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随时陪你续一杯【完结番外】>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院门外的吵闹持续了快一个小时,好在房屋之间相隔不近,又碰上大部分邻居过年回老家,才没引来旁观。

  徐峰夫妇忽然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几句,徐峰迟疑了片刻,一咬牙看了眼屋门前的秦西诀,狠狠瞪过来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阮景倚在房屋门框上,看着载着徐峰夫妇的汽车走远,不由对这撒手不管的举动瞠目结舌:“不是,什么情况?”

  秦西诀正靠着门框晒太阳,周身沐浴在温暖里,眼眸中也落了阳光,化为色泽浅淡的懒散,半个小时前那一身冷硬气场早就不见踪影了:“老太太不肯走,他们干脆让她留下,给我施压。”

  阮景心想竟然这么无耻,他看了一眼屋里静静坐着的老太太,用脚尖碰了碰秦西诀的鞋:“秦老师,这题怎么解?”

  秦西诀看了他一眼,眼眸里终于露出些无奈。

  觉得头疼的可不止是阮景一个人。

  要是老太太跟着徐峰夫妇走了,那这场闹剧可以当没发生过,毕竟房子早就转到他的名下,他不松口,任何人都动不了。徐峰夫妇的上蹿下跳不会对他产生威胁,也不会激怒到他。

  但是老太太的行为捉摸不透,说了要在这里住下,就回到沙发上一动不动。刚刚他去试图交谈几句,对方依然没有再开口的迹象,甚至没听到一样,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他不明白老太太时隔三年忽然开口是什么情况,徐峰多次说到老太太病情严重,又不像作假。

  这时候徐峰夫妇摆明了不管,他也不能把老人家请出去。

  秦西诀思索无果,用脚尖碰回阮景的:“走。”

  阮景以为他想到办法了,忙直起身:“去哪?”

  秦西诀:“吃饭。”

  阮景:“……”的确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此情此景还能作息守时……也亏得秦大佬的心理素质强大。

  阮景盛了三碗饭,来不及做其他菜了,他在每碗热饭上覆盖几块刚刚煎好的鱼块,指挥着秦西诀搬两个小矮凳去厨房阳台,准备待会儿与他在那里晒着太阳吃午饭。

  他端了其中一碗走出厨房,走向老太太。心想老太太虽然不搭理人,他们也不能让人饿着。

  老太太在沙发上微微侧身端坐,静静看着窗外,只给人留下一截优雅的脖颈和纤瘦的身姿,似乎周身空气也跟着安静下来。

  阮景不由放轻声音:“奶奶,先来吃点东西吧”

  老太太没有听到似的,依然一动不动。

  阮景也不在意,蹲在桌子面前,埋头把鱼肉里的刺都挑了出来,反复检查了几遍,才放到了老太太面前。

  忙完后一灰溜退回厨房,秦西诀没有自己先开动,正倚在厨房门框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客厅。

  正午的阳光覆盖了整个阳台,铺在身上暖和舒服,墙角边花盆里的植物也舒展着枝叶。这碗饭菜虽然简陋,但不影响它的美味,阮景边吃边识别着那几盆植物是什么品种。

  半晌无果,他用脚把垃圾桶挪过来装鱼刺,和秦西诀聊起来:“老太太你打算怎么办?”

  秦西诀筷子夹着鱼肉,发现阮景给他挑的都是刺少肉嫩的部位:“她以前没来过家里,去看她时,也说不上几句话。”

  自己妈妈是老太太深爱的女儿,但身为书香门第的她执意嫁给行商的父亲,老太太就没有给过父亲好脸色。也或许还因为性格互斥,每次和父母过去拜访,老太太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倒不是秦西诀对老太太有成见,只是因为这些,他与老太太没有怎么相处过。

  如今她生病了,加之无法与人沟通,他在考虑老人家的事情上,不得不更谨慎一些。

  阮景闻言,忙中抽空腾出拿着筷子的手,轻轻拍了拍秦西诀的肩,安抚道:“或许老太太就是闹脾气了,你想啊,被自己儿子大老远带来做这种混账事,那肯定得生气。”

  无论什么原因,看老太太现在的样子,估计问不出什么答案。

  徐峰说老太太三年没说过话了,如今病情还更严重了,秦西诀不由朝着客厅看了一眼。

  老太太的举手投足间,甚至背影,是和母亲有几分相像。如果母亲能变老,应该也是这般模样。

  秦西诀深知徐峰夫妇的德行,一个老人把自己封闭了三年,除去病理原因,剩下的那些日子,或许在徐峰家住得并不开心。

  秦西诀沉默片刻,把阮景筷子带来的,沾在自己衣服上的饭粒拍下去:“她想留就留下来吧。”

  阮景吃着饭,“唔”了一声,秦西诀会这么决定也不奇怪。老太太赶走徐峰夫妇的举动让阮景心生好感,想来不会和徐峰是一样的人。

  要是留下,秦西诀也算有了个能陪伴他的家人。

  这么想着,他又对老太太的病情隐隐有些担忧。

  秦西诀看了一眼阮景,忽然开口:“刚刚,吓到你了?”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在阮景面前露出那么强势冷硬的一面。

  阮景也看向他,明白他说的是客厅那场争论,不由眼眸一亮,终于有机会发自内心地夸道:“又帅又酷!秦老师教我骂人吧!”

  在他心里,秦西诀真的很厉害。徐峰夫妇有备而来,秦西诀依然应对得条理清晰,从容不迫地占据主导,不失强势。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西诀,但也清楚,秦西诀就是这样的人,有着如盔甲般的强大坚韧,也有守着珍藏之物的温柔。

  秦西诀好笑,想起了他两第一次打完篮球,这个人也是这么要求的。

  好像在这个人眼里,自己无论哪一面,都让他非常新奇又喜欢。

  阮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下:“老太太说的那句话,你别在意……秦叔叔很好。”

  秦西诀一愣,知道阮景在说老太太那句“你很像你父亲”。

  秦西诀微一颔首:“嗯,所以我不介意被这么评价。”

  一旦确认让老太太在家里住下,秦西诀便有了一些需要忙活的事情,好在阮景一直在帮忙。

  两人先是在一楼客房给老太太收拾出一间屋子,然后去超市添上一些生活用品,回家依次布置上。

  老太太坐在自己新房间的窗边,阮景正嘿哧嘿哧地铺床。

  从那天以后,老太太就没有再开口说话,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都像雕像一样坐着,依然不会回应他们的任何举动。

  阮景在老太太周围转悠多了,总觉得从老太太身上瞧出几分亲切熟识感,有时候忙碌着,还会自顾自地和老太太说话,也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听进去。

  然而这次,阮景一抬头,发现老太太正看着自己。

  他拿着抹布的手一僵,习惯了自娱自乐的他几乎有立正站好的冲动——老太太估计是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把目光落在活物身上吧。

  他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笑着和她说话:“奶奶,我叫阮景,是秦西诀的朋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吃的就告诉我们。”

  老太太瞧了他片刻,就在他要转身继续忙时,老太太忽然微微笑了,眼角的皱褶温和而慈祥。

  阮景惊得抹布都差点掉了,谁知这还没完。

  老太太开口,轻声唤了一声:“阮阮。”

  阮景睁大眼,噌地站直了,无措地抓着抹布捏了捏,蓦地有些脸红,这称呼怎么这么嗲……他结结巴巴:“奶奶……我我,没错,是我。”

  他求助地寻找秦西诀的身影,发现人居然不在,只好蹲到老太太身边,小心翼翼问道:“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老太太笑而不语,歪头看了他片刻,抬手轻轻摸了摸阮景的脑袋。

  此情此景要是徐峰在,大概能当场气晕过去。

  秦西诀刚好从楼上搬了张小桌子进来,在门口顿住脚,旁观了这幅画面。

  阮景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咳了咳,指着一旁的秦西诀,轻声道:“奶奶,这——才是你孙子。”

  老太太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没有去看秦西诀,一直和善地对着阮景笑。

  秦西诀有些怔愣,看着阳光给窗边两人的周身描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一个是自己的家人,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这对奇特组合相处的画面融洽而和谐,他不由站在门边,没有再迈步进去打扰屋里的气氛,静静看了许久。

  两人给老太太收拾完房间,又去添置几件新衣服。

  他们一商量,不知道老太太会在家里住多久,她的药没有带过来,秦西诀只得预约了门诊,打算带老太太去趟医院,先了解老太太的病情,开上一些药。

  秦西诀心里对医院始终是有抵触的,好在这些天阮景一直陪着。

  就诊当天,他们从医生那里知道,老太太的阿尔茨海默症较之前的确严重了,对于她本人而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是常事,要是不喜欢交流甚至不说话,旁人很难判断出她处于哪个时候。

  阮景闻言不由担忧,心微微悬起。

  医生嘱咐他们给老人家按时服药,让她多活动活动,平日里多和她交流。

  事后两人讨论,都觉得那天的情况是老太太忽然清醒了,看到自己儿子不成器的样子,生气了。

  再之后的事,就无从判断了。

  出了诊室,阮景扶着老太太坐到一旁,秦西诀正要去付钱拿药,老太太忽然拉住了他,依然不说话,只从小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张卡是用来付药钱的。

  秦西诀才知道老太太卡上的,都是父亲打在上面的钱,并且还剩下不少。

  徐峰的主意竟然没有打到这张卡上,让秦西诀多少有些意外。

  这些事歇了,秦西诀才稍微空闲下来。

  他仔细整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父亲遗物盒子里的银行卡金额,和遗产里没算清的账务对上了,他大概能猜到来自股份出售。

  父亲让这笔钱脱离其他价值含义,只剩金钱的形式交到他手里,应该是希望他不被任何东西捆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拿去填补完所有债务,还能剩下一点钱,虽然不多,但让资产从负到正,也让他终于松了口气。

  老太太的药钱有着落,靠他在酒吧的工资,能支撑起他两的生活费了。

  没想到这个春节带来这么多转变,不知前路还有几番波折,此时倒是带着几分柳暗花明的慰然。

  老太太的事情忙完,阮景家的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年初十也立马就到了。

  阮景不得不转头投入自己的事里。

  期间,他与秦西诀的联系也没有断过。

  傍晚,阮景在自己屋里画画,和正在骑着单车去酒吧的秦西诀通话。

  秦西诀说起白天的事,他想找个阿姨来照顾老太太起居,老太太破天荒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直接拒绝。

  老太太为了证明自己不需要人照顾,隔天就在秦西诀家的院子里捣鼓半天,把那些疏于打理的花草都清理完了,看样子准备开春换一拨新品种,结束后的确没怎么累到的样子。

  医生也说过适当活动有利于稳定病情,秦西诀没有多加阻止。

  阮景差点笑趴在画板上,秦西诀寡言少语,老太太不爱搭理人,他几乎能想象自己不在的时候,两人相对无言的状况,他安抚秦西诀:“对付老人得像哄小孩一样,你语气软一些,乖顺一些。”

  秦西诀那边沉默了许久,好像无法想象自己这么做的样子,只说句了:“你有空过来看看她,她有几次对着我叫你,看上去是不习惯你不在。”

  阮景闻言,忽然狡黠地起了个念头,故意拖长音调:“哦,只是奶奶不习惯啊……”

  秦西诀那边立马没了声音,就在阮景以为人没在听了,秦西诀忽然低声回了句:“……我也是。”

  紧接着不自然地说自己到了,迅速把电话挂了。

  阮景没听清似的看着手机,他原本只是想逗逗秦西诀,没想到得到出乎意料的反馈。

  心里慢慢升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喜,如同求糖吃的小孩得到满足,那丝丝缕缕的甜化为小勾子挠着心脏。

  其实这几天,他也发现秦西诀不同往常了。

  从除夕那晚以后,也许是两人互诉衷肠的夜谈拉近了关系,秦西诀再面对他的调侃,回应开始顺着他的意。

  没有开玩笑的轻浮,反而有几分认真。

  而他此时也因为秦西诀毫不遮掩的一句话,直接忘了下一笔该落在哪里。

  几分钟后,他看了眼日历,距离开学只差短短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