会孩子,便推脱说明天再找。

  可是妻子的脸突然就拉下了,徐邵华怕她生气,还是只能乖乖去找。

  当初走得仓促,像慌乱逃走一样,连原本的房子都是贱价抛售的。搬家的时候他都不敢自己去,请搬家公司一车带走。

  后面买了现在这套房子后大多数东西都扔进了这间幽暗的储藏室,生怕这些旧物见了光会勾起他的回忆。

  只不过储藏室里堆的大多数都是妻子的东西,徐邵华很少打开这扇门,更不知道里面到底堆放着些什么东西。

  他翻了很久,空气里全是被翻起来的灰尘,呛得他连连咳了几声。

  徐邵华觉得这么翻,是找不到东西的,于是决定把东西都分类整理一下,说不定还会更快找到。

  当他把所有东西都搬朝一边的时候,从一扎旧书籍里掉出来一张洒金小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徐邵华拿起那张小笺,都已经脏了,沾了很多灰尘。不过字迹仍旧清晰,洒金也没有斑驳。

  徐邵华想了很久,不记得是那个人什么时候写的了,甚至都没见过他写那么婉约的句子,那个人都只会写一些很磅礴大气的贴,或者诗词。

  但是徐邵华确定,一定是那个人写的,而且是写给自己的。

  他一下子想起来那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现在的徐邵华,住在这个城市顶好的小区里,开着曾经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车子。

  理应来说,他最厌恶的就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可是为什么,只要轻轻一打开回忆的开关,就还是会想到那个人呢?

  “陈听白,你到底什么时候写的这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