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诀的转学没有给班上带来过多的骚动,比起一个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男生,就算他长得是好看了点,话题新鲜度也远远比不上游戏新皮肤和爱豆的新八卦。

  开学的第一天,除了时隔一个假期的见面让教室闹腾了些,一两节课过后,记忆里熟悉的高中课堂又充斥满每个人平平无奇的一天。但对于阮景来说,得过且过的舒坦日子算是突兀地中断了。

  阮景把假期作业拿到桌上,依次排开,瘫到椅子上等待课代表来收。

  他焉焉地想,没有像林白死狗一样通宵疯狂赶进度,能从容把保证正确率的作业一一交出去,也算今天唯一有点开心的事了。

  随之,他望了一眼专心看新教材的新同桌,不由痛心疾首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眼前的人和自己穿了同样的校服,在喧闹教室的熟悉背景下,安静又淡漠的神色如常。阮景不得不承认,秦西诀还挺好看的,就算静静坐在那儿,少年初长坚韧的腰背微微拉成随意的弧度,侧面轮廓也如刻刀精心雕琢而成,连带那身平平无奇的校服都带着点说不出的特别。

  阮景心想,这事儿也太不真实了。

  秦西诀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他。

  阮景神魂归位,正想说点什么,前排的动静忽然把他的话打断。

  林白拿着自己的作业,正试图塞进来收作业的沈婳手中,沈婳不干,把作业本不由分说地丢回桌上。

  林白哀嚎了一嗓子:“求求你了班长,你就收了去吧,明明都做了那么多了啊……”

  沈婳一翻白眼,弯腰戳了戳桌上的作业:“这位同学,要不是你写了个名字,我还以为这就是本崭新的题册呢。”

  一旁的孙奇不嫌事大地抢走林白的本子一翻,爆笑出来,阮景也凑了过去,只见书页翻飞的题册里,敷衍的字母毫不走心地落在选择题答题卡上,其他需要劳驾写点汉字的部分全部空着,整本书新得连压痕都没有。

  阮景一阵幸灾乐祸:“这是拿错了吧,这本就是新的啊,拿去校门口回收旧书的店里卖,都得比其他书多卖点钱吧。”

  林白没好气地把书劈手夺回来:“这位同学,背着我写作业的仇还没了,这就尽赶着落井下石!”说完立马转头继续求沈婳,变脸似的连表情都换了一副,“班长你就收上去吧,老师根本不仔细看的……”

  沈婳纹丝不动:“那要是看了,老师得先找我这个课代表的麻烦。”她说着,无情地走开,来到阮景那桌。

  阮景有些得意地把早就准备好的作业呈上。

  沈婳拿过来翻了翻,有些惊讶:“你居然写了?抄的谁的?”

  也不怪沈婳开口就怀疑人,她从小和阮景住一个小区,算不上很熟,不过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她的认知里,从没见过阮景在学习上端正过态度。现在没有吊车尾的成绩,还是得益于紧盯他学习的林蓉。加之阮景他们三狐朋狗友连排坐,上课打游戏睡觉不听课,能把作业抄了交了算是稀奇,根本无法想象会自己写作业。

  这回换阮景笑不出来了:“……我就不能从良吗?”

  “这么稀奇,”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沈婳对他的用词不当有些好笑,“是谁这么大本事,能让你忽然醒悟啊。”

  就在这时,秦西诀抬头看了她一眼。

  空气就莫名其妙静了几秒。

  阮景才想起来,秦老师这个在A高呆惯了的学霸,可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学渣互啄的鸡飞狗跳画面吧。

  沈婳以为插科打诨打扰到这位学霸了,毕竟这人看起来挺喜静的样子,于是也没再几乎和他们胡扯,转头对哭丧着脸的林白交代:“你至少再把填空题弄弄吧,我等你一节课。”

  林白如获大赦,在扑通跪下和立马奋笔疾书之间纠结半天,沈婳已经溜远了。

  直到自习课,孙奇无所事事,听到后排阮景和转学来的学霸时不时唠几句,不由有些稀奇,一问才知道秦西诀就是阮景前段时间的游戏代练,立马刮目相看。

  孙奇:“兄弟,尖子生的全面发展还包括电子竞技啊,来一起打一把游戏吧。”

  终于赶完作业的林白一听,也立马转身掏出手机:“我也来我也来。”

  秦西诀居然意外好邀约,应了下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眼前两人眼里对转校生的陌生已经完全消散了,看来学霸也不是看起来那样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嘛,毕竟能一起打游戏的,都能建立革命感情。

  男生的友谊好像就这么简单。

  阮景就着气氛想加入,刚想说话,秦西诀把自己的笔记放到他的桌上:“上节课的笔记你漏抄了一半,先补上来。”

  偷工减料的阮景:“……”

  前排林白笑倒在椅背上:“是啊,从良的阮景同学,还是先把笔记补一补吧,”说完转向秦西诀,“别管他了,大佬我们快开始吧,邀请你了。”

  阮景目瞪口呆,这才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就把秦西诀归为“我们”了,不就是很能打游戏吗,这两人的脸呢!

  于是开学的第一天,就在处理鸡零狗碎的开学事宜,以及老友重逢的亲切交流里渡过了。

  ——————

  林白和孙奇何其自来熟,就着地理位置的包围和打过游戏的交情,已经能随意自然地邀请秦西诀加入战局了。

  秦西诀也从不端着,只要不是上课时间或者该写的没写完,都会和他们打一会儿,只是每次用的都是拿来代练的账号。

  秦西诀打游戏很厉害,一拖二带着发挥极不稳定的队友散排,在他的指挥和三人不太熟练的团结下,也算是赢多输少。

  阮景倒是很想加入他们,但除了文化课学习外,自己还有多一门需要操心的专业课。

  阮景因着爱好,在美术班算是同级学生里比较勤奋那一类,虽然文化课成绩让人头疼,美术功底却算得上能在专业课老师那里讨到一声好的。

  带阮景他们这一波的老师很年轻,课后能和学生唠嗑打诨,被同学亲切称呼老许。而对专业相关也出奇严厉,从来不会因为学生的勤奋而让步。

  开学后第一次回到画室,老许翻了翻阮景这个假期练习的成果,挑了一些进步的地方夸了夸,先扬后抑话锋一转,也指出了很多不足。

  末了,老许把翻完的一沓素描拿在手里,迟迟没有放下。

  阮景见状,疑惑地瞄了一眼自己那沓画:“老许,这可是足量足份啊。”文化课作业不能保证,自己的专业课作业可是永远放在第一位的。

  老许叹了口气:“小阮啊,练习的目的是哪里差补哪里,三十张作业里,你的人物速写就只有两张。”

  阮景无奈眨眨眼:“你也没规定比重嘛。”

  老许在心里“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开口:“你的作业确实是完成了,现在咱不是说作业的事,你看,你也知道哪部分对你来说很难,所以避重就轻,但不能总这么回避着不是。”

  阮景被精准戳到痛处,抹了把脸。他当然知道了。

  如果把专业课拆开细说,阮景也不是每部分都好。

  他的色彩很好,在色感和颜色搭配方面很有天赋,静物与风景素描也不需要老师多操心,但是唯一的短板就是人物速写,阮景的人体差得连自己都时常对着作业吐槽“卧槽,这比例还是人吗”。

  可就像老许说的那样,什么部分越差,就越回避什么。

  “慢慢来,一开始是会很吃力,何况这部分也是难点,”老许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画稿递还给他。

  阮景叹了口气,微微低头,面上露出一点挫败的乖巧,心里则吐了口气,死性不改地想到,这可终于过了。

  老许继续用体贴的语气:“那不如趁热打铁,补五张人物速写吧,标准就按上学期我讲的那样来,下周交给我。”

  阮景一口气没提上来:“不是,老许,为什么我有额外的作业啊?”

  老许继续笑得温温和和,徐徐善诱:“那不是其他人的作业还没有交到我这里,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呢。”

  阮景愤愤不平地杵在那儿。

  老许:“嫌少吗,不到标准不算数量哦。”

  阮景:“……”这可好了,文化课和专业课两头的老师是商量好了来压榨自己吧。

  阮景闷闷背起背包,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老师再见”,然后一灰溜走人了。

  于是并不快乐的势头,从开学的第一天就一直延续了下去。

  隔天的数学课上,秦西诀发现自己那不成器的同桌居然在认真抄笔记,不由用余光扫了一眼,完了之后发现不太对劲,转头认真一看,才发现阮小画家正就着讲课的数学老师进行着速写,面上神情太过严肃,似乎进行得不太顺利。

  秦西诀:“……”

  其实秦西诀作为同桌的日子,也没有阮景想象的那样糟糕。

  他不会过多干涉自己,更不会强行要求他去做什么。倒是自己,莫名其妙就在无形中跟着一起学习了。

  比如在抄笔记一事上,如果课上睡觉没有去抄,课间就要补上,那么会错过秦西诀带着孙奇林白上分的机会,再说如果不听课,测试卷错了的那些题,秦西诀就要在自习课一一给他讲了,当然,他也不能再偷摸出去打球了。

  对于吃软不吃硬的阮景来说,秦西诀大多时候就是个安静的同桌,这个同桌本着就近原则,一转身就给阮景讲上几分钟的题,他的思路单刀直入,简洁明了,阮景还没来及抱怨怎么又来,就已经被带入了思路。

  秦西决也不拖泥带水,讲完就离开,多一句废话都没有,反而让阮景觉得“人家讲都讲了,那就听听吧”。

  还比如在讲卷子的错题,秦西诀会疑惑地问,这题不是之前才讲过吗。

  少年人最怕不及人,秦西诀这样的学霸是比不上了,但至少他疑惑的神色会让阮景有些难得的不好意思——只要自己更专心点,也不会让别人问出这句话。

  于是尚且存在的羞耻心拔高了阮景的学习劲头,让他看起来的确比上学期好学了些。

  除此之外,阮景一到晚自习就照常到画室上课,而秦西诀被批准了不用上晚自习,阮景好奇问过一下,秦西诀也不避讳,说自己打工去了,阮景也就没再多问。

  时间在忙碌的时候过得飞快,很快也迎来了本学期第一个活动。

  肖盛板着脸宣布这个消息时,再三强调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他的话理所当然地被淹没在一片欢呼声里。

  篮球赛。

  还有什么比它更能在学生时代激起全民热情。

  林白兴奋地跑回座位时,阮景正在把自己画了一团糟的人体速写揉成一团。

  林白:“哎你猜这次和哪个学校打决赛?”

  阮景挫败未散,烦闷地撑了个懒腰:“应该还是和上次一样,附中吧?”

  林白一挤眼睛:“是A高!”

  阮景顿时精神一振。